人满了……听到这个答案,三人都有些失望,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总是令人不爽的。
虽然也没想做什么就是……
“这样啊,那……”齐平看向周方,便想说,换一家。
桃川河胭脂巷风月场所密集,这家不行,选别的就是。
周方脸色有些不好看,在他的角度,自己请客,结果门都没进去,要灰溜溜离开,太不像话。
至于更换地点,一来折腾,二来,几座上等青楼的头牌想必都是人满为患,本想着,金风楼这边人会少,结果不是。
此刻若走了,只能降低规格,这让好面子的老周无法接受。
“带我们过去看看。”周方沉声说。
小厮脸一苦:“大人您莫要动怒……”
风月场所,争风吃醋,抢夺位子的事情太多,若是起了冲突,会很麻烦。
周方平静道:
“本官只是想与阁内客人打个商量,或许有相熟的,你带路就是。”
这……小厮闻言,只好前头领路。
“周哥,我们换个地方就好。”齐平劝道。
周方一摆手,露出豪爽笑容:
“你都叫我一声大哥了,岂有这便离开的道理。”
说完,一马当先,齐平与裴少卿对视一眼,只好跟上。
……
金风楼船有上下两层。
客人围坐,听曲饮酒的暖阁在一层,是个很宽敞的房间。
花魁娘子也会在此处陪客,若有入幕之宾,方会引向二楼床榻。
林妙妙如今上岸,娱乐场所就只剩下一楼。
当几人掀开绸布门帘,便看到了暖阁内的情景:
灯火明亮,角落摆放着各色盆栽,木质地板一侧,铺着白色的羊毛地毯,宛若云朵。
其上,几名穿七色彩衣,面容姣好,衣着大胆的舞姬翩翩起舞,往里,一架点缀桃花的屏风后,阴影绰绰,坐着一道身影,正在抚琴。
围成半圈的矮桌旁,坐着各色客人,吃喝交谈。
闻听脚步声,同时望来。
周方跨步而入,扫视一圈,没看到熟人,目光便落在那几名正要入席的年轻儒生身上,抱拳道:
“这几位公子,可否打个商量,将位子转赠我等,我愿出银,请各位去别处吃酒。不胜感激。”
几人闻言,微微皱眉,似是不悦,其中一人拒绝道:
“位子满了,你们去别处就是,我们是不让的。”
语气硬邦邦的。
都是年轻气盛的读书人,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周方心中不爽,坚持道:
“几位若愿,某愿多出一倍的花茶费用给诸位。”
花茶费……就是开桌子的钱,以林妙妙的身价,当真不菲了,翻一倍,那就是齐平几个月的俸禄。
老周也是大出血了。
哪知,那名儒生闻言,却是嗤笑一声:
“谁差你那几个钱?不让便是不让,你这五大三粗的武夫,也配妙妙姑娘招待?”
周方身材敦实,气息剽悍,一副武人样貌,在这风月场所,处于鄙视链下层。
“你说什么?”
周方大怒,额头青筋直跳。
倒不是因被讥讽,主要,他身后还站着齐平与裴少卿。
顿觉落了颜面。
周大哥社会人,要脸。
那儒生身旁,一名风度翩翩的同伴蹙眉,迈步拱手,打圆场道:
“这位客人,我这同窗并无恶意,我替他赔个不是。
大家来此,想来都不愿生事端,我几人,都是国子监学子,有日子未过来了,对妙妙姑娘实在思念的紧。
这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客人便不要勉强了。”
这话说的柔中带刚,还是拒绝的意思。
话里更点出国子监学子身份……恩,齐平知道,国子监内多为官员后代,这几人,都是官二代,或三代……
家里长辈,没准就是朝中哪位大员。
周方笑了,心说官员好哇,老子专治官员,还跟我报号……这时候,屏风后,琴声停了。
一道身姿摇曳而来,正是林妙妙。
齐平望去,发现这位花魁娘子一袭白衣,妆容淡雅,青丝云鬓,点缀朱钗。
美艳的一张脸儿,也并无往昔的媚态,只是透出落落大方的仪态出来,不似风尘女子,反而有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厉害了……在这地方呆久了,风尘气浓重,一举一动,都与良家差别甚大,林妙妙却完成了品牌升级。
怪不得生意还这般好……齐平点了个赞。
“两位莫要动怒,惊煞奴家了。”
林妙妙语气软糯,声音酥酥的,发挥性别优势,中和冲突气氛。
不少客人闻声,身子麻了半边儿。
纷纷招呼起来。
几名学子与周方,也暂时压下火气。
林妙妙目光扫过双方,在看到齐平时,怔了下,却很快恢复如常,抬起藕臂,自一旁捏起两杯“玉露酒”,分别塞给剑拔弩张的二人,笑道:
“且饮杯酒,消消火气。”
那翩翩学子目光一亮,受宠若惊,接过抿了口,赞道:
“好酒!”
林妙妙笑靥如花,道:
“几位尊客愿来此,妙妙荣幸之至,莫要伤了和气,只是这席间位子的确已满,却是难办……”
顿了顿,花魁娘子颦眉,似是发愁,忽而眼波一亮:
“不若这般,奴家起个题目,双方作一首诗词,胜者入席如何?”
卧槽……你要干啥,不是打圆场吗,怎么开始挑事了……齐平愣了,觉得有点不对劲。
按照他的想法,林妙妙应是劝解一方离开,恩,大概率是劝走周方,给他个台阶下,也便好了。
可这操作,没看懂,从武斗改成文斗?
等等……齐平突然察觉到,林妙妙说完,似有意无意,朝他瞥了一眼……
斗诗?
胜者入席?
话落,场间众宾客眼睛一亮,拍手叫好,武斗他们是不想的,怕被波及,但文斗可以,谁不愿看热闹?
几个国子监学子也是露出笑容,在他们看来,这俨然是林妙妙在偏帮他们了。
毕竟,一方是帝国最高学府的读书人。
一方……五大三粗的,恩,后头那两个还好些,但看身材气质,也不像书生。
武斗己方必败。
文斗必胜。
“好!”几名学子生怕周方不应,抢先点头:“此方风月场所,理当如此。”
周方面容一僵,骑虎难下。
斗诗?
他不会啊,可架在这里了,又没法发作了,大打出手?或者报出镇抚司的身份,压迫对方?
那脸就真丢大了,明显是玩不起行为。
可硬着头皮比试,又是个必输的下场。
“周哥,要不还是算了吧。”裴少卿上前劝道。
在场三人里,周方纯粹武人,齐平也是胥吏出身,只有他读的书最多,但也不擅诗词,品鉴还可,作诗就不成了。
与其出丑,不如及早撤退。
周方板着脸,不动弹,丢不起那人。
见状,几名学子笑容更盛,一人道:“还请妙妙姑娘出题。”
林妙妙略一思衬,忽而笑道:
“奴家方才弹奏的曲子,乃是《鹊桥仙令》,那便以七夕为题,诗词不限。”
鹊桥仙令,词牌名,也叫鹊桥仙,讲的是牛郎织女的故事……
这个世界因为真实存在超凡,很多神话故事都与历史不同,惨遭魔改,这也是齐平没有抄西游的原因……但这个故事还是有的。
“可。”翩翩公子颔首,开始思衬起来。
七步作诗是传说里的,现实中很少存在,除非提早准备,当场念诵。
所以,一首诗构思个一阵子,很正常。
酒客们也不急,慢悠悠等着。
七夕诗词……周方满头大汗,口干舌燥,毫无头绪。裴少卿苦笑,心说你偏不走,这下好了,人题目都出了。
无奈之下,他叹了口气,绞尽脑汁起来,三人里,裴少卿觉得,只能靠自己了。
恩,输是必然的,但好歹拼凑出一首,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那名最早出言讥讽的学子见状,哈哈大笑,鄙夷地看向三人:
“依我看,你们直接认输吧,偏要拖下去,有什么意思?”
周方怒极,裴少卿苦笑。
席间宾客失望摇头,心说若这般便结束,太过无趣。
林妙妙站在一旁,美目盈盈,似在等待什么。
终于……
“我来吧。”齐平叹了口气,迈步走出,直视那名学子:“拖下去,的确很没意思。”
“齐兄……你……”裴少卿愕然。
“老弟,唉。”周方惭愧叹息,觉得牵连两人一起没了颜面,心中有愧。
齐平笑了笑,看向他:
“周大哥不必如此,这位子,便交给小弟来拿吧。”
……他总不能坐视两名同僚灰头土脸,遭人奚落。
话落,场上众人皆是一怔,旋即,有人发出哄笑声。
一名中年宾客笑道:
“少年勇气可嘉,可你要知道,这几个可是国子监学子。”
言下之意,齐平的话,太不自量力了。
“哈哈,年轻人胆魄便是足,有趣有趣。”另一名富家翁笑着,觉得齐平太过狂妄。
几名学子皱眉,那出言讥讽者哈了一声,看向一旁婢女:
“听到了吗,这位公子要作诗,去拿笔墨给他。”
语气中,满是揶揄。
“不必了。”齐平淡淡开口,直接吟诵:“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众人一怔,意识到,这是鹊桥仙令的词。
这少年,竟要当场作词么。
齐平不理众人,自顾自,拿过周方手中杯盏,一饮而尽,面带笑容: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场间突然安静,那名风度翩翩的学子一个激灵,只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是听到绝妙诗词的本能反应。
齐平瞥了眼美眸明亮的花魁: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顿了顿,他只将手中杯盏一丢,扫视一众学子,似笑非笑,念出最后一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咔嚓!
杯盏跌的粉碎,偌大暖阁,全场寂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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