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是个很不错的天气,十二月中旬的阳光温暖而柔和,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轻松下来。
顾双仪从床上爬起来,拉开了窗帘往下看,楼下那片她叫不出品种名的山茶花已经有些开了花,花复色,白底间桃红条点,偶有桃红色花在其中,从她所在的八楼看过去很是好看。
花刚开的时候顾双仪就跟祁承淮说想要嫁接几株回家来,祁承淮应了,却又忙忙碌碌,至今已经过了一个星期都还没实现。
她叹了口气,扭头环视了一周室内,床尾的沙发上扔了一套暗蓝色的睡衣,祁承淮睡的那边床旁的床头柜上那个水杯已经空了,安静的空气里有细微的时钟滴滴答答的声响。
顾双仪立在原地看了半晌,突然想起祁承淮今天值班,一早就已经离开了家门。
这个想法冲进她的脑子里,似乎一个信号,让她立刻就活动了起来。她叠好被子,洗漱,吃早饭,打扫卫生,然后出门去买菜。
早上的菜市场人头攒动,小菜都水灵灵的,上头看得见晶亮的水珠,四周都是菜贩一声接一声招徕顾客的喊声,好似一首此起彼伏相互应和的多重奏,还有主妇和摊贩主讨价还价的你来我往。
不过是几毛一块钱的事,但似乎人人都乐此不疲,顾双仪挑着刚到的菜心,听见旁边一个阿姨跟摊主说:“啊哟,就两毛钱,我又没有零钱,便宜一点啦。”
摊主似是有些无奈,半晌才挥挥手将装了菜的袋子递过去,“好啦好啦,不收就不收了,我亏本点啦,下次再来光顾我啊!”
“好好好,多谢啦。”阿姨笑呵呵的拎着菜走了,顾双仪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望见她乐呵呵的笑脸。
买了菜后回去,好似也没什么事可做,顾双仪抱了书本和草稿纸坐在了茶几前的地板上开始背书和做题。
那些曾经为了考试背过的方歌和药物有些已经记得模糊不清,顾双仪望着面前的复习资料,不停的背,又不停的叹气,不知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就读了这个专业,从此考试要考到老。
直到下午,方蘅打电话来邀她去逛街,她没有任何犹豫就跑了出去,将复习的事抛到了脑后。
她们在一家宠物咖啡店见面,每人对着一杯咖啡一碟点心,一面聊天一面逗弄跑来跑去的猫,后来方蘅说要去买衣服,她们便结账出了门。
才出门方蘅就晃了晃,顾双仪眼疾手快的托了她一把,“怎、怎么了?”
她仔细的看了眼方蘅的面色,见并无异常,心下大安,笑着继续问道:“是不是坐太久了,一下起来有点不舒服?”
方蘅摇了摇头,顾双仪便问:“那你要不要紧?”
“双仪,我……”方蘅抓住她的手臂,回过头来看着她,“我想去趟附近的医院。”
顾双仪一愣,“嗯?不是说没事么?”
“我……”方蘅舔了舔嘴唇,面色变得有些红,看着顾双仪的眼睛有些闪烁,“我、我觉得我可能真的怀孕了……”
“哦……”顾双仪点点头应了一声,随即又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啥?你怀孕了?”
她的声音扬了起来,吓得方蘅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别喊,别喊……”
顾双仪忙点点头,示意她放开自己,然后迫不及待的问道:“多久了?”
“大概一个月?”方蘅有些不确定,“还是快两个月,不太确定。”
“你自己就是妇产科的呀,上班的时候没抽血查一查么?”顾双仪眨了眨眼疑惑道。
方蘅摆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老黄还不知道呢,我想给他个惊喜来着。”
顾双仪闻言就翻了个白眼,“真讨厌你们这种秀恩爱的。”
方蘅愣了愣,看见她撅起的嘴唇,笑了笑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只是拉了她道:“陪我去做个检查吧?”
“好啊。”顾双仪高高兴兴的,也是替她开心,陪着她去了附近的医院。
挂了号然后去抽血,HCG结果出来之后,顾双仪望着上头的结果,感叹了一声,“倩倩要做小姐姐了哎!”
方蘅笑着点点头,转头看见她仍旧低着头在看验单,先前没说出来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双仪,你……你有没有想过,早点要个孩子?”
顾双仪愣了愣,抬起头来疑惑的看了方蘅一眼,“怎么突然提这个?”
“你和老祁年纪都不小了,尤其是老祁,要不是你,估计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你们现在难道就不觉得平时少了点什么?”方蘅循循善诱的欲要开始劝说。
顾双仪却道:“没有啊,我们挺好的呀,轻松快乐的,再说了,我们才在一起多久就要孩子,孩子那么好要的?后面一大堆事我听你们说着就怕。”
“……难道还怪起我们来了?”方蘅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
顾双仪理直气壮的点了点头,“难道不是?什么学区房多贵啦,奶粉要代购啦,幼儿园要排队啦,小升初太闹心啦,吓都吓死了。”
方蘅叹了口气,“车到山前必有路嘛,你也不要这么……”
“最重要的是,我和祁承淮才在一起半年都不到吧?”顾双仪摸了摸鼻子,“这么快就提孩子,这也太快了。”
方蘅闻言不再劝,转而向顾双仪咨询了许多孕期食补的方子,也因为这件事,她们约好的逛街很快就不了了之,随便逛了逛就各自回家去了。
这件事对顾双仪来讲不过是一件很普通的与己无甚关系的喜事,她陪着方蘅高兴一下也就算了,但她却不知祁承淮却不如她这般想的开。
祁承淮白天值班,搭班的一线跟以往一样是容秉,当值班护士来喊医生收病人时容秉已经被其他病人叫去了病房,他便带了路文奇去收新来的那个。
患者是个六十岁左右的男性,祁承淮带着路文奇去到病房的时候他刚躺下,陪同他来的是个老阿姨,应是他的老伴儿。
祁承淮做了自我介绍之后问道:“阿伯这是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他今天早晨突然头晕啊,然后就砰的摔倒,就在那个厨房里头啊,哎哟吓坏我了,我们家孩子都不在家的呀,我拿药给他吃啊,过了十来分钟他就慢悠悠的醒了,我听人讲老人家这种时候很多都是脑出血的啊,我就带他医院了。”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着,又抓住了祁承淮的手,一脸希冀的表情。
祁承淮耐着性子听她讲完,继续问道:“那阿伯醒了之后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讲话不太好咯,好像含含糊糊的,听不清他说什么,又有点困难,不大利索。”老太太想了想,然后应道。
祁承淮又问了些诸如有没有受到什么刺激啊之类的问题,老太太都一一的应了,又紧着追问:“祁医生,我家老头子没事吧?”
他将问到的情况示意路文奇记下来,然后拍了拍老太太的手安慰道:“阿姨先别着急,我们给阿伯做个检查就清楚了。”
说着他就轻轻抽出手来,走过去要给一直静静躺在那里的阿伯做查体,他弯下腰去问了句:“阿伯你哪里不好啦?”
对方哆哆嗦嗦的想开口,却只发得出呜呜呜的声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张老脸立刻就涨得通红,有些凹陷的眼里流出了一串串的眼泪,面上的表情极度痛苦。
祁承淮和路文奇此时才看出异常来,刚才无论问什么问题都是老太太在回答,他只是在床上听着,祁承淮听说他言语不利,开始也只以为是常见的脑出血伴随而来的后遗症,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情况。
他的心里有什么闪过,却来不及细想,只能忙忙的安抚对方的情绪,“没事没事,咱们不着急,慢慢来,说不出来也不要着急。”
老人依旧是呜呜的哭,老太太似是没料到这样的情况,先是被吓得愣住,回过神后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跺着脚,哎呀的叹气声不知响起了多少次,着急起来还要骂:“你这个死老头子,那么大年纪了还哭,丢不丢人,让人家看笑话,你还要不要脸面了?”
“没事没事,阿姨别生气,阿伯他也不想这样的,您别怪他,消消气,消消气啊。”路文奇忙不迭的去安抚老太太,眼角的余光已经看见祁承淮有些抽搐的眼角,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神内的病区一间病房住三个人,同病房的另两个,一个是脑出血进来的,已经快要出院了,另一个是偏头痛查因进来的,结果并没有查出什么异常,但住在医院他觉得没工作压力很是轻松,也没犯过了,再观察两天就要出院了,于是两个人镇日都凑在一起聊天。
此刻见到有新的病友住进来,本来都还挺开心,准备等医生走了来慰问一下,结果却看见了这样一幕,不由得都有呆滞。
但彼此都是病人,多少都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见老人家哭得凄凉,于是便叹着气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又劝他道:“怕什么,比你惨的人多了去了,你能来到这里找到那么好的医生就很不错了,人呐,要放宽点心嘛,说不定过段时间好了咧。”
祁承淮退后一步站到床尾去,和之前就站在那里的路文奇相视苦笑,病房门口已经渐渐有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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