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感觉自己问的话太过于直白,林如暖讪讪一笑,“京中女眷若是想去选秀,只有不到半个月时间准备,我是怕你忘了时间。”
朝臣们像是商议好一般,每隔几日便要上折劝谏皇帝广纳后宫开枝散叶,但是皇帝一直无心此事。
这次的选秀??是太上皇一言定下的,而后交给皇帝和沈贵妃操持。
若是错过这次的选秀,下一次就不一定会在什么时候了。
姜清筠抬步往前走着,缄默片刻后正色看向林如暖,微微笑道:“我无心选秀,林小姐大可放心。”
林如暖忽的松口气,面上仍旧是端着姿态,“我只怕姐姐会耽误了时候。若是姐姐已有良缘,那是再好不过了。”
“深宫禁庭,肯定??是不牵扯进去的为好。”
姜清筠颔首,没搭话,而不远处的府邸此时已经更加热闹,“吉时已到,我们该过去了。”
“郡主的大喜之日,我们去迟也不好。”
林如暖尚且??想说一些宫中的事,好彻底把握住姜清筠态度时,就听到她的话,只能打住先前的想法。
憋着一口气跟了上去。
*
顾府内,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顾文临不在京城,顾牧谦和萧婷冉拜堂时,所拜的高堂是镇南候夫妇。萧庭言也在。
此时正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对新人身上,礼成后将新人送往洞房时,不??人都上前对镇南候夫妇说着恭喜的话。
而后落座吃着喜酒。
世家的小姐贵女,所坐的位置都集中在一个地方,而后分作成几个桌子。大多数小姐也是和自己相熟的人坐在一起。
此时姜清筠身边,左边是林如暖,右边是安宁郡主,姜清婉也在不远处。
“苏未没来,你??能如此心安理得地来参加喜宴。看来你们的情谊也没有那么深厚。”安宁郡主放下筷子,讥讽着又说了好几句。
一旁的林如暖闻言,也放慢了用膳的速度。
“看来郡主回京后很是悠闲。”
“若我没记错,苏姐姐有事未来,镇南候夫人知道后还让人回礼,说了声恭喜。”
姜清筠放下筷子,端着一小盏酒,微微侧脸好笑地看着安宁郡主。
苏未是忠烈之后,定北大将军战死之后,就连太上皇都没说过苏未重话。若真要论起来,苏未可比安宁郡主有底气。
“若是秦太妃知道郡主在背后编排苏姐姐,不知会作??想法?”
“本郡主没编排苏小姐。姜清筠你别信口开河,说出口的话要慎重。”
在喜宴上,安宁郡主知道不嫩闹事,强撑着气场反驳姜清筠,试图吓住她。
姜清筠小口饮完一杯酒,闻言挑眉,有些稀奇,“我原以为郡主不知道,没想到郡主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你!”安宁郡主重重放下酒盏,想要抽出别在她腰间的长鞭时,猛然想到这里是喜宴,她不能放肆。
选秀在即,她不能出任??的差错,坏了大事。
硬生生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安宁郡主深呼吸几下,“今日是婷冉郡主的喜宴,本郡主不与你多计较,下次你若再敢这样,本郡主的长鞭定然饶不了你。”
“臣女惶恐。”
深谙安宁郡主的习惯,向来都是外强中干,姜清筠没和她继续争执下去,说了声惶恐之后就再度小口试着桌上的美食。
都未曾再理会安宁郡主一句话。
没有被这句惶恐安抚到,安宁郡主反而更生气了,匆匆吃过喜酒后她就去了后院休息。
姜清筠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切都如常。林如暖悄悄看了她几眼后,未敢出言,暗自攥紧了双拳。
席间,官员公子所在的地方。
镇南侯府的喜事,在场的官员和公子??不了要敬酒,与顾牧谦、镇南候等人多聊一会儿。
可在敬酒时,萧庭言的目光,从始至终一直都停留在姜清筠身上。即便今日有不??宾客都在场,他也与姜清婉定亲,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可他??是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想看过去,又很快收回视线。
再等等,再等一段时日。
萧庭言咬牙,不去看姜清筠那边,转而笑着和人敬酒。仰头喝酒的那一瞬,他闭眼,掩盖住他所有的沉重思绪。
*
酉时过半,喜宴才算是结束。因着老夫人和镇南候老夫人的关系,以及两家尚有姻亲在,直到散席后,姜清筠才离开顾牧谦的宅院。
午膳后直到现在,姜清筠都和林如暖在一处,听她一直在说后宫秘事,大多??都是与后妃争斗,用尽一切手段争宠上位,却潦草收场的事。
后宫争斗,丝毫不亚于后宅中的阴私,甚至更为惨烈。
后宫之事,向来都是心照不宣的。即便是有风声透露,大多数人也会当做不知道,明哲保身。
可今日,林如暖却一反常态的与她说了那么多,时不时还在试探着她。
仅是先前一段时间不见,林如暖就再不似从前那般腼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也说不上来的感受。
“姜清筠,我今日去孙府住一晚,你自己回去吧。”
姜清筠在顾府门前等着车夫驾车过来时,姜清婉就挽着孙若雪的手走过来,微微仰头说着。
似乎是想显现出她能高处姜清筠一截。
“嗯,好。”姜清筠拍拍身上尘埃,“大姐姐记得告知二婶娘。”
“不用你费心。”姜清婉丝毫不领情,说完后就和孙若雪一起走了。
这段时日,姜清婉除了是见萧婷冉,就是去找孙若雪。
离开之后,姜清婉小声确认道:“你确定这样真的有用吗?”
孙若雪白了她一眼,耐着性子安抚她,“你放心,这计划万无一失的。等事成,你就是姜府上下的掌上明珠。”
姜清筠与姜老夫人并不是同乘一辆马车,姜清婉不回府,差人回府通报时把姜清筠一起带上。
即便之后被发现了,也是为时已晚。
安宁郡主啊,这可是我送给你的大礼。
孙若雪心下想着,十分快意。
*
没多久,车夫就赶着车到顾府门口。辛夷放好步梯,姜清筠??了马车后,收起步梯她也紧跟着??去。
“不许喊,不然打你了。”
马车上,辛夷被人捂着嘴,闻言惊恐地点点头,保证自己不会喊,那人这才放开她。
姜清筠把辛夷拉到自己身边,“云嬿,她胆子小,你别吓她了。
云嬿没说话,把佩剑放在一旁。
“你接着说,谢寻怎么了?”把令牌??给云嬿,姜清筠继续追问道。
方才她一??马车,就看到马车里坐着一个她不认识的人,说是谢寻的属下,也是春红阁的掌事人,云嬿。
云嬿没敢对姜清筠有任何不敬,为了让姜清筠信任她,她还拿出一块令牌。
令牌上的纹路,和之前谢寻交给她的那块相契合,只不过上面只雕刻有一部分的花纹。姜清筠这才信了她。
方才在马车上已经浪费了些许时间,云嬿不敢再耽搁,“公子蛊毒发作,檀香无用,温大人和赵将军也束手无策。”
“陈??去禅山寺请灵悟大师,云嬿便自作主张来请二小姐走一趟。”
“为今之计,也只有二小姐有办法了。”
姜清筠一惊,想到前几日谢寻的不适,心下焦急,“他现在在哪里?人如??了?”
“公子京中别院,属下出来时公子正在和两位大人练武,尚且??有些清醒。”云嬿抿唇,“属下会驾车。”
姜清筠点头,允了云嬿的话。车夫很快被替下,马车绕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马车中,姜清筠连阖眼小憩的心思都没了。今日在镇南侯府和顾府之间奔波,原本就已经疲惫,但此时她却没有半点困意。
“小姐,谢公子一定会没事的。”辛夷见她眉头紧蹙,忍不住出声。
姜清筠靠在马车壁上,双手紧攥,手心紧张到出汗微湿。她在心里默念着佛经,只希望谢寻无事。
“我没事。”她长叹一口气,“辛夷,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味道很淡,也形容不上来,但让人很是难受。
许是马车内挂有香囊,掩盖之下,那股奇怪味道就不是很明显。
辛夷仔细闻了闻,既奇怪也感觉不奇怪的,??后摇摇头,“没有啊,小姐你是不是太紧张,所以出现幻觉了。”
“也许吧。”
正在驾车的云嬿听到马车内的话,一下握紧了缰绳,加快了速度。
*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云嬿便驾车赶到了别院门口。
姜清筠担忧着谢寻的情况,马车刚停下她就急急下车,和云嬿快步朝别院内走去。
“谢寻蛊毒发作有多久了?”
“下午时便发作了,公子就一直在别院。”云嬿一边说着,一边穿过回廊,替姜清筠带路。
穿过前院回廊,刚到后院,姜清筠就看到一地的狼藉。满院落花残枝,碎瓷一地,酒香中隐隐掺杂着檀香。
而陈??、温知许和赵京渡都瘫坐在石桌上,一副精疲力竭,劳累至极的模样。
见到姜清筠来到别院,陈??先是一惊,而后赶忙起身迎上去,“二小姐你怎么来了?”
“谢寻在里面吗?情况如??了?”姜清筠走到门前,却没推门进去。
陈??如今已经在别院,想必已经是请来了灵悟大师。此时她若贸然推门进去,许是会打扰灵悟大师。
陈??晦涩地看向温知许和赵京渡,“灵悟大师方才??屋,??不清楚。”
“温大人和赵将军已经和公子切磋了一下午,檀香也无用,酒也试过,都压制不住了。”
他一直伺候在皇上身边,眼见着这几个月来他噩梦难平,蛊毒发作,越发失控。
这次散朝之后,皇上批改完重要奏折,出宫去找温知许,却不想半路上蛊毒突然发作,只能临时来了偏院。
“二小姐,您先坐着等灵悟大师出来吧。”
姜清筠焦急,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焦急无用,只能折身坐到石桌旁。
温知许是认识姜清筠的,虽然人累了,但他酒量好,倒也没喝醉;赵京渡也??清醒,却忍不住嘀咕。
“一上午了,打不过又灌不醉。”
“这几个月来,因这蛊毒没少折腾。我宁愿去趟南梁,也不想再打了。”
赵京渡疲惫,“就算是皇……”
上字尚未说出口,就被温知许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生怕会坏事。
尽管他也不清楚皇帝和姜二小姐之间是什么情况,但他却清楚听到方才陈??喊的那一声公子。
若是被赵京渡说漏嘴,影响了什么,那他们的罪过就大了。
姜清筠??在听着赵京渡的话,听到了不??内容,却戛然而止。她抬眼,就看到温知许紧紧捂住赵京渡的嘴,不让他乱说。
“就算是谎话骗他,你也得想办法离京去南梁找解药。”
姜清筠:???
赵京渡猛地摇头,想否认却被温知许狠狠摁着。
“他今天喝了清花酿,有些不清醒了。让二小姐见笑了。”
“没、没有。”姜清筠听到清花酿三个字,捧着茶盏轻抿着茶,“我去看看灵悟大师那边。”
“辛苦二小姐了。”温知许温和笑着,“我让人去煮醒酒汤。”
云嬿无语地看了温知许和赵京渡一眼,起身跟上姜清筠的步伐。
院内,姜清筠刚走到屋前,灵悟大师就推门出来,看到她的时候??一愣怔,松口气。
“暂且压制住了,晚上??是有人守在身边为好,以免再横生枝节。”灵悟大师拨弄着佛珠,淡然说道。
“檀香效用甚微,只能尽力压制着。”
“若是去南梁,能否能找到这蛊毒的解药?”姜清筠先是应下灵悟大师的话,想到赵京渡的话,她又追问道。
灵悟大师诧异看她,而后摇头,“难。”
南梁有巫族,通医术擅蛊毒,却也因此备受迫害。早在多年前,南梁巫族就因为子嗣凋零,隐退山林,踪迹难寻。
而那些蛊毒,不论有解无解,大多都已经随之失传。而谢景寻所中的蛊毒,也不是寻常蛊毒。
无解更胜有解。
“今日劳烦灵悟大师了。那我先??去看看他。”姜清筠忍住失落,朝灵悟大师点头。
灵悟大师错身,让姜清筠??去。
屋门关上之后,灵悟大师一边走下台阶,一边同陈??说道:“这次蛊毒发作不简单,皇上出宫之后见过谁吗?”
陈??仔细想着,“没有。”
灵悟大师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样,温知许和赵京渡看到这边的动静,也走了过来。
听到灵悟大师的话,两个人面面相觑,而后温知许朝着灵悟大师作揖,“我和京渡去查,若有蹊跷还劳烦灵悟大师再走一趟。”
灵悟大师点头回礼,而后就出了后院,陈??和温知许赵京渡也一??离开。
*
卧房内,檀香缭绕,比起院内,这里倒是整洁许多。
谢景寻躺在寝床上,面色苍白,衣袖掩盖不住的手背和手腕处都有许多新伤,有的??微微洇着血迹。放置一旁的木凳上落了许多燃烧殆尽的灰烬。
姜清筠坐在床榻边缘,握住他的手,把他衣袖稍微往上掀起一点,就看到了新的伤痕。
一瞬间,没抑制住情绪,她眸中的泪水差点儿夺眶而出。
前几日还在她耳边说着想要娶她回家的人,如今却躺在床上,蛊毒发作,??不知何时会醒。
姜清筠忍住眼泪,想起身倒一盏茶喂给谢寻,却没想到她刚有所动作,想要松开他的手起身去桌边时,原本尚未昏迷的人却忽然反握住她的手。
紧紧握在手中,无论如??也不肯松开。
她想轻轻掰开他的手,一俯身却听到他唇齿便泄露出的呢喃,只有四个字,却让姜清筠松了动作。
“阿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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