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乌夏剩下的半句话没有讲。
但李深听懂了其中意思,正因为听懂了,他才觉得深夜不是谈心的时机,至少对现在的他而言不是。冰水镇的是他的躁动,她却浇了一桶油,刚才的冰水仿佛烧开了。
从某方面来说,他和她具有相同的内敛和孤独。除了学习,他们没有其余的感情基调,他想当然地以为,他和她是对方的过客,不会长情,没有永恒。况且,他的遗传里还有先天的冷漠。于是他先离开了。
这些情绪最终汇成一句话:“陈乌夏,我不是责怪你。”
“其实,我能理解的。”他遭遇高考这么大的变故,就算怪罪于她也无可厚非。况且,他被退学的原因里有她的间接因素。
她能理解?她不能。譬如,现在的他就不大愿意和她站在这里讨论过去。他今晚喝了两杯鸡尾酒,不至于醉糊涂,但自控力已经松弛了。
她的裙子比之前皱了,蝴蝶结比较散,莫名生出慵懒的味道。
她的漂亮是真实的。
李深喝光了杯子里的冰水:“陈乌夏,你对学校的爆料不是关键,是我自己控制不住局面,才选择了离开。”
什么局面?刨根问底不是她的习惯,她没有追问,说:“嗯,谢谢。”
“好好休息。”他回房去了。
陈乌夏刚刚才醒来,这时毫无睡意。抱起膝盖窝在沙发里。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李深独来独往,唯一接触的女性就是蒋湄。可蒋湄表示她不是李深的女朋友。而且,李深今晚住在这里……除非他的女朋友特别大方,才会放任他和其他女生共处一室。
陈乌夏没想出个所以然,胃里开始咕噜噜地响。和大猩猩打了一架,她在同学会吃的那么点东西,早消耗完了。
李深不在这里常住,想来也不会准备食物。
对面的办公楼向外是城市主干道。从另一幢高楼的Logo,她大概知道了这里的方位。既然是市区,当然会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她看一眼李深的房门,他应该已经睡了。
饿得慌了,陈乌夏准备去楼下买东西。她踮着受伤的那只脚,慢慢走到玄关。打开鞋柜,见到了自己的高跟鞋。
这是她哥的一份心意,幸好没丢。
她轻轻地开门,再轻轻地关门。本想吃完再回来,但她没有钥匙,回来也开不了门。
该给李深留一个消息的。她想着等会去便利店买个便签条。
电梯灯亮了起来,陈乌夏跟着楼层灯数数。电梯到了,她正要走过去,忽然察觉旁边有人。
她一转头,来的竟然是李深。
他头发凌乱,神态有些疲乏,问:“你大半夜的要去哪儿?”
“我……”陈乌夏略有尴尬,“我肚子饿了,下去吃东西。”
李深:“这里有二十四小时外卖。”
电梯门即将关上。
陈乌夏连忙要去按。
他伸手盖住了,说:“回去吧,深更半夜别出门了。”
她注意到他穿的是室内拖鞋,心里闪过某些想法,但又觉得离谱。
“我给你叫外卖。”他的双手放进裤兜。
“我下去也……”
“小区门要刷卡。”他截断了她的话:“你来的时候没登记,没有卡出不去。而且你腿上有伤,走不了多远。”他自动退到了安全距离。
她只好跟着他回去了。
李深一手搭在门上,等她进去以后,他关上了门。
门锁发出了很轻的“滴嗒”。
陈乌夏立即回头看他。半夜,孤男寡女,醉酒以后,这几个元素结合起来,她有些紧张了。
李深看了看她。她睡了一觉,几缕刘海散落下来,薄薄地贴在额头。少女长大了,但骨子里还是陈乌夏,藏不住心思。他绕过了她,到沙发坐下:“想吃什么?”
“方便的就行。”陈乌夏猜测,他看穿了她刚才的警惕。
“M记、K记、Pizzahut,这三个都离这儿不远,送上来很快。”李深看着门边的她,“你自己过来点。”
她走过去,跟着坐下:“我随便点一个套餐就行。”
他递了手机给她:“我不知道你的口味。”
她点了一个汉堡套餐,把手机还回去,说:“我给你付钱吧……”
“嗯。”
她直接给了他一百元。
他在外卖下了单:“我没有零钱。”
“我以后网上转给你吧,你给我一个……”本想说微信,但两人已经没有联络了,她改口说:“你给我一个银行账号,我把今天晚上的住宿费一并付了。”
“要算住宿费的话,一百就不够了。”
“你收多少?”
“这地段,这装修,酒店住一晚什么价格你自己上网搜。”
“这样啊……”那她只能借钱了。
“你不就是把这里当酒店?想走就走。住酒店的走之前还要和前台说一声。”
陈乌夏这时转过弯来了,听出他的暗示:“我饿了嘛,而且你也不是前台啊。”
“你没想过,我要是出来见不到人,会不会担心?”
“对不起,我本来想吃完再给你留信。当时你已经睡了,我总不能‘咚咚咚’跑去敲你的门,喊‘我要走啦。’你肯定也生气。”
“比你一声不响走人要好。”和她仅一门之隔,他想睡也睡不着。“还有,陈乌夏,我什么时候生过气?”
她愣了下。确实,他少有动怒,最多就是眼光冰凉。她咳了一声:“我要付你多少钱?”
“先欠着。”
她又咳一声:“哦。”这里又不是她要来的,回家睡觉多好。
听她咳了几下,李深去冰箱拿出一个玻璃罐。他叉起一块蜂蜜萝卜,递到她的嘴边。
她抬起了头。他又拿黑亮的眼睛盯人。
见她半天没反应,李深晃了晃叉子。
她张开了嘴。
李深却说:“不是喂你,自己拿着。”
“噢。”高三吃蜂蜜萝卜的那天,他亲了她,至今都没有解释。
李深也想起了当年的蜂蜜萝卜。如果没有那次的意外,他不会在数学试卷空两道题。数学成绩似乎是他比她先沉沦的信号。曾经他以为他不如她长情。三年过去了,并非如此。
不一会儿,外卖来了,第三人终于打破了里面的沉默。
李深拎着外卖去了餐厅。
陈乌夏跟过去,选择了和他空一个位置。
或许是夜晚,或许是酒精,或许是两者结合的作用,冰可乐入了口,但李深更加不耐。于是他谈及正事:“你考上大学了吧?”
她点点头:“嗯。”
“学的什么?”
“旅游管理。”
“嗯。”李深忽然莫名地说:“今天这裙子——”称赞的话到了嘴边,他及时地停住了。
“我哥给买的。”
“嗯。”想也知道,这是妹控的主意。她梳开了刘海,眉清目秀,可她的个性喜欢遮掩。他也是。
陈乌夏抬手想梳刘海,发现刘海别上去了,于是低下了头,没话找话的时候,她开口了:“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喝酒了?”
“高中以后。”李深问,“你为什么喝酒?”
“同学聚会。”
“以后别喝了。”
“其实我练过防身术,我今晚打架可能就是为了防身。”她觉得自己不会无端打人,肯定是对方挑衅在先。
李深对当时的情景记忆尤深,要是他再晚几秒,她就会被那个男人占便宜。他终于没有忍住,站了起来:“我告诉你一件事。”
“嗯?”陈乌夏咬了根薯条。
他俯身过来,一手撑在扶手,一手撑在餐桌,从旁侧包围了她。
她反应极快,连忙去推,却被他一把擒住了双腕,拉高过头。这是一个令人失去安全感的姿势。
他扣得不重,但扣得却牢,然后整个人欺压而下。
她抿紧嘴,没有放过其他攻击,伸出一脚,就要毫不客气地踢过去。
他却把她的双腿夹在膝盖之间,过程轻而易举。
“李深!”陈乌夏怒目向他。
李深警告说:“别以为自己学了点防身术就逞威风。”
他说话时简直要和她抢夺氧气。她再挣扎,发现自己拼不过他,他的技巧性比她高。这是老师说过的,高段位的敌人。
李深看着她的慌乱,过了几秒才放开:“以后别乱喝酒,别乱挑衅。”
她手上有一根咬了一口的薯条,见他这万事从容的样子,她把薯条塞进他的嘴巴:“闭上你的嘴。”
李深含住了薯条,眼睛盯着她,手上把她蹭上大腿的裙子拉下来,然后直起身子:“我睡了,你吃饱也去睡吧。”
陈乌夏闷声吃汉堡。
“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她一边咀嚼,一边说话,“我的防身术以前没有实战过。现在知道了,我要继续练!”迟早有一天打败他。
“你这叫小猫挠痒,打倒那个男人凭的是蛮力和运气。”李深叼起她的那根薯条,再拿一包薯条,见她生了闷气,说:“好了,我给你揍一拳,当是——”
话没说完,她的拳头直击他的左肩背。
到底是丢铅球的人,力气大得出奇。李深硬生生接了这一拳,说:“记得锁门。”
他进房后关上门,陈乌夏才放心下来。她用薯条挑起番茄酱,默默填肚子。然后她一口气吃了两个汉堡。
这一晚上的折腾,她觉得比跑五公里还累。
陈乌夏上了床,听见门外传来什么声响,好像金属在碰撞。
她坐起,眼看着门开了,她说:“我锁了门。”
“我有这个。”李深的食指晃着一串钥匙。
陈乌夏呆了下,难以置信他会做出这种无赖行径。但她的迎战非常迅速,裹住被子,攥紧了拳头。
“高三辅导了你半年,我今晚再教你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的脸上满是冷意,似乎这趟过来真的只为了这个。
她听得面无表情。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李深没有关门,“我的肩膀被你打伤了。”
“我不会道歉的。”陈乌夏正在气头上,威胁说,“你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敢捶碎你的肩。”
除了那一串钥匙,李深另一只手拿了一瓶药酒,说:“不道歉可以,麻烦给我上个药。”
她发现他的左臂比右边迟缓,她刚才确确实实用力揍了他。他或许是伤到了。
李深在她的对角线坐下,“伤在肩背后面,右手不方便上药。”
陈乌夏躲在被子里,露一张小脸蛋:“说好啊,只上药。”
“嗯。”他说完就要脱T恤。
腰线一出来,她立即制止他:“你换一件领口比较宽的衣服吧,露个肩就可以上药了。”她撇开了眼,不再看他的腰。难怪他可以化解她的防身术,原来他的身材很有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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