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三虎回到办公室，转身问身后跟进来的陈福旺，“李成军怎么回事儿呀？”
陈福旺一怔，随后讶异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彭三虎双眉紧锁，“你对他这个人了解吗？”
“我们是同学，应该算是比较了解吧。”陈福旺说道。
“什么叫应该算是！”彭三虎手拍着桌子，“现在他被警察抓走了，并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是不是有什么犯罪前科？”
几句话把陈福旺彻底问住了。
刚毕业那会儿，他们两个还经常在一起玩，可是后来陈建国让陈福旺进了鞋厂以后，两个人接触的时间就少了，李成军平常干什么，他还真不知道。
沉默了良久，彭三虎说道，“算了，你先去忙吧。”
陈福旺转身出了门，朱丰收上前说道，“连长，我觉得福旺未必知道李成军的事情，警察不是说了嘛，就是找他了解一下情况，说不准明天就回来了呢。”
扬起脸来，彭三虎十分认真地问道，“为什么不找你了解情况呢？”
“李成军干的是会计，我就怕这个位置上的人不靠谱，结果还净给我出幺蛾子！”
“算了，你去忙吧。”
朱丰收太了解彭三虎了，他知道，此刻这位老连长，已经对李成军不信任了。
出了办公室的门，朱丰收正好看到李美萍和几个女工回宿舍。
“李班长。”朱丰收喊道。
其他的女工见状，和朱丰收打了声招呼，全都走了。
李美萍沉着脸问道，“朱主任，您有什么事儿吗？”
“没有，我就想说……。”朱丰收的话还没说完，李美萍立刻说道，“既然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着，转身就走。
朱丰收情急之下，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等一下。”
“松手！”李美萍喝道。
朱丰收连忙松开了手，“对不起啊。”
“如果谈工作的话，你就说吧，如果不谈工作，我要会宿舍睡觉了。”李美萍双手抱肩，一副巨人千里之外的姿态。
“我就想说，我上台讲话的时候，真的特别谢谢你。”朱丰收说道，“如果没有你的鼓励，我觉得自己真不知道会讲什么。”
“感谢我？”李美萍翻了个白眼，“那倒不用，我对你做什么了吗？”
“我好像也没有带头叫好、鼓掌吧？”
“我困了，以后没什么事儿就不要了来找我了。”
看着李美萍远去的背影，朱丰收心中暗想，自己究竟错在了哪呢？
陈福旺下午带着三台拖拉机去村子里收购棉花秸秆了，朱丰收下午没事儿，于是对彭三虎说道，“厂长，我想出去跑跑业务，一方面如果能够谈成生意的话，那是最好，另一方面我也想看看这些生产厂家，有什么其他的需求。”
“如果能够根据厂家的需求定制的话，那咱们的生意就容易做了，你想想看，针对性的产品，肯定没有什么竞争压力，同时价格方面，咱们也可以适当的提高，一举多得。”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彭三虎的认可，“好，你大胆的去做，我给你充分的自由发挥空间。”
朱丰收骑上自行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后，去了隔壁县的一家磨轮厂，这家工厂之前的时候陈福旺来过的，因为当时仓库里没有现货，所以并没有形成交易关系。
走进厂长的办公室，朱丰收向对方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我听说过了，上一次一个姓陈的小伙子来的。”厂长笑呵呵地说说道，“我们需要你们的产品，主要是用来打包装。”
“当时那个小陈给我们报价太高，所以没有谈成。”
“这次你们打算报什么价格呀？”
朱丰收看着已经谢顶的厂长，微笑着说道，“这一次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好啊。”厂长放下了手中的笔，“只要质量没有问题，谁的价格低，我们就用谁的。”
朱丰收从包里 掏出一小块样品来，“您看看我们的质量，看看这密度，绝对是好产品。”
“同样的价格看质量，就凭这板子，买七块钱，一点都不贵。”
厂长打断了他的话，“多少钱？”
“七块啊。”朱丰收说道。
“高了。”厂长大手一挥。
“高了？”朱丰收有些蒙圈，怎么可能！
海城那边的板子定价也是七块，难道附近的县还有其他板型厂吗？
厂长咳嗽一声，一根手指点着桌面说道，“我们现在用的是海城的板子。”他伸出大拇哥和小拇指来，“人家的报价，六块！”
听了这话，朱丰收着实吃了一惊，“厂长，您没搞错吧？”
“六块钱的话，我们是赔本的呀。”
厂长哈哈一笑，“小伙子，我骗你有意思吗？”
他说着，来开抽屉，“前天的时候，海城那边的业务员刚刚来过，你自己看看。”
将采购的订单放在朱丰收的面前，朱丰收一瞅，果然单价上写着的是六块。
又降价了！
海城板型厂为了搞垮他们，还真是不遗余力呀！
朱丰收摇着头说道，“这不可能啊，我能看看他们的产品吗？”
厂长呵呵一笑，“可以，怎么不可以。”
他说着，走到门口大声喊道，“小王，拿一块纤维板过来。”
没多久，小王拿着一大块板子进来，放在了一旁。
朱丰收仔细看了看海城的板子，瞬间明白了，这板子上几乎没有怎么用正经八百的木头，乌漆嘛黑的全都是棉花秸秆。
“厂长，这板子的外观也太难看了。”朱丰收评价道，“用这种板子，很影响你们磨轮厂的形象呀。”
厂长摇着头大手一挥，“包装好看难看，有那么重要吗？”
“小伙子，我们看的是你们能给我们节省多少成本。”厂长说道，“你想想看，扒鸡好不好吃，会因为是装在盒子里，还是用纸包着，影响大家的口感吗？”
朱丰收顿时明白了，“这种产品我们也能生产，回去之后，我就改变原材料的配比度。”
“小伙子，实话讲给你。”厂长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和海城那边的板型厂，已经合作了好几年了。”
“同样的质量，同样的价格，我们依旧会优先选择他们的产品。”厂长平静地说道。
听了这话，朱丰收心里咯噔一下。
他说的没错，先入为主的印象，确实能够左右别人的决策。
想要抢占低端板子的市场，难道价格还要低于六块不成？
朱丰收不是做销售的，不善言辞的他，不知道怎么进一步说服眼前的这位老板。
匆匆告辞之后，朱丰收骑着自行车回了工厂。
回到工厂以后，发现彭三虎的房门上了锁，朱丰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陷入了沉思，如果价格战这样打下去的话，自己工厂一定会支持不住的。
晚上的时候，陈福旺回来之后，去了彭三虎的办公室，当他得知海城那边的板型厂，又降价了，他忍不住骂起街来，“这群王八蛋，看来是不想让咱们活下去呀。”
“说好的给咱们来普及技术，到现在也没有来。”
“当初采购设备的时候，也跟彭厂长也说过，以后要形成同意的价格机制，避免打价格战，让大家都能赚到钱。”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玩我们呀？”
陈福旺像只大蛤蟆一样，掐着腰叫了半天，发现朱丰收和彭三虎两个人谁都没有搭腔，自己也泄了气，“厂长，我这销售以后还怎么干呀。”
听了陈福旺的话，朱丰收忍不住说道，“办法慢慢想，不要着急嘛。”
彭三虎调整了一下坐姿，“丰收，咱们如果也生产那种最低端的板子，利润大概是多少？”
“这个我得算算。”朱丰收说道。其实，今天下午的时候，他已经忍不住算了算，虽然棉花秸秆的价格很低，但是，如果真正全都用棉花秸秆生产出来的板子，加上水电费和人工、运输费的话，价格也要算到五块六七毛，也就是说，海城那边已经将价格压到最低了。
按照那位厂长的说法，想要往他们工厂供货的话，恐怕还要进一步降低价格。
之所以没有立刻回答彭三虎的问题，朱丰收打算再进一步核算一下，看看还有没有进一步压缩成本的可能。
彭三虎抬头对站在自己面前的陈福旺说道，“这几天，一定要尽量多地把棉花秸秆收购上来，无论如何，不能从原材料这上面掉链子。”
陈福旺立刻答应了一声。
“丰收，你觉得有没有方法，生产出来新的产品，像针对鸿运家具厂那样，生产打包装专门用的产品呢？”彭三虎问道。
“这个，很难。”朱丰收苦笑着，摇了摇头。
说很难，其实说的很含蓄，朱丰收觉得根本不可能 生产的出来，除非有比棉花秸秆更加便宜的原材料，可是怎么可能有呢？
彭三虎点了点头，现在看来，只能用自己的优势来弥补自己的短板了。
“厂长，我建议咱们两手抓。”朱丰收说道。
“你说说看，怎么两手抓？”彭三虎诧异地问道。
“一方面，咱们生产低价板子看看有没有和海城强占低端产品市场的空间，另一方面，成立新的班组，加紧将咱们粘合的板子批量生产，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家具市场的份额强占过来，给海城那边一个措手不及！”
彭三虎点了点头，“你的想法和我的一样，只是成立班组的人员问题，还需要再斟酌一下。”
现在工厂的人员已经够多的了，如果现在又要招工的话，还没盈利就又要加重负担，过苦日子的彭三虎，觉得难以接受。
另外，这种粘合板子的工作，用不了太多的人，一切都处于摸索阶段。所以招工并不是好的选择。
如果从各个班组里抽调人的话，还需要通盘考虑。
陈福旺的目光转向了朱丰收，忍不住说道，“几个班组轮流抽调人，每个班组干一天的。”
“抽谁呢，容易激发矛盾呀。”朱丰收说道。
彭三虎的眼珠动了动，“丰收，你和三个带班长沟通一下，听听他们什么意见。”
“好。”朱丰收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
朱丰收首先把正在洗衣服的李美萍喊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朱主任，您又要和我谈工作呀？”李美萍阴沉着脸问道。
“你这么说，让我想起了狼来了的故事。”朱丰收挤出一丝笑意，“这次真的是谈工作。”
“工厂打算招几个人，成立一个临时性的粘合班组，不知道该怎么抽调人员，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李美萍的眼珠动了动，“需要多少人？”
“刚开始试验性的生产，肯定要不了太多，三五个，或者五六个吧。”朱丰收解释道。
李美萍笑着说道，“招工啊。”
“彭厂长的意思是，一切都还处于试验阶段，不能盲目扩大。”朱丰收说道。
“这还不好说呀，告诉工人们，有谁乐意多赚钱的，可以报名啊。”李美萍双手一摊，“只要不是上夜班的，其他两个班组的工人都可以报名啊。”
“加班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在报名的时候，都提前注明，工人们肯定都抢着干呢。”
“工厂出这部分费用不就完了。”
听了她的话，朱丰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朱丰收觉得，让李美萍当一个带班长，有些屈才了。
“美萍，你太厉害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朱丰收感叹道，“我回头一定向彭厂长推荐你。”
“推荐我什么？”李美萍悠悠地问道，“难道让我当车间主任，你来做带班长？”
朱丰收立刻说道，“咱们彭厂长说了，只要有能力，绝对会重用的。”
“再说了，你能力比我强，咱们换换工作岗位，这也没什么的嘛。”
李美萍站了起来，“我搞不来研发，动嘴儿的搞不过动脑子的，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好了，我先回去了。”
看着她离开办公室，朱丰收越发觉得，如果让李美萍来管理工厂的话，她一定会搞的有声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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