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去印尼的路途极为不顺,遇上了气流,飞机延误了五个多小时,更别提他一上飞机就开始反胃,美和似乎还没有消气,并不来照顾他,也没过问他是不是又喝了酒。而坐在第一排的杨茜正兴奋地讲话,声音很甜腻,努力摆出少女欣喜的表情,像只鹦鹉,摄像机的红光闪得他眼睛酸痛。他心里混乱得很,脑子也热,偏偏旁边的闫怀总是东问西问。
“你是不是晕机?”
“我叫空姐给你拿晕机药?”
沈望只觉得旁边坐了只麻雀,叽叽喳喳个不停,很吵,而且闫怀似乎总爱跟他做肢体接触。
例如问他是不是晕机的时候会抓他的手腕,他被头痛和闫怀烦得厉害,哑着嗓子说:“你给我闭嘴。”
他声音不轻不重,却录进去了。
编导做了个手势,停下摄影,问他怎么,他额头冒着冷汗说没事,闫怀说他是晕机,他讨厌闫怀的口气,那种故作熟稔的态度让他越发反感。
前面的薛言生冷嘲了句,是喝酒喝糊涂了吧。气氛很冷。但蓝鹤打破了尴尬,好心地给他拿了薄荷糖,他低头说谢谢。
他痛着痛着就睡了过去。
他梦到了毒蛇,吐着鲜红的蛇信子,一步步地靠近他。再那冰冷的舌头舔上他的身体前,他不停地向后退,却退无可退,他四处打量,发现他似乎正在一个密闭的、木制的衣柜里,门半阖着,阴暗的空间里,微光勾勒出蛇庞大而花纹复杂的身躯,他对上那双金黄色的眼睛,然后猛地惊醒了。
眼前是灰蒙蒙的一片,他眨了好几次眼睛才恢复清明。
睡前他特地把自己的身体都罩在毛毯里,带上了眼罩和耳塞,醒来时闫怀却靠在他的肩侧,他不适地抬了抬肩膀,闫怀失去了靠枕,被陡然坠醒,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等到了印尼,空气里扑面而来的干燥让他平静了许多,节目组在先前就告诉他们,每日的金额很少,他们那时候没放在心上。但看到住处时,他们都按照剧本要求的那般发出了抱怨声。
唯独沈望觉得这些屋子条件还不错,至少离海边距离短,而且干净透亮。但节目组为了效果,要让他们进行游戏,分配房间,两人一间,一间十多平米。沈望不是很积极地输了两场,失去了选房间的机会,他原本不甚在意,但看剩下几个玩得热闹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除去穆芸和杨茜两个女性,他们剩下的四个男人要两两分配,他绝不愿意跟闫怀住,跟薛言生定是矛盾不断,只剩下蓝鹤,他希望蓝鹤能选他。
可惜蓝鹤对薛言生极为热情,赢了后一把就抱住了他。闫怀佯装失落地对他说:“看来我们要一起住了。”
但沈望觉得他正在窃喜。
那笑起时的月牙眼让他觉得炽热,简直就像是一团乱烧的火,凑巧烧了他的屋。
接下来的路,他都尽量远离闫怀,偶尔跟蓝鹤搭几句话。蓝鹤说话时总是留有余地,把掌控的权利留给他,可惜沈望本来就话少。
他并不喜欢那种收到追捧的氛围,话越来越少。蓝鹤似乎是意识到了这点,很快换了方式。
薛言生则尽职尽责地扮演起骄纵但善良的弟弟这个形象,总是围在穆芸的身侧。而穆芸也适当地坐起了老大姐的角色,领着他们去玩闹。
他们冲浪、潜水、做游戏还跟当地的商贾讨价还价,做足了素材。
其中沈望也奉献了几次笑料,都是他无意时。一个是当他在沙滩上歪歪扭扭走路,没砍到西瓜时;还有当他说错话,听错读音时。其他时候他都很安静地做个陪衬,只有摄影师镜头怼到他脸上时,他才会露出笑。
最努力的是杨茜,为了自己的吃货、爱小动物的人设,咣咣咣地吃了两碗炒面、两杯果汁,但摄像机一关就跑去厕所里扣嗓子眼。
更别提她摸完猫后被挠了一下,她喷了三次消毒药水,嚷嚷了很久,说这只猫又丑又土,身上一股臭味儿,她瞪着自己的助理小声说,节目组也不知道哪里找的猫,万一是得病的怎么办?她想去市里的医院打疫苗。
那时候穆芸冷笑着说了句,现在的小孩真牛。
声音不轻,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杨茜的脸色立刻就变了,闲得很委屈。而蓝鹤露出极为古怪的表情,像是在幸灾乐祸,又像是在担忧这一切。只有闫怀傻乎乎地笑着,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
沈望仿佛对这样的氛围熟视无睹,自顾自地欣赏木石,还有排浪拍岸的风波。薛言生受不了他的置身事外:“既然你拿了钱就要认真做综艺。”
薛言生看他没有反应,便又说:“要不是你昨天突然发神经,顾重本来准备请我们整个节目组吃顿饭的,你又搅合了一桩好事。”
沈望反问他:“那又怎样。”
薛言生笑了起来:“不怎样,我只是看不惯你这幅不在意的样子,明明身在局中,但偏偏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了就让人讨厌。”
沈望还没回话,闫怀就笑呵呵地说:“真不公平,我们在那里工作,你们俩倒躲在这里偷闲。”薛言生瞥他眼,不冷不热地说:“跟你的时薪相比,的确很不公平。”薛言生说的是“时薪”,一句话就点出了闫怀这尴尬的地位,闫怀大咧咧地捂着后脑勺,沈望却很反胃。等薛言生走后,闫怀很关心地问他:“还难受吗?”
沈望难得没有反唇相讥:“他这么说,你不生气?”
“生气啊,但换个角度想,我没你们红,还能跟你们一起参加节目,不是很幸运吗?”
沈望听后一愣,但心情却好了许多。但沈望还是问:“不说这个,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闫怀无辜地说:“难道我就不能没有目的吗?”
沈望静静地看着他,难得认真地说:“我不想和你绕来绕去,说说你的目的,如果是我能做到的,我会努力帮你完成,你也别在我面前装深情了,这招对我不好使。”闫怀面对他的坏脾气,一点都不生气,相反还嬉皮笑脸地搂着他的肩膀。
他用手肘抵住闫怀的胸口,闫怀却笑呵呵地说:“整天目的目的,好像你脑子里都是阴谋诡计似的,其实我知道,你很讨厌算计,而且——我看你对顾重很软绵绵,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这么凶了?”
“你别提起他。”
“你很怕别人知道我们……”
沈望听得羞愧,一拳打向他的脸,闫怀有所防备地后退了两步,却绊脚跌进了草丛里,引起不小的声音,几位明星纷纷往他们这里看,离他最近的蓝鹤神情不明,整个面目都隐藏在光里,只剩下一张开合的嘴,过了两三秒钟,几个人都纷纷来扶闫怀。
只有沈望去了树荫下。他抓起一瓶水握在手里,盯着脚下的柏油路,像是要盯出个洞。饶是美和来质问他,他都寡言起来。
他有了秘密。
次日,他们去小镇上游玩。导演给了他们任务,说要他们自己赚晚饭钱,也算是旅行节目常见的操作。他们装模作样地惊叹了两声,然后组成小队。沈望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跟了蓝鹤,不过蓝鹤倒是挺乐意跟他做拍档的,毕竟他是歌手出手,赚赚路演费应该是小菜一碟。
沈望来了,闫怀自然也屁颠屁颠地跟着,丝毫不在意昨天的那一拳,他这样没心没肺的举动更让沈望觉得他的目的不简单。而另外的杨茜、薛言生和穆芸自然组成一组。蓝鹤跟他们商量表演的曲目,按理说,自然是沈望唱歌,但沈望很久没唱了,便自己提议:“我做伴奏吧。吉他、钢琴我都行。”
蓝鹤尴尬道:“那谁唱歌?”
沈望看向闫怀,闫怀傻傻地指指自己:“我五音不全。”
“没事。”沈望拍拍他的肩膀,淡然道:“你五音不全还能多搞点笑料,你会唱什么?”
“呃——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闫怀摸摸后脑勺:“其实我没几首能记得住歌词的。”
蓝鹤似乎有意见,但耐不住沈望不接茬。
沈望吉他弹得不错,但闫怀的歌声着实惊天地泣鬼神,蓝鹤口才再好也拉不住这样的歌手,所以他们只能像个滑稽团似的表演了几首曲目,围观的人都嘻嘻哈哈的,但投钱的不多。他们收钱的帽子里大概只有几张纸币。沈望对他们俩感到愧疚,所以点晚餐的时候,没有点自己的,把钱都留给了他们。
他们俩一人买了个卷饼,但蓝鹤是做惯了和事佬的:“我分你一点吧,我也吃不完。”
“真的不用。”
“你不饿吗?”
“不饿。”沈望坐在台阶上,垂着眼睛,软硬不吃。
蓝鹤吃力不讨好地走开了。
沈望知道他把气氛弄得不太好看,但他的确不想唱歌。或许是不想让他人失望,也不想让自己对自己彻底失望,原因很复杂,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他越来越难拿起话筒。他刚坐没多久,闫怀就卷着两片硬面包出来了,然后把卷饼递给他:“吃这个,我吃面包。”
沈望看他手里的面包:“哪来的?”
“问小姐姐要的,脸要来干什么的,不就是用的?”
“还是你吃吧,我本来就……”对吃的兴趣不大。
“别矫情了,给你就吃。”
闫怀一口咬上面包,很硬很干,但他吃得很香,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吃什么美味。
沈望看了他很久,很不自在地说谢谢。闫怀还能皱着脸,跟他打趣:“看来我的脸不是很对他们的口味,给的面包硬得跟石头似的。”沈望看着他熠熠生辉的脸,很无奈地笑了。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个少年,他折了折卷饼外面包着的纸,觉得很恍惚,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沈望说:“之前……对不起。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都太过分了,我跟你赔礼道歉。”
“那我以后可以碰你了吗?”
沈望皱起眉:“不可以。”
闫怀啧啧道:“真小气。”
而另一组,有薛言生在,自然是入账不少,听说他们晚餐吃的是波士顿龙虾,平时在他们眼里也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但是跟他们的卷饼一比就显得过分豪华了。薛言生特意在他面前显摆,蓝鹤反应平平,倒是闫怀啧啧道:“人比人气死人。他们这个就叫万恶的资本主义,我们是奋斗的无产阶级。”
沈望随口答:“挺好,你正巧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闫怀一时挺激动:“你怎么知道我刚被选入青年节代表?没想到你fo我还fo得很紧。”
沈望哪知道这些,只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但闫怀挺兴奋,围在他旁边嘀嘀咕咕的。沈望不耐烦地躲到角落里去,却注意到对面的穆芸看他们的眼神很犀利,像是侦探在打量两个犯罪嫌疑人。
但穆芸很快就走了,而杨茜围在薛言生旁边替他吹嘘,但沈望听都没听。原本是准备回酒店了,但薛言生突然说他们的钱不够了,可附近也没有ATM机可以兑换外币。沈望虽然听到了,但他知道工作人员身上肯定有不少外币,今天素材足够,这个小插曲应该会被剪掉。但薛言生却直勾勾地盯住他:“我们得去换点钱。”
杨茜问:“找谁呀?这里华人很少,而且天都黑了。”
蓝鹤回:“现在去酒吧里应该人不少的。”
杨茜只轻飘飘地看了他眼,但没回他,只是敷衍地点点头。最后是穆芸一锤定音:“小沈,小薛,你们去酒吧看看吧,我实在是落伍了,就不进这种年轻人的场合了。”这是穆芸第一次亲昵地称呼他,他愣愣地说好,他跟着薛言生进了酒吧,后面跟着摄像组。
刚进酒吧,就被震耳欲聋的声音包围住了,周围是灯红酒绿的男女,薛言生意味深长地对摄像机说:“我对这里实在是太陌生,还是沈哥带路吧。这里太吵了,都不知道沈哥以前是怎么做到在酒吧里睡七天七夜的?”
他话中带刺,饶是沈望都听出来了,但他没有辩驳。
寻到了吧台,那里懒懒散散地坐了几个人,只有一张是亚洲面孔。
沈望有些踌躇,却听到薛言生轻声地对他说:“这难道不是你很擅长的事情吗?要是能让我们多换点钱就好了,毕竟你手段不少,但是现在可是在录节目,你要小心别被拍到奇怪的动作。”
沈望瞥了眼摄像机,同样压低声音反问他:“你幼不幼稚?”
薛言生挑眉:“我难道说的不是实话吗?”
“沈望,少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是最清楚的。你装得再正经、再深情都没有用,你骗得过顾重,但你骗不过我,我知道你骨子里就是个放荡的人。”
沈望没理他的诋毁,而是靠近了那亚洲男性。长得极为普通,看到他和薛言生后显然大惊,嚷嚷个不停,沈望跟他说了自己的困境后,那男人很大方地给他们换了钱,然后和他们合照、签名,一切都很顺利。只是那男人临走前,想请他喝杯酒,这无疑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举措,但惹得薛言生在镜头背后笑得不能自已。但沈望很平淡地拒绝,不了,还请他喝了杯酒。
出酒吧的时候,薛言生心情很好:“那杯酒记在你自己的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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