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小祖宗
余氏用自身性命,试图保住魏司承,最终她成功了。
在得知新皇登基后,她也彻底安下了心,也许是她意志力太过顽强,又或是另一个奇迹,她远比大家预料的活得更久,甚至将还未出生的外孙女的四季衣服都做了遍。
得知余氏已时日无多后,众人才知道她一直隐瞒着自身病情。
那日,大雪纷飞,云栖与已成了太妃的李映月一同留在余氏床榻边,两个已经成长了不少的双生子更是强忍着,通红了眼眶。
此时,病入膏肓的余氏已说不出多少话了,她只能用眼神向众人示意。
她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嘱咐遗言,轮到云栖的时候,她却是望着魏司承的。
魏司承此刻只穿了便服,在李家他从来就不是帝王,只是二夫人的女婿。
魏司承心领神会,郑重道:“朕此生必不辜负李云栖,生同衾,死同穴。”
君无戏言,帝王说出口的话,都是无法收回的口谕。
余氏艰难地扯出了一个微笑,众人皆知余氏虽从来不说,但其实非常满意这个女婿。
余氏最后才看向李映月,李映月此时哪里还有当太妃时嚣张跋扈的样子,她发丝凌乱地扑在余氏身边,发现余氏看看她,又看看云栖,李映月满是苦涩,就是到最后,您心里还是只有李云栖吗。
李映月望着余氏衰败消瘦的脸,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往后定会与她互相扶持。”
她知道,母亲不希望她们姐妹相残,哪怕为了母亲,她也不会动李云栖。
李映月说完后,暗自神伤,却见余氏艰难地擦了一下她落下的泪,李映月终于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母亲是在意她的,哪怕远远比不过李云栖,但也是同样把她当女儿看待的。
余氏示意云栖上前,握着早已哭得泣不成声的云栖,将她的手与魏司承的手牵在一起,像是在深深地祝福。
恍然想起,那日被抢了荷包,忽然出现在街头,那芝兰玉树的青年。
她哪怕当时没看出来,后来也品了出来,这抢劫恐怕是演出来的。
可,若是有人如此用心对待女儿,不惜演这样一出戏,她为何不给他机会,将自己的掌上明珠托付给这个人。
事实证明,云栖给自己寻了一个难得的夫君。
余氏的呼吸越发艰难,众人自觉地出门,将剩余的时间留给了李昶,让他们夫妻最后叙话。
直到里面传来李昶悲怆的痛哭声,众人一同跪在了地上。
哪怕重来一次,再遇到母亲离世云栖依旧无法控制自己。
魏司承发现李映月此时居然悲伤地看向云栖,云栖也若有所觉地望了过去,魏司承松开了拥着的手。
也许这个时候,唯有这个从来与云栖不对付的李映月,才能真正理解云栖的心情吧。
两人拥在了一起,共同承受母亲离世的痛。
只有此刻,她们忘了身份上的矛盾,只是两只互相安慰的幼兽。
魏司承看向飘雪的天空,暗道:您放心地去吧。
大雪渐停,待李昶出来时,居然放了晴,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着璀璨的光。
李昶沙哑的声音响起:“你们母亲是笑着离开的。”
言罢,将余氏在有能力握笔时,留下的遗书交给众人。
对余氏而言,她认为自己能活到现在,已是难得。
她早有所准备,在信中,她希望大家能够敛去悲伤,互相扶持,好好地走下去。
众人看向放晴的天空,泪水中又带着一丝被温暖的情绪。
即便离去,他们的母亲也希望带给他们的不是悲伤。
李昶再次回到屋内,他还想继续陪着余氏,走最后一程。
他仿佛一下子老了,余氏的离开抽走了他的生命力。
余氏的葬礼结束后,云栖低沉了许久,想到余氏最后的嘱托,慢慢缓过神,强迫自己打起了精神。
这段时间,魏司承不眠不休地照顾她,她一转身就看到累到沾枕就睡的男人,心疼地摸着他的胡渣,主动伸出额头蹭了蹭。
让你担心了,青雀。
光线暗淡,层层纱幔中,两人已在床上窝了好几个时辰。
魏司承疲惫地醒来,见云栖通红着眼眶看他,心疼地捏了下她泛红的眼尾:“像只兔子。”
云栖依赖地靠上去,脑袋枕着他的胸口,手附在他的手背上。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只要你在,我永远都在。”
魏司承悠远的目光,望着窗外的大雪。
我会努力活着,活得比你久,不会让你看着我离世而难过。
这样的痛,我来受着就好。
魏司承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丝,不想看她情绪始终低落。
他忽然想起之前为了让她高兴定了一件礼物,如今送倒是正好。
他下了床,将一个木盒取了出来递给云栖:“打开看看,上面的图案可是我亲自绘制的。”
魏司承多少也是有些期待的,这是他精心准备的,本打算在她生辰时送出,但现在哄人更重要。
云栖看到那熟悉的木盒,瞳孔一缩。
这是……
果然,打开后,是前世收到的那套景德镇茶具,上面还写着她与他的名字,云和雀。
云栖泪眼婆娑地摸着茶器上熟悉的花案,前世今生的记忆交替着,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魏司承本来打算让云栖高兴一番,就像丈母娘说的,他们活着的人应该向前看。
却不想她怎么看起来更难过了,魏司承摸着她的泪珠,她是水做的吗,怎么掉不完。
轻声哄着自家小祖宗:“要是不喜欢就扔了,再哭我可吻你了。”
魏司承故意吓唬她,当然现在这情况他也没心思去想那些旖旎。
只见小祖宗直接扑过来,主动捧起他的脸,在他唇边印了一个温馨的吻。
然后就听她断断续续地说:“我收到过这个……”
“什么,谁?
!”
这东西还有人拿来借花献佛,那瞬间他想将这木盒丢得远远地。
“也是你送的,上辈子。”
她说的话,直接遏制住了魏司承的暴躁。
她在说什么,上辈子?
云栖再不隐瞒,将前世她所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
魏司承从震惊到淡定,他的接受能力远超云栖想象。
大约是从小碰到过各种天外之物,有人特意为他们这些皇子做的蛋糕、饼干,偶尔再来几句天外飞诗,他的承受力就是被这样壮大的。
现在听到云栖是重生而来的,以往那些疑惑的地方,仿佛都有了解释。
见云栖说得口渴,他还将水递给她润喉,看着比云栖还淡定。
把怀里人冰冷的手捂住,又给她重新掖了掖被子,把怀里人照顾妥帖了才一同合被躺下。
到了冬天不上朝的日子,两人就这么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不想出去。
云栖隐去了自己与他冰冷相处的后面的几年,只说了前面融洽的部分,也一同省去了她在火海中丧生。
听完后,魏司承才不可思议道:“你说我前世对杜漪宁情根深种,还为了她连皇后的位置都空着,一直等她?
不是,祖宗,这话你信?”
云栖无辜地睁着眼,看他那极力否认的样子,又觉得好笑:“……所有人都信。
也不止我,您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是觉得不可思议,我是疯了吗,干嘛等她啊!”
“您不等她,还能等谁?”
“就不能等你吗?”
这辈子都喜欢的不要不要的,上辈子肯定也喜欢。
“您当年说我根本不配。”
记仇云怼了过去。
“我不可能说这种话!找死吗?”
“这就是您亲口说的!”
“那就是在蒙蔽她,我这辈子也这么干过的!”
“您真是厉害哦,这么快就开始瞎编乱造了。”
两人吵吵闹闹的,都觉得自己更占理。
幸好临近元日,魏司承直接吩咐了不让人打扰,周围并没有什么人,不然看到帝后如此孩子气地争论,定会瞠目结舌。
屋外大雪,屋内却温暖如春,两个互相对峙的人,各自凭着自己的逻辑理论着。
争到后面,谁也说服不了谁,魏司承叹了一口将人弄过来趴自己胸口,揉着她不安分的脑袋。
终于认真了些,说:“若前世的我还是我,那么不可能看不出她本质,我若看不出,更可能是我故意不想知道,但最后我肯定还是会回归理智,我又不瞎,分得清好赖。”
云栖不由分说地咬了一口他纤长的脖子,见他吃痛才点了点头,又重新趴会他身上,道:“哼,本宫要睡了,不要吵。”
看着像是因为说不过,而不想再争。
魏司承无奈地挥手熄灭烛火,拥着人睡下。
云栖却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眼底含着泪光,之前就有一丝怀疑了,现在听他亲口说了,她越发觉得,若是真的误会,他们岂不是错过了一辈子?
越想越难过……
“七七,上辈子咱们结果好吗?”
魏司承快入睡时,模糊地问了一句。
“……好,和这辈子一样。”
云栖忍住哽咽。
“我就知道……我两辈子只心仪过你一人。”
云栖贴向他的心口,听着那稳定的心跳声。
我是不是真的错过你了?
……
云栖是被魏司承拍醒的,刚一睁眼,就在朦胧中看到魏司承焦急的脸。
魏司承着急道:“方才你一直哭喊着,是不是噩梦了,难不成这东西还能传染?”
云栖梦到了很多片段,特别是最后那段,有人用一世记忆与八世的帝王命,换了她的重生。
云栖不由地压了上去,两手撑在男人左右,泪水一滴滴落在他的脸上。
云栖重复着:“你不记得了……都不记得了。”
那么重要的记忆,你都换了,所以你不记得了。
魏司承简直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叫他不记得了,他记得所有和她所有相关的事。
云栖越想越难过,沉浸在悲伤中。
魏司承简直快急疯了,就见自家小祖宗可怜巴巴地哭,只能拿起她绣的帕子给她擦。
云栖想到梦中,法照大师那句畜生道,又忍不住了,边哭边打嗝:“下辈子,下下辈子……无论几辈子,无论你投胎做什么,我都陪你,好不好?”
魏司承真没见过自家皇后这般毫不顾忌的样子,给她顺着背,哭地都打嗝了。
他想下床,却被她拥住,怎么也不放手。
魏司承解释道:“我就是想给你倒水”
她也不回答,埋在他怀里,不断摇头。
他哭笑不得,小祖宗也太可爱了些,忍不住吻了下她的额头。
见她不松手,他无奈道:“好好好,不去了,我就抱着你。”
云栖哭得差点岔了气,缓过了那阵子:“你还没答应!”
“答应答应。”
“答应、嗝,什么?”
魏司承忍住笑意,擦着她的泪:“答应无论几辈子,都让你陪。”
云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要,牢牢记住。”
“谨遵懿旨,我的小祖宗。”
就算你不来,上穷碧落,我也会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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