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月回到家时,秦太太还坐在客厅里给她留门。
本来是黑着脸,有一堆教训的话,可是瞧她这一身血,当时就吓懵了,一句话也没有。
“妈,让朱阿姨烧水。”秦明月说完就往楼上跑。
秦太太小跑着去喊佣人朱阿姨起来,顺便又上楼把秦佩吉也叫了起来,老俩口对坐,一声一声叹。
女儿这么大了,还这么不省心,可怎么是好。
今天晚上遇到的事太多了,秦明月一时也消化不好。
她把自己收拾干净,已经快到半夜,头发没干,就围着毛毯看书。
这本《瓦尔登湖》是原文书,还是秦朗从国外背回来的。秦明月看过两遍了,这是第三遍。
她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走了神儿。
晚上遇到的那些人,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尤其是那个一言不发的李松石。
秦明月此时才认真想了一下李松石的命运,她的心像被一只手拧着,慢慢疼起来。
他这人,挺招人心疼的。
苏远哲回到厂子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跟他一起的有老鲁和张三。
“苏厂长,你先眯一下,哪怕眯两个小时,不然你身体吃不消。”张三心疼地说。
“我知道了,你们回去也睡一会儿吧。”老鲁给老赵献血了,也没啥营养品,苏远哲想说让他休息一下,可是话终是没说出来,一个萝卜一个坑儿,这是非常时期。
“张三你来一下。”苏远哲又把张三叫了回来。
两个人没进宿舍,顺着雪地往前走。见左右没人了,就是有上厕所的也不至跑这么远,苏远哲才停下来。
“苏厂长有话你说,说完快回去睡觉。”张三猜着苏远哲有重要的话。
“你看贾石头这人怎么样?”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张三一急把说书那里听来的话都用上了。
“就是这样,现在怎么办?开除?唉……”苏远哲头大。
其实他不适合搞人事工作,可现在厂办公室没迁来,大部分行政人员都在那边呢,他一个人就是全抓全管。
原来也只想着是打个先锋,把厂房建一下,安装机床,现在看来,哪有那么简单,是他们想得太容易了。
“厂长,我有个主意,要不我们先用缓兵之计吧。”张三小眼睛闪着狡黠的光。
“你说!”苏远哲这个兴奋啊,还真找对人了,这小子机灵着呢。
“他不就是想找个轻松的岗位吗,给他,让他去干,先把他架起来。”
“那不是趁了他的心意?他不干活,再说三七尬啦话,便宜都让他占了!”苏远哲是从心底不愿意。
“苏厂长,不能够啊。他又不傻,他弄到好位置,知道是怎么来的,肯定把嘴闭上了。再说了,他在那里轻闲着,说什么话,也得有人听啊,不都得骂他?”张三这小子把人性玩得明白,苏远哲竖起大拇指。
“好小子,你就是我的军师了,以后有事就照这标准给我出主意!”
“还有啊,苏厂长,给他调工作的事,不能你主动。咱主动了,就是让他觉得有事一作一闹,就把咱们拿捏住了,咱得让他自己上来。”张三又道。
“他不上来怎么办?他能听我们摆布吗?”苏远哲迟疑着问。
“您就瞧着吧,把这事儿交给我,明天安排妥妥的!”张三拍着胸脯打包票了。
苏远哲放下心来,回到宿舍,听着这满屋的呼噜声也顺耳了。
宿舍的最西边用木板子隔出一块儿,住的都是女人。苏远哲一进门,鲁嫂就从里面钻出来,夹着袄襟,走到炉子边,扒出一个黑黝黝的东西,递到苏远哲手里。
“这……”苏远哲一愣。
“苏厂长,你晚饭都没吃,这土豆是我自家的,不是公家的,你吃吧,不算占公家便宜。”鲁嫂小声说完,又夹着袄襟跑回去。
“这俩口子真会溜须,不升官都对不起他们。”说话的又是贾石头,苏远哲就好奇了,他哪来的精力天天盯着别人,就冲这一点,这也是个人才。
苏远哲这才发现,他还真是饿了,腿都发软了。他一屁股坐到铺上。土豆烤得时间长,外面都有一层黑壳,他扒下去,也不管干净不干净,直接上嘴就啃,长这么大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土豆。
这时外面已经蒙蒙亮了。
苏远哲忙倒在铺上,人忽悠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睁开眼睛时,宿舍里已经乱哄哄的,都去排饭。
他坐起身揉揉眼睛,这才看清李松石站在他的铺边,不知多久了。
“松石,你怎么了?”苏远哲跳起来,关切地问。
李松石的眼皮红红的,竟像哭过的样子。他把一封信递过来。
信已经封口了,地址是奉天,收信人是王敏。
苏远哲突然有点明白了,心也慌慌的。
“松石,你这信里写啥了?有些事,不要急啊。你这耳朵说不定哪天就好了!”他说了半天发现还是白说,李松石听不到,忙去李松石的口套里掏他的小本。
现在本子和铅笔是李松石随身不离的东西。
李松石已经掏出来,在上面写了几句话,递过来。
“我的情况我知道,我不会连累她的,我在这边的事儿,不要让那边知道,就这样吧。”
李松石见苏远哲看完了,直接就把本子收回去,这是不想让他发表意见。
“松石,你再考虑一下……”苏远哲无力地说,李松石已经转身走了,穿过人群时,他安静的背影,似乎有着无尽的力量。
苏远哲手里的信封有千斤重。他知道,寄出去,只怕李松石和王敏此生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王家等不起,李松石自己都放手了,没可能让王敏坚持。
但是不送,现在的情况谁也说不好下一步会发生什么,让王敏一直等,等回来一个不再是原来的李松石了,也够残酷的。
苏远哲思前想后,决定尊重李松石的选择,把信寄出去吧,这也是命吧。
苏远哲心情抑郁,连早饭都吃不下了,从宿舍出来,挥着胳膊活一下筋骨,今天不知道要怎么累。
一辆吉普歪歪扭扭开进来,停在宿舍前。
车上跳下来一个人,穿着黑呢大衣,围着一条白围巾,刷着整齐的分头,是秦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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