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切
齐瞻一行人已经走远了,再加上雨水模糊了视线,他又被众人簇拥着,她早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按理来说,她跟恭王的事情败露,齐瞻应该无视她,冷落她,甚至告诫阖宫上下孤立她,所以这些日子未央宫每况愈下是她早就料到的。
他如今不杀她,大概是因为顾忌卫家的关系,事实上他应当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才是,因此,她想不通他为什么还要让人给她送伞,这伞想来是别人送的吧?
可是没有齐瞻的应允谁又敢在意她这个不受宠的皇后死活呢?
罢了,齐瞻对她的态度如何她都没必要在意了,如今能长长久久的这么平静下去对她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虽有那么多人在身边照顾着,齐瞻身上的衣袍还是被淋湿了大片,所以可想而知,江慈宣回到宫中大概全身都淋透了。
回到建章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喝了一碗宫人送上来的驱寒汤药,齐瞻半握拳放到嘴边轻咳一声道:“太医叫了么?”
海舍人眼睛咕噜噜转了转,立刻便明白过来皇帝主子这是什么意思,“陛下且放心,奴婢已经让人请了太医到未央宫了。”
齐瞻恼怒得瞪了他一眼,他一直希望他身边的人机灵一点,可机灵过头了看穿了他的心事他又有些不适。
“朕说过要让太医去未央宫么?
你这般自作主张,是当差当够了吧?
!”
海舍人暗道一声不好,在皇帝面前自作聪明那简直就是寻死啊。
他当即便吓得浑身一僵,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磕头道:“皇上息怒,是奴婢逾矩了,还望皇上看在奴婢服侍皇上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一次。”
齐瞻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这么容易就被人看穿了心头有些不舒服。
江慈宣不愿意对他妥协,他也不愿意对她妥协,反正她干出那种事,他本来就应该恨她的,不过他又有些生自己的气,明明要恨她,可自己对她的心事却表现得这么明显,竟让这些狗崽子看了出来,他只觉得自己丢脸得很。
“罢了罢了,你起吧。”
海舍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征询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那奴婢这就让太医来给皇上瞧一瞧?
!”
齐瞻斜眼瞪着他,海舍人立刻知趣得闭了嘴,躬身道:“奴婢告退。”
江慈宣才回到未央宫换了衣服,太医便顶着已经湿了大半的公服进来了,江慈宣面带疑惑的向翠竹看去,翠竹也是一脸迷茫,江慈宣便知道这太医不是她宫中的人叫来的。
太医自然看出了江慈宣的疑惑,立刻赔笑道:“娘娘,是皇上身边的夏舍人叫了臣来给娘娘把把脉。”
夏舍人?
想来也是齐瞻的意思,虽然心头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却也让翠竹拿了丝绢来给她盖在手腕上让太医把了脉,太医只说她没有大碍,却依然开了些药回去交差,又交代了她一些养生秘诀,这才离开了。
“看样子,皇上还是疼惜着娘娘的,不然也不会巴巴的让太医来给娘娘看诊了。”
灵儿在一旁掩嘴打趣她。
江慈宣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啐道:“再碎嘴小心本宫不饶你。”
灵儿却是不怕,又道:“娘娘,其实依奴婢之见,皇上对娘娘是上了心的,皇上如今之所以这样对娘娘恐怕就是希望娘娘能服个软,给他一个台阶下,所以才一方面冷落娘娘,一方面又对娘娘关怀备至,毕竟皇上他是九五之尊,若是娘娘犯了错他还要倒贴娘娘,那他的脸往哪里搁?”
其实前些日子,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想过如灵儿这说的般做,去向齐瞻认错,跪求他的原谅,可是经过这段时日的平静之后这个想法便被彻底打消了。
倒不是因为她拉不下脸,放不下自尊,而是她不想再过以前那种生活。
虽然她的对手都已经死了,可是她总觉得她们的阴魂就盘旋在她的周围,尤其每次想到如意的惨状之时,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虽然死在她手上的人都是因为她们该死,可她就是心静不下来,睡不好觉,感觉快要窒息了。
其实这世界上有两种不管怎么过都心安理得的人,一种是将坏事做绝了的恶人,一种是不做亏心事的好人,而她这两种都不是,只是介于这两种之间,她或许会做坏事,可是却无法心安理得的将坏事一直做绝下去,所以她只能努力向第二种人靠近。
她不想再卷进宫闱争斗中,她只希望能守着未央宫这一方小天地长长久久的过下去,一直要跟她作对的人该死的死该残的残,卫家如今选择明哲保身,行事低调含蓄,齐瞻没有理由再对付它,所以她没什么好操心的了,也不想再操心了,前世的她过得太累,这世的她也太累,她想哪怕只有短瞬的时间为自己活着也好。
自己挖地,自己种菜,什么都不用去想,将自己完全放空,不再去争斗,也不再去担忧被卷进争斗中。
即便她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过太久,但是在她尚且可以享受的时候她还是贪心的想好好享受一次。
所以她打算遵从自己的内心,她不喜欢齐瞻,她不想再浪费心神跟他演风花雪月的戏码,她没必要去给他道歉,给他机会,她更不想虚伪的迎合她,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却要每天都装作自己很喜欢的样子,吃饭的时候演戏,睡觉的时候演戏,就连亲密的时候也要演戏,她简直受够了每天都活在不真实的戏码中。
她宁可身体累一点也要让自己的心得到彻底的自由。
跟齐瞻道歉,求得他原谅这件事她是绝不会做的,他要恨便恨吧,反正他的爱恨都跟她无关,在男权主义的宫中,能跟权力中心的人保持得越远,她反而越安全。
所以对于齐瞻,她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江慈宣的想法齐瞻自然不会明白,而他却一直等待着她来向他低头,虽然殿中省已经被他大换血,可是对于皇后的用度他依然让人克扣着,他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到多久。
原本殿中省的领头者之所以被撤,只因他们没有得到他的命令就对皇后刁难,完全不将他放在眼中,而如今他安排着管理殿中省的人却是奉了他的旨意在刁难皇后,这两者在他看来有着实质性的区别。
齐瞻批完了十封奏折之后外面的雨势已经下了不少,海舍人弓着身进来试探的望了他一眼,见他面色缓和,先呼了一口气这才道:“皇上,太后身边的安舍人来了。”
齐瞻眉头一皱,却是没有发作,只将手中的朱笔往桌案上一扔,冷冷道:“让他进来吧。”
海舍人一边偷偷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小心翼翼的退下去了,没过一会儿果然带着一个舍人进来,这舍人想来也是感受到殿中的气氛有些紧绷,也不敢抬头,想着太后交待的差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将托盘呈上去道:“陛下,这是太后娘娘让奴婢拿来给陛下过目的,这上面放着的是各家适婚小姐的画像和家族资料,太后希望陛下能认真翻看,若是选出一二个中意便让人告知她。”
刚刚太后将他叫到宫中已将这件事跟他说过,当时他便清晰明了的告诉太后,他如今对选妃一事完全没有兴趣,也不想操办,太后最终没表态,他只以为她是妥协了,却没想到他前脚刚走,她后脚竟这么急巴巴的就将各家小姐的资料送上来了。
若是有人这么逼迫他,他早就不客气了,可对方是自己的母亲,他多少有些无奈。
“先放着吧。”
安舍人松了口气,差事办好了他也不耽搁,将托盘放下便急匆匆离开了。
齐瞻却是看也没看,第二日一早刚用过早膳便带着这些资料来到太后宫中。
太后上了年纪,比较贪睡些,齐瞻来到之时她也才刚刚起来,齐瞻自是向她行了礼,这才将手中的资料放在她身旁的矮几上。
太后看皇帝的面色早猜到这小子是什么意思,却依然慈爱的笑道:“皇帝可有看上的人?”
“母后,朕已经说过了,朕身边不缺人。”
他用的是“朕”而不是“儿臣”显然在这件事上,他已经急了。
但太后却没有见好就收,依然苦口婆心的劝道:“哀家知道皇帝身边不缺人,可皇帝身边这些人进宫都好些时候也没给皇帝生个皇子,这皇家最重视的就是子嗣问题,就拿黎王叛乱这件事来说吧,若是皇帝膝下有个皇子,这黎王还能这么嚣张么?
朝堂的事固然重要,可开枝散叶也是大事。”
齐瞻全然不以为意,“朕如今还年轻,首要的事情是稳定朝纲,朕膝下没有皇子也着急,但这些事情是天定的,并不是多选几个人就能多几个皇子,朕相信,朕该有的时候一定会有,选妃这件事,朕希望母后不必再提了,这些资料,母后早些让人给烧了吧,朕还有要事要与大臣商议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朕也希望,若是母后希望朕安心一些,便不要拿这些事情来给朕堵心。”
话毕起身拱了拱手,正要转身退去,却听得太后道:“皇帝已经对车果依任性了一回了,哀家不希望皇帝还对别的女人任性第二回,作为一个皇帝,太过感情用事了并不是好事。”
齐瞻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听得太后又道:“皇帝要知道,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齐瞻鬓角的地方动了动,好半晌才道:“朕只希望,太后能歇了选妃的心思。”
太后没有再说话,只微弱的叹了口气,齐瞻也没有再停留,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太后的面上才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来人,传哀家旨意,皇后与外男私通扰乱朝纲,立即捉拿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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