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还在新岁之内,京城中的喜庆却被冲淡了许多,只剩下惶惶人心的忐忑。
许是感觉到京中与往日不同,长街上都鲜少有人出门,以往的繁华如今??只剩下一片寥落。
自从前两日,禁军得了谢景寻的令,把京城内外都围起来后,风雨欲来之际,更是人人自危。
金銮殿中。
桌案前的奏折已经堆积如山,都是朝臣闻风递上来的折??,只不过谢景寻都只寥寥看了几眼,却没批阅一封。
“平元王和安王已经秘密出京,谢景桓还留在平元王府里,没有任何动静。”
温知许收起折扇,神情比以往严肃许多。
“先前那批粮草已经走到了连州,北齐的粮草已经到了平元王手中。”
他一一汇报着平元王那边的动静,事无巨细。
最初他听闻到风声,一直以为要反的人会是安王,却不想到最后会是平元王。
自从太上皇登基之后,平元王就自请回封地,这么多年来鲜少回京。
即便是此次回京之后,他??十分低调,在朝堂之上更是默默无闻,不像是个皇室子弟,却不想最后他要酝酿的,是这么一场惊天的谋反。
窗棂大敞,谢景寻站在窗前,任由天光洒落,??丝毫不觉得刺眼一般。
??是冬日里少有的明媚。
像是一点都不急切,他一手摩挲着同心扣,继而说道:“平元王手中有十万兵马?”
话语之中不像是在询问,反倒带着几分笃??,一如既往的威仪不减。
温知许见他大敌当前,还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几步上前故意说道:“京城之外有八万。”
言外之意,京城之外再远一点,就不知道还有多少兵马在等着。
平元王和安王蛰伏已久,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时机,又怎么会就此罢休?
“八万啊。”
“那打下一个京城,是绰绰有余了。”
谢景寻转而合上窗棂,隔绝些许天光,转而看向一脸不可置信呆滞在原地的温知许。
“南梁那边的兵马,行至何处了?”
“离亁山不远了。只是亁山虽然离京城不远,但易守难攻。”
“但毕竟路远,平元王那边恐怕……”
谢景寻点点头,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出去,“让清时来金銮殿,朕有姜府的事情想问他。”
*
两日后。
“娘娘终于醒了。”
等姜清筠好不容易从意识迷离中挣扎出来时,尚未来得及适应眼前刺目的光,耳畔便传来了一道男声。
听着倒有些熟悉。
她下意识转头循声望去,便看到了坐在不远处、闲适地品着茶的云川道长。
“道长?我怎么会在这里?”
说话间,姜清筠撑起身??,打量着周遭,是一处她不熟悉的别院。
那晚她最后有印象的便是一阵诡异的香味,而后她整个人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只是见云川道长这副模样,她也只能猜出大抵是道长救下了她。
“那晚有人打晕了辛夷和茯苓,又往屋内吹了一阵迷烟,你这才陷入了昏迷。”
“现在是在贵妃娘娘名下的一处别院里。”
姜清筠点点头,强撑着身子半坐在寝床上,那种昏迷无??的感觉仍旧没有消散,动作稍微大一些,她就隐隐约约会感觉到头痛。
“那之瑜是不是也……”
云川道长放下拂尘,朝她点点头,“贵妃娘娘无事。我这次来别院,是为你解惑,??是来辞行的。”
“道长要离京?”
姜清筠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她知道云川道长是潇洒的性子,平生不爱也不会被京城的繁华所牵绊。
但到底消息来得突然,她竟然没有丝毫预料到。
“前世的事,想必贵妃娘娘都已经告诉你了。”
说话间,云川道长虽然没笑,但周身清冷的气质却比往日要淡了许多。
提及正事,姜清筠??正色了许多。
轮回前尘之中,她始终都囿于姜府和镇南侯府,尝过蚀心彻骨之痛,饮尽风雪之后她才恍然,前世的她又何尝不是错了许多?
这段时日里,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从沈之瑜和林氏的口中,她逐渐地拼接好那些往事。
才明了,??曾有一个人对她用情至深,却又一生与悲苦缠绵。
如今的她,唯一不明白的事,??只有一件了。
她哑着声音开口,眸色认真,“道长可知道,我为何会重活一世?”
“怪力乱神虽不能妄自揣测,但总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她含恨而死,重活一世,如今她的所有都与前世截然不同,再美好圆满不过。
可太过美满的东西,夜半时分忽然想起,??难免会让人患得患失。
云川道长抿茶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她,有些差异,暗里却攥紧了衣袖。
像是触碰到什么不愿仔细去回忆的事情。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开口,屋内再缄默不过,屋外冬风不断吹拂撞击着门廊,似是想要打破两个人的沉默。
“道长,是我逾……”
逾矩二字尚且还没说出口,云川道长就朝她摆摆手,“无碍。倒??不算逾矩为难。”
“娘娘可还记得,前世你收养的那只小白狐狸吗?”
姜清筠没作犹豫点点头,“记得。这次它是跟着道长离开了。”
前世今生她都遇见过那只小狐狸。
只不过上一世相遇时,它身上已经添了许多新伤,奄奄一息,看着就十分可怜。
只不过在她嫁入镇南侯府后,那只小狐狸就不见了踪影;直至几年后她被关在侯府的偏院中,那只小狐狸才又出现。
做了她那段晦暗光景中难得的明亮。
云川道长微微一笑,眉眼之间蓦然柔和下来。
姜清筠心里忽然有了个十分大胆的猜测,“道长的意思是,是因为那只小狐狸?”
“那它现在如何?这一世会不会因为改命付出代价?”
不等云川道长回她,她便急急问道。
万事万物都都代价,更何况是帮她逆天改命。
可是自从这次云川道长回京,她就再没见过那只小狐狸。
之前偶然间她问过云川道长,他??只说是那只小狐狸尚且安好,还在他身边。
云川道长放下茶盏,转而拿起拂尘,起身,“代价都已经付过了,只要你如今和皇上全了上一世未成的圆满,便都无憾。”
它上一世,在姜清筠身死之后,强行让谢景寻知道那些事。
为了报一场救命之恩,当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索性,他没辜负她。
“它已经归山了,这一世??不会有意外。有我在,娘娘??不必担心。”
听到小狐狸没事,姜清筠总算松口气。
“山高水长,日后若是道长还有时间,再进京之时我和皇上??然好好款待。”
“希望还有机会再见到那只小狐狸。”
云川道长难得温和笑着点头,“会的。如今一别,此后若还有机缘,我自会再进京的。”
临了要离开时,他又折身,随手拨弄了一下拂尘,“这几日,京城要变天了。”
“未免皇上担心,娘娘还是早日回宫为好。”
*
翌日,京城外大军压境。
城门紧紧关着,城楼之上只有守将士兵严阵以待。
城门之下,平元王骑着马停立在大军前,他身旁的将领朝城墙之上扬声喊着,想让谢景寻出来亲自与他们对阵。
半晌之后仍旧没有任何应答,平元王便让人停了,见谢景止迟迟未来,他皱眉,问着身边的人。
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城墙之上就传来了他所熟悉的声音。
“几日不见,不曾想皇叔竟然如此想念我和皇兄二人。”
平元王猛然抬头,便见谢景止和谢景寻同时出现在城墙上,十分显眼出众。
他猛然牵紧缰绳,眯着眼冷哼一声,“谢景止,亏得本王如此信你。没想到你竟然会背叛本王。”
“你以为你临阵倒戈,谢景寻之后就会放过你吗?”
似乎还是想要谢景止重新支持他,平元王仍旧在挑拨离间道:“你别忘了,站在你身边的人,是当初夺你大位的人。”
“你应该还不知吧,千缠引是巫族的毒,当年沈皇后的死全是拜谢景寻所赐。”
谢景寻站在城墙之上,冬风把平元王的声音吹得零散,却又清晰地传入所有人耳中。
一时间,有朝臣看着谢景寻的眼神就发生了变化。
谢景寻闻言,轻笑一笑,夹杂着无尽的嘲讽,“朕竟然不知,皇叔对巫族的了解,比朕这半个巫族人还要深刻。”
“至于当年洪灾是如何??生的,难道皇叔不是更清楚吗?”
谢景寻的话虽然没有直接挑明,但朝臣们都经历过不少风浪,前因后果仔细一想,总都会有些头绪。
“不止江南洪灾,去岁的科举舞弊,??都是出自皇叔之手。”
没有疑问的话,平元王冷哼一声。
“是本王又如何?”
“皇上若是此时开城门,本王看在血缘上,还能饶过你和谢景止的命。”
“不然,即便皇上能抵住这八万兵马。”
“贵妃娘娘和惠妃娘娘,??就不一??能承受得住军中那些折磨人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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