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那晚，杨云曦早早就拎着礼物登门。
给王美霞准备的是一件浅紫色的羊毛衫，上面盘着刺绣的细花，针脚和质地一看就很上层。给梁国安准备的两条大中华，和一对飞天茅台。另外还拎着一个进口果篮，里面的水果大都是梁家人喜欢的，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挑选。
王美霞笑盈盈地道：“小杨，这样客气干啥，都是熟人了，再说了，我们梁晨还没有上你们家给你爸妈拜年呢！”
这话有着双层含义，一个是说梁晨应该回礼，给对方的父母也去登门拜年。二个就是只有女婿才会在过年时登门，也算是当着儿子的面催促他们俩快点定下来。
杨云曦红了脸，嗫嚅道：“阿姨，看你说的，平时来跟着梁晨来蹭饭，给你们提点礼物拜年算什么，他要没时间不用去我们家的。”
王美霞赶紧推儿子一把，道：“有时间，有时间，来，你们坐下聊聊，马上开饭。”
梁晨一直没有吭声，内心却好像将这些屏蔽一般。
杨云曦一直跟着厨房里给王美霞帮忙，眼睛不时瞟向客厅的梁晨。男孩正在百无聊赖地看电视，偶尔翻翻手机。
当有一声信息提示音响起，他嘴角勾起一抹笑。
杨云曦忍不住端着水果走近，道：“跟随发信息呢？”目光飞速向着他手机页面扫视。
是一张童俏和一个小男孩在晚霞中的照片！
两张脸贴一块，笑得灿烂！
“啊，”他回神，立即将手机屏幕关闭，见她将一碗切块的蜜瓜放茶几上，拿起上头一块插了牙签的瓜来，咬一口，道：“好甜！”
她眼中升起一抹失望，低垂的眼眸前好似有一片阴云。
他瞧了出来，只得道：“是童俏……”
只三字，她顿失兴趣，淡淡道一句：“挺甜的，多吃点。”即转身去了厨房。
晚上一顿饭，尽管王美霞和梁国安说得热火朝天，杨云曦也是笑脸敷衍。梁晨则一直没多言，只是慢慢地吃着，一口接一口。
明明很合口味的饭菜有些失了往常的滋味，他想，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得果断点儿解决了，不然耽误了人家姑娘。
等到一顿饭完，杨云曦抢着将碗洗了，然后提出要离开。
王美霞留她多坐会，她不肯，便着儿子送其回家。
初五的夜里已经热闹许多，大街小巷中人来人往，黑暗的角落里不少情侣相依而行，也有一些大人带着孩童在放烟花。
那灿烂眩目的烟火让两人同时想起两年前那天的傍晚，他们也是开着车在春风巷的主干道上遇到了童俏、邹莹和言虎。
那时的梁晨，一见到童俏眼睛就放光。
杨云曦忽道：“梁哥，还记得我以前问过你一句话吗？这世上最掩藏不住的是什么？”
梁晨正开着车，眼望前方，头也不回地道：“记得，不说是咳嗽和眼神里的关心吗？”
女孩忽叹口气，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大树，幽幽道：“不，最藏不住的是眼睛的爱！就像你对童俏那样。”
他心中一凛——她果然全都知道的！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渗出汗珠来，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无奈一笑，道：“什么都不用解释，什么安慰的话也不必说。其实我早知道的，陈哥也跟我说过，感情这事是不能勉强的。以前我总安慰自己，说你对俏俏是大哥哥对小妹妹的感情，关心她照顾她也是处于同情。每次看到你对她那么好，我都说服自己，那是你对工作负责，她是你在辖区摊牌的任务。可是……”她叹了声，语气渐渐变得麻木：“我知道这些都是我自欺欺人，人的感情怎么可能掩藏得了？她不在时，你的失落，我看在眼里。她回来时，你的狂喜，我也看在眼里。每每收到她的信息，你眼角眉梢掩盖不住的欢腾，那每一个微表情都出卖了你的心。虽然你从未说过喜欢她的话，可你的一言一行，无不在告知众人，你爱她，爱得深入骨髓。”
她言毕，扭头望着那男人，自认识起，她为得到他的心努力了两年。这两年里，她接近他，讨好他的家人，却从没有一刻被他放入心中。他的心就像是一个固步自封的堡垒，已经住进了另一个小公主，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人。哪怕现在小公主远走，他也将心门锁得死死的，绝不让任何人踏入一步。
她累了，不想再这样用力地去爱一个不可能爱自己的人了。
“她现在已经成年了，而且也上大学了，能够决定自己的感情了。”她淡淡道，言下之意让对方去试试。
梁晨愕然，良久没有说什么。待到车至同心花园楼下，踩下刹车，才道：“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
杨云曦苦笑：“不怪你的，怪我自己，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这话一出，梁晨心里也不好受起来。
杨云曦笑着拍一下他肩膀，道：“别这样啦，虽然我是喜欢过你，可是我不是一个极端的人。既然做不出恋人，做朋友也很好的。你不会以后在社区看到我不理我吧？”
她眼睛闪亮亮的，含笑。
梁晨不自觉地摇头。
“以后我约你唱歌、看电影、吃饭没问题吧？”
他又不自主地点头。
女孩噗嗤一笑：“那就行了，咱们还是好朋友，以后有空多约！我在霖市没什么朋友的，你和陈警官要是都不理我了，我可真要无聊死了！”
她轻松愉快的口气令他如沐春风，就像当初刚刚认识时，她就像一道和煦的阳光照进自己生活。
“谢谢。”
“好了，不说了，我先回去了，拜拜！”
她下车，挥手再见，离开。
她转身的那刻，他又一种松口气的轻松感。
抬眸望向漆黑的夜空，想，不知在另一个城市的夜空下，童俏在做什么？是否也如自己一般在思念对方呢？
发动汽车的一霎，他看到童华生扶着罗美薇走近。
女人虽然穿着宽大的羽绒服，但清楚地能看出肚子挺起老高了。他忽然想起了不久前在办公室时，听到一个来办事的老婆婆说起，罗美薇失去女儿后天天在家哭泣，吵着要去做试管婴儿。童华生给她吵得做什么都没心思了，只得同意。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有宝宝了。
复一想，他们两还未及五十，正当壮年的时候。罗美薇又保养得好，正常生育都有可能，何况是做试管？
又想起自己年前去看童华生时，他说童俏不回来过年时候的欲言又止。
“唉。”他心中一声叹息——童俏只怕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才不肯回来过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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