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到了晚上,大雪也没有消停,江慈宣提前一刻钟来到梧桐枫苑,梧桐枫苑其实就是一座废弃的宫苑,因平时几乎没有人来这里,原本华丽的宫阙已经废旧得不成样子,宫门外长满了杂草,那围了宫殿种了一圈的梧桐树也没人修剪,枝桠盘根错节的,在清冷的月色下,那掉了叶子的枝桠就像一只只枯手伸向天空,看上去格外诡异。
梧桐枫苑的一侧建了一个莲花台子,取名就叫莲花台,据说前朝皇帝有个宠妃,这宠妃很善跳舞,这台子就是专门修来给她跳舞所用。
如今这莲花台也已经废旧得不成样子了,再不复当年的富丽堂皇,不过这个地方宽敞,凑合着还是可以用一下。
江慈宣只带了翠竹一人出来,她让翠竹远远候着,自己提着灯笼向莲花台走去。
莲花台的两侧立了两座石狮子,张牙舞爪的,在这寂静的夜色中看上去格外骇人,她将风灯挂在一侧石狮子的利牙之上,又走到那另一只石狮子跟前,将它背上的积雪弹了去,再将狐裘大氅搭在上面。
头顶清冷的月色照下来,地上铺了白莹莹的一片雪,雪地反射了月光,在地上铺了一层晶莹,再加之有灯笼光的照射,在她所站的那片小天地里倒不显得昏暗。
只见得她里面穿了一件石榴红的长袖深衣,腰上一根妃红色的腰带束着,更显得曲线玲珑,细腰不盈一握。
她头发半挽着,那没有挽着的头发就如上好的绸缎一般披散在肩上,更衬得她身材瘦小,在一片银装素裹的天地里,红色和黑色强烈的冲击着人的视觉神经,却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给人一种异样的美感,好似她是从黑夜中幻化而出的精灵。
江慈宣听得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踏着稳健优雅的步子向这边走来,她没想到,齐瞻果然听了她的话,是只身前来的。
他依然是刚刚见到的那身月白色长袍,只在长袍外面披了一件孔雀翎大氅。
江慈宣冲他勾唇一笑,在月色中,她的笑容竟散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芒,恍得他微微眯了眯眼。
还不待他回过神来,却见她向他福了福身,“臣妾特意为陛下献舞一曲,还望陛下笑纳。”
随即长袖一抛,垫着脚尖一个旋转,那水袖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将她娇小的身躯包裹,衣袖轻轻一撒,一曲端庄优雅的舞蹈便缓缓流泻而出。
大雪细细密密的落下,她那一身娇艳的衣服在一片莹白中显得格外醒目,她时而冲他浅笑,时而冲他宜喜宜嗔的看上一眼,她的舞蹈并没有太大的难度,舞步也格外简单,可是她将每一步都跳得格外认真,尤其再配上她含情脉脉的双眸,他只觉得她身上带着一种让人迷醉的魅力。
他竟呆呆的立在那里丝毫不能动弹。
这些日子来的纠结好似都有了个结果,为什么她那般跟他作对他都不恨她,不讨厌她,甚至还厚脸皮的想要靠近她,他疑惑的,困扰的,都在这一刻彻底明晰了。
一曲舞跳完,江慈宣从台上走下来,她笑盈盈的望着他,因刚刚跳了好一会儿舞,她的额头微微沁出汗水,说话间口中也蕴出一股股热气:“怎样,臣妾给皇上的礼物如何?”
齐瞻这才拉回心智,他嘴角一勾,“朕没想到皇后也会跳舞,倒是出乎朕的意料。”
其实前世的她什么都会一点,现代舞,古代舞,现代乐器古代乐器,只是每一样都不精而已,她跳的舞凑合着还是可以看一下的。
江慈宣突然幽怨的看了他一眼,略带低沉道:“臣妾自知,臣妾的舞跟车婕妤比起来定有不小的差距,皇上看惯了车婕妤跳的舞,再来看臣妾跳的舞,大概只觉得粗鄙不堪吧?”
她的小眼神逗得他想笑,她的皇后竟是这般小孩子心性,当下并不想让她失望,遂笑道:“她的舞活泼灵动,你的舞端庄优雅,各有各的好。”
江慈宣知道此刻车果依肯定就在远处默默的看着,齐瞻的身形跟齐景很相像,又加上灯光昏暗,她又离得远,大概只以为齐瞻就是齐景了。
她等着看她的好戏,她自然卖力的表演,所以她故意掩嘴一笑,做出一副小女儿姿态冲齐瞻道:“却不知皇上更喜欢哪种?”
齐瞻没有立刻回答,看着她那热切期待的眼神,他有心要逗弄她一下,便故意拖长了嗓音道:“朕当然更喜欢……”她果然伸长了脖子等着他的答案,朦胧月色下,她的模样看上去真是说不出的可爱,“皇后希望朕说喜欢哪个?”
江慈宣故意嘟了嘟嘴,显然对着他吊着她的胃口很是不满,可依然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嗔怪得看了他一眼道:“臣妾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夫君说喜欢臣妾的。”
她说得那般理所当然,他是她的夫君,她是他的妻子,作为夫君就该说妻子的好。
齐瞻目光中闪过一抹诧异,心头旋即涌上一种陌生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暖,那含着柔意的目光倾泻过来,“好,那朕告诉你,朕更喜欢皇后。”
他说的是更喜欢皇后而不是更喜欢皇后的舞。
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江慈宣浑身一紧,但随即恢复如常,她突然注意到他头发上粘着的雪沫子,索性走过去垫着脚尖,温柔的帮他理掉,用着妻子责备丈夫娇柔的语气道:“怎的出门都不带一把伞呢?
头上都是雪,雪化了,冰水沁到头皮中,怕会染了头风。”
齐瞻只觉得心头暖得不像话,这种感觉充塞在他的心间,他一时间感觉无所适从,只能笨拙的望着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由着她心疼的责备他。
但他随即感觉到她无意间滑过他面颊的指尖透着凉意,他眉头一皱,急忙抓住她的手拿到嘴边哈了几口热气,“指尖这么凉,是不是觉得冷?”
他是真的担心她了,为了跳舞给他看,竟然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其实刚刚看她跳舞的时候一方面被她惊艳到了,可是另一方面,看着她穿得那般单薄,他又有些不快,怪不得手这么凉,简直就是她自找的。
江慈宣诚实的点点头,齐瞻索性一把将她拉到怀中,将她的双手放在腋窝下,再拉过披风将她全身裹起来,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样还觉得冷么?”
江慈宣突然觉得有些别扭,可想着车果依这时正看着,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将戏演下去。
刚刚跳舞出了汗,被冷风一吹确实冷得慌,此刻被齐瞻裹在怀中,他身上的热气一股股涌上来将她紧紧的包裹着,顿时便让她冰冷的身子暖和起来。
齐瞻将她抱得紧紧的,好似一松开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他时而将下巴靠在她的肩头,时而在她的头顶吻一下,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又有些患得患失,她听得他在她头顶连连叹息,可是她不知道他究竟在感叹什么。
车果依带着太后悄悄躲在一颗梧桐树背后,两人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这边,因齐瞻一直是背对他们的,又加上离得远,所以他们看得并不真切,只能从他的背影看出他是个男子。
望着这这两人抱在一起,车果依勾起一抹冷笑,她想得没错,江慈宣和恭王果然有猫腻,即便她不用此计,恐怕这两人早有勾结,既然这两人这般配合,倒是让她这出戏更加精彩了。
“太后,您看到了吧?
臣妾并没有骗您。”
太后脸色沉冷,“走吧,过去看看。”
在萧杀的夜色中她透着寒意的声音让人觉得格外可怕。
江慈宣听得有脚步声靠近,她嘴角微微一勾,她知道车果依这是要出来收网了。
不过她觉得很奇怪,齐瞻明明也听到脚步声,他却执意抱着她,一直都不肯放开。
她试着在他怀中挣了挣,可齐瞻警惕得将她抱得更紧,她便试着唤了他一声,“皇上,好像有人来了?”
没有回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得齐瞻在她头顶自嘲的笑了笑,说话的声音温柔中却带着几许失落,“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不会再中你的计了,可是我明知道你让我来是别有目的,我也知道你要给我的礼物,你对我的温柔,你对我的笑容都是假的,可是我还是来了。”
江慈宣心头一僵,下意识便要推开他,当然,她推不动。
“你要嘲笑我就尽情嘲笑吧,我也知道我确实活该,竟然心甘情愿被你耍着玩,可是不管怎么样,江慈宣,哪怕只有一次,我也想要好好保护你。”
在寂静的雪夜中,他的声音飘渺得有些不真实。
江慈宣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听得不远处传来车果依那带着嘲讽和得意的声音道:“堂堂皇后娘娘竟然在夜里私会外男,这般不知检点败坏皇家声誉,实在没资拥有凤印,统领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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