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仙带着设计院的几个人,没有住进厂房,自己搭了一个帐篷。他常年在外考察古建筑,野外住宿的设备到是全,苏远哲带着李松石过去,掀帐篷帘往里一钻,比厂房可是暖和多了。
“明天我来你这里挤一下吧。”李松石羡慕地说。
“哪有地儿了?”谢大仙没好气儿地说,他这人脾气不好,人也傲气,不好相处,都知道他的脾气,也都让着他,李松石也没生气,咧嘴一笑。
“有地儿,你来我怀里睡!”老唐是设计院的老人儿,长得像个绍兴师爷,八字胡很有个性,人也幽默。
“去喝口热乎粥吧,一会这些狼全给分了。”苏远哲提醒。
这些人才忙着往出走。
谢大仙的铺上散着一些白纸,苏远哲眼睛尖,上去就拿,谢大仙抢了一下没抢过去。
“老谢行啊,这么快就出料了?炉灰?”苏远哲不解地问,“要这东西干嘛。”
“这冻土施工,哪有你们想的简单。你以为刨个坑能打地基就行了?冻土有膨胀度,开春儿融化时,地基可能就会出问题,你不想机器都装好了,厂房塌了吧?”谢大仙解释道,说到专业时,他就没脾气了,有一说一。
“真是隔行如隔山,哈哈我一窍儿不通,所以才请你们专业人事来。不然我们挖个坑跑个砖就把厂房盖上,明天开春全倒了,像你说的,啥也不是。”苏远哲哈哈笑着说。
“就是,瞧着是小活儿,其实是大工程,所以国家安排谢大仙这样的大手子出马,是有原因的。”李松石顺便帮苏远哲拍了一下马屁,谢大仙把纸一把抢回来。
“还没成型呢,我改改再给你。现在可以先施工了,工期肯定要长,抢一天是一天,抢一小时是一小时。”谢大仙进入状态了。
苏远哲明显松了一口气,三人有说有笑从帐篷出来,看向白茫茫的田野,也许,他们要创造一个奇迹吧。
很快分工就出来了,分为运输队和基建队。李松石暂时没有分配,属于机动,因为说来也尴尬,技术室只有他一个人。
本来厂子里的技术力量就薄弱,原本有五人,有一位老先生身体不好,这次生病没有成行。另外一个男同志请假没上班,还有一位女同志在家坐月子。那边拆机床也需要技术指导,还有一位同志就留下来了。
李松石就成了北迁一队的技术独苗。
他们此行过来,只带了简单的工具和小件,大批量的机器,要在那边拆分上油打包,这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大伙儿一起挖地基,都别闲着。
工人们开始清积雪,李松石拿把铁锹就跟上去。他不是干活儿人,没多一会儿就满头的汗,本想直直腰,可是瞧着苏远哲在不远处,一刻不闲,就咬牙挺下来。
“李同志,你这也不行啊,连铁蛋儿都比不过,要是算工分儿,你还没他赚得多!”贾石头阴阳怪气地说。
铁蛋是个淘小子,闲不住,开始跑来跑去,后来就弄把铁锹开始帮着铲雪,还似模似样的。那年头孩子都是放养,哪个也不娇气,几岁就下地干活了,相比较来说,李松石还真是连几岁孩子都不如。
“惭愧。”李松石摸了一把汗。
“话可不是这么说,你会干活有毛用,机器坏了还得人家李同志告诉你怎么弄,学着点吧,多读书没坏处。”老鲁在一边听不过去了,替李松石出了头。
李松石发现鲁家两口子对他特别关照。
老鲁那可是楞头青,打起架来特别虎,在厂里跟主任打架,一把铁钳子把人刨得满头的血,贾石头乖乖闭嘴了。
他们这么一说,李松石更不好意思了,真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儿,等活儿都干完了,他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身上的棉衣早就湿透了,干活时不觉得怎么样,一停下来,就觉得北风夹着冰渣子往脖子里灌,身上瞬间就冷透了。
食堂的几个女人已经做好了热粥,鲁嫂亲自端了一大碗过来,送到李松石的面前。
李松石的胳膊抖得不像样,手也不听使唤了,看着鲁嫂傻笑一下,粥都送不到嘴里。
“松石,明天你别跟着干活了。”苏远哲看出问题了。
“没事,我还能干。”李松石就怕在工人口中落闲话,忙表态。
“不是我舍不得让你干活,你出力气的时候在后面,等机械过来安装时,全指你了,你要是趴窝了,我可没地儿弄人替你。”
苏远哲这嘴是开了光的,当天夜里,李松石就发起高烧来。
还是睡在他身边的工友发现的,苏远哲只好开车送他去了医院。
那年代医院夜班就一个小诊室,一个大夫睡眼朦胧,给李松石开了一支庆大霉素肌肉针,几片安乃近,就打发了。
苏远哲把车开回来时,就见谢大仙的帐篷那边有动静。他们晚上为了防风,把帐篷穷压得紧紧的,出来也费了九牛之力。
“让他进来吧,跟我们睡,本来就是矫情人,吃不得苦。”谢大仙说得李松石脸红,可是人家说的是实情,他也确是没吃过苦的人。
“我给他压床被,我的大衣也给他,别去你那掺和了,万一把你们队再传染了,那才叫麻烦。”苏远哲不放心。
“你以为我们像你们似的,少爷秧子?我们可是常年在野外里跑,古建筑还分地方建在哪儿吗?夜里睡坟荧地都是正常的,还怕个他?”谢大仙不由分说把李松石拖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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