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个周末,再看主管的各床病历本,基本都有了需要续开的医嘱,于是整个早上钟凯和他的两个师妹都被祁承淮支使得团团转,打印医嘱和处方,将病历本拿去护士站让责任护士过医嘱,补充查房记录,一早上四个人围着办公桌忙个不停。
顾双仪在门诊同样忙得很,周一周二似乎是每个医院最人满为患的时候,涌进来的病人让很多医生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一早上看了四个面瘫的病人,无一例外都是吹空调或吹风扇吹的,已经六月份,天气日渐变得炎热,有许多耐不住热的人已经开了空调,贪凉的代价轻则感冒伤风,重则有如面瘫。
中午时她去康复科看会诊,是一个车祸后因心理障碍卧床了一年最近才开始进行复健的病人,下肢已经出现了肌肉萎缩和功能减退,顾双仪见到他时,他正拄着拐杖蹒跚的挪着步子。
病人并无太大的问题,针灸也不过是和其他复健活动一样为了增强肌肉的力量的作用,顾双仪写好了会诊意见后就跑到隔壁治疗室去了,“坤茹姐?”
古坤茹正埋头在电脑上写着新入院的病人的测评结果,听到声音就抬起头来,见了顾双仪就笑,“又有会诊了?大中午的不休息,下午熬得住么?”
“苏医生喊我来我才来的,其他人喊我就不一定来了。”顾双仪笑着走进去,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古坤茹面前,“我有事想问你呀。”
“问呗。”古坤茹笑眯眯的,也不招呼她,由得她自己拿一次性杯子倒水喝,她和顾双仪因为互请会诊请出了交情,来往后发觉彼此还算合得来,便愈发熟悉了。
医院这个地方就是这样的,交朋友是件极重要的事,因为你管着病人总要有请会诊的时候,科间会诊院内会诊手术台前会诊林林种种有急有缓,急的可能恰好是饭点或者半夜人家正睡着的时候,如果是熟人就能直接喊人来看了,丝毫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但要不是熟人,对方可能就会给你脸色看了。
可见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个道理,在医院这个巴掌大的圈子里也是一句至理名言。
于是顾双仪便不客气的道:“我听说你们康复科也治面瘫的,怎么做的,也教教我呗,总有那么几个病人做了几个月针灸都不能全好的。”
古坤茹闻言从电脑前抬头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怎么,你这是打算跟我们抢生意?”
“互相学习嘛,你教我,我也可以教你啊。”顾双仪喝了口水,看着对方道。
“快算了吧,你那套什么地仓透颊车还是什么我实在不敢下手。”古坤茹摆了摆手,扭头拉开抽屉拿了包棉棒扔给顾双仪,“喏,拿回去沾了水放进冰箱冻一下,用的时候就用冻好的那头拍打患处,注意力度轻速度快时间短,临床效果还挺不错。”
顾双仪拿着棉棒看了眼,“咦,这不是妇科检查用的棉棒么?”
古坤茹点点头道:“是啊,它的头够大。”
顾双仪将古坤茹教的方法又复述了一遍,就被她以赶紧去休息的理由赶出了治疗室,兜里揣了包棉棒笑嘻嘻的走了。
走到半路,祁承淮的电话打了过来,她叹了口气接起来就问:“祁大医生,是不是又有会诊了?”
祁承淮立即说明了来意,同以往很多次那样都是脑梗后遗症的病人需要转康复科或针灸科治疗,因病人选择了做针灸,才把她叫上去。
但是时间实在是不早了,神内一套体格检查仔细做下来要花掉十几二十分钟,还要同病人沟通好,然后出会诊意见让其转科继续治疗或门诊随诊,没有半个多小时根本不可能完成,可是这样长的时间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赶了。
“急不急?不急的话下午下班我再上去吧?”顾双仪咬了咬唇,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但还是将话说了出口,说完了才发觉拒绝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接着她的语气不由自主的变得有些委屈,“我才从康复科会完诊出来呢,下午还要继续出门诊,早上起很早的呀,我都快困死了。”
“……好,你下午下班了再过来。”祁承淮似是没想到她会用这种语气同自己讲话一时间竟沉默了片刻,但时间很短,短到顾双仪根本就没发现他的失态,“午饭吃好没有,有没有多喝点水?”
他的语气关切,殷殷之情竟比往时还要浓上三分,顾双仪隔着电话都能想得出他那双黑珍珠似的眼里闪烁着什么样的情绪,一时间有些愣,又有些羞赧,忙应道:“有的有的……我、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她才松了口气,心里有种厘不清的情绪,感觉涨涨的,似乎要冲破胸腔跑到空气中才舒服。
关岳在下午接近下班时来到办公室找祁承淮,说是要请他去吃饭谈心,顾双仪在关岳来了之后才到的十七楼,一进办公室就撞上了程橙,她忙拉住她道:“你那个采访的问题呢?”
“什么采访?”程橙还没说话,祁承淮就走到了她的跟前问道。
顾双仪哦了一声,解释道:“小橙他们专业要求实习结束时除了交实习鉴定册外还要交一份职业人物访谈,她说想采访我,但又忙,我就让她把文字版的问题给我,我把答案写给她。”
“还有这任务?”祁承淮愣了愣,头一次听说有这回事。
顾双仪却见惯不怪了,“我以前大三学校去见习,也要交啊,学院要我们就照做好了嘛。”
“那也先去看了病人。”祁承淮觉得病人比这劳什子人物访谈来得重要得多,当即将病历本塞进了顾双仪手里,“劳驾你先看看病历。”
顾双仪拿着病历本翻看,心里头埋怨这人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关岳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的互动,倒也没兴趣跟着去看他们给病人会诊,只是等他们从病房回来时,见得他们讨论病情时走得极近,一副亲密的模样,偏又和谐得很,顿时就怔了怔。
顾双仪坐下写会诊意见时才发现关岳,以为他是新来的同事,便扭头问祁承淮,“祁医生,这是你们科新同事么,贵姓呀?”
祁承淮正站在病历车前拉了小抽屉找下午刚送上来的验单,知她问的必定是关岳,遂头也不回的道:“关岳,关山的关,岳飞的岳,心理咨询师,同时也是我同学。”
“顾医生幸会。”关岳在她刚进来时听到有学生叫她顾老师,此时便径直称呼她顾医生了。
顾双仪忙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抱歉,误以为你是新同事了。”
关岳爽快的笑了笑,“哈哈,没事,多谢你夸奖我长得年轻。”
顾双仪笑了笑,又低头去继续忙着手里的事,片刻后将会诊单交给钟凯录入电脑,然后拿了程橙放在桌上给她的A4纸,上头十几个问题,诸如月收入多少这样敏感的问题也赫然在列。
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这样的问题一看就是学校统一给的模板,她们以前做人物访谈也是这样的,都是套路了。
于是顾双仪一面写一面听关岳和祁承淮的交谈,提到了傅小宝的名字时她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在维和时牺牲,顿时觉得十分惊讶,难怪上次在傅家没有见到男主人,也没听他们怎么提起过他,原来是不在了。
一想到那么小就那么懂事的傅小宝没了父亲,顾双仪就觉得好一阵心酸,关岳只是提了两三句就换了个话题,并没有将傅小宝父亲的事说得详细,究竟实情如何,她虽然好奇,却又不敢去问祁承淮,只好作罢。
那头祁承淮将验单找出,看了之后递给了李惠娴让她先贴好免得丢了,然后就坐在一旁和关岳说话,不时扭头看一眼她写的答案。
他看见顾双仪在一个“为什么会选择做针灸医生”的问题下写道:“因为专业是家长决定,毕业后不做医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顿时就失笑,忍不住伸出手指指着那里道:“你这样写,不怕影响形象么,一点都提现不了你作为一个医生的崇高理想。”
“可是我本来也没有很想当医生的呀。”顾双仪提着笔,鼓了鼓脸,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难道我要骗她么?”
“程橙对你这个老师在针灸技术上推崇备至,你这样就不怕会打击到她么?”祁承淮缩回手,淡淡的问了一句。
顾双仪愣了愣,片刻后有些懊恼,“可是我都写了,还能怎么办,你又不早说。”
“你是有多笨,在后面补一句‘在临床实践中逐渐找到了这份工作的意义然后决心当一名更好的医生’这样是有多难。”祁承淮撑着额角,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仿佛在为她的智商担忧。
等一切工作都暂告一段落,已经是下午七点,走廊里的灯都已经亮了起来,照出人影影影卓卓在地上面上,病房里传来电视里放新闻联播的声音,值班护士笑着冲他们道别。
关岳和祁承淮约了饭局,顺便邀顾双仪一道,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婉拒道:“我答应了我妈今晚回去吃饭的,真是抱歉。”
“不要紧,那就下次吧。”关岳笑着道,余光打量着她圆润的侧脸,鼻梁小巧眉目清秀,耳垂上是一只牡丹花状的银耳钉,想来另一边也是一样的,左手的手腕上套了只凤纹银镯,简单清爽,不说话时显得格外乖巧文静。
他又想到祁承淮同她说话时半掩半露的亲密语气,顿时了然,只是仍然有些惊讶,祁承淮最终喜欢的竟然是这一款。
出了医院大门,关岳先赶往预订的饭店,祁承淮则坚持先送顾双仪回去,于是两人便分头行动,全然不管顾双仪说了两三遍自己可以打车回去的话。
祁承淮和关岳的饭局持续至夜深,分别时关岳突然问他:“那就是这样了?就是这个叫顾双仪的女孩子了?”
“是。”祁承淮淡笑着点点头,眼里的喜悦显而易见。
关岳也赞同的点点头,“也好,总是要向前看,要有些盼头转移注意力,你才不会老是想着旧事。”
祁承淮也笑着表示赞同,只是心里仍旧忍不住有些惆怅,都说病去如抽丝,又如利刀子割肉或许只是一划,但伤口愈合却要许久,心里的伤口和疼痛也是同样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这里是存稿箱大兄弟,各位小天使,您的作者君已经下线去值班,估计不是在码病历就是在被迫看书学习,所以今日没有小剧场,希望您继续不离不弃,谢谢合作*^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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