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梁晨找了个时间,将童华生夫妻丢弃了橡胶厂宿舍11栋三楼门外的书包、课本等物品收好,装在一个大纸箱里给送了过去。
闲赋在家的王美霞领着童俏去了附近的百货商场购物,先给她买了一身新衣,说是新年快要到了,新年就要有新气象新风貌!
然后又带着她去了内衣专柜,给选了选了两套换洗的加厚加绒秋衣裤,另外又选了两套合适少女的内衣套。
并细心地叮嘱:“俏俏,女人的内衣远比外衣更重要!外衣是穿给别人看的,内衣才是保护身体的!所以选择的时候,更要从面料、质感、透气性方面着手……”
她手把手教童俏一些细节,就像一个母亲在教女儿。
随后两人在商场顶楼的旋转餐厅吃完午饭,王美霞又带着童俏到11楼平台的明星蜡像馆参观。
女孩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让她也不禁担心,总想着能帮帮儿子,为她疏导心情。
她在王美霞家一连住了几日,每天除了到客厅吃饭外,基本窝在客房里温书,有时候望着窗外发呆。
童俏是个勤快人,稍熟悉后,就主动地帮着洗衣、做饭、洗碗。她话不多,做事时也总低着头,有时王美霞想跟她聊聊天,也不知从何谈起。
她在亲戚朋友家见过很多这个年纪的女孩,她们都如花骨朵般绚烂多彩、阳光明媚,而这个女孩却透着一股与年纪不符的阴郁,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年前这段时间是社会最忙的,直到除夕那天,梁晨才拎着礼物出现。
他给父亲带回一箱子酒,给母亲带了化妆品,给童俏带的是一件淡紫色的长款加厚带毛领羽绒服,衣服上有着淡淡的荧光细格子,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的。衣领和袖口的绣花非常精致,另外那个毛领根根分明,一看就是质地非常好的紫色狐狸毛。
王美霞见状,赶紧让童俏试穿一下,女孩却道:“阿姨已经给我买新衣服了……”
王美霞打断:“多买一件替换有什么不好的,快试试。”
女孩依言试了,确实很合身。
等到中午吃团圆饭时,王美霞又准备一大桌的菜,有狮头鹅,是梁国安一个大学同学送来的年货。将鹅头、鹅肠、鹅爪、鹅胗等都卤了,另外的肉做了下火锅的丸子,还有架子炖汤。另外还有星斑鱼、雪花牛排、海胆蒸蛋等等,摆了满满大桌。
梁国安给每个人满上饮料,四人一起碰杯。
他先说了些祝福的话,最后道:“往年我们家除夕的团圆饭就是一家三口,今天多了个俏俏,在此我们祝悄悄今年高考顺利,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干杯!”
四人碰杯。
童俏满心的感激,却不知从何说起。长了几次嘴,最终是将话埋在了心里。
王美霞招呼她吃菜,有很多菜她都没吃过,甚至没见过。梁家精美的餐具、明亮的餐厅,这一切都和自己那个简陋的家大相径庭。
然而,她还是很想念奶奶,想念从前祖孙二人三菜一汤的简单团圆饭。
想及此,不由眼泪水蔓延。
梁晨见状,忙道:“俏俏,吃菜呀,我记得你喜欢吃鱼的。”
他说着从星斑鱼肚子上夹起一块肉放童俏碗里,王美霞见状却一筷子插了鱼脸处那块最嫩的肉给她,还朝儿子道:“这一块才是鱼身上最好吃的,来,俏俏多吃点!”
好似梁晨故意苛待一般。
梁国安和梁晨都笑起来。
笑声中,童俏回想起了以前每次吃鱼时,奶奶也是会特意将鱼脸肉夹給她。老人总是说:“这一块肉是鱼身上最好吃的,给我们俏俏!”那时她也会夹起另一边的给到奶奶,说:“奶奶,你也吃!”
一想起这些,她不禁露出笑容。
再望一眼正在给父母夹菜的梁晨,他们一家三口说笑着,这融洽的气氛不正是她期盼已久的家庭温暖吗?
晚饭后,童俏坚持要洗碗,王美霞就退出了厨房,让她和梁晨两个在厨房里忙碌。
两人一个洗碗,一个负责接过擦干。
等到所有人坐一起看春晚时,梁国安夫妻和梁晨被相声小品逗得呵呵大笑。童俏却在旁偷偷观察——他们一家人是那样的幸福,曾几何时,和奶奶一起看春晚的自己,也笑得这么放肆……
待到快十一点,王美霞看童俏连着打几个呵欠了,道:“要不咱们今晚就不守岁了,都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大伯家拜年呢!”
“行!”梁国安和梁晨道。
童俏起身回了房,梁晨想要离开,王美霞拦住他,道:“今晚就睡家里吧,明早好一起过去。大过年的,就是要团圆嘛!”
“嗯。”梁晨点头。
各人回了房间,客厅一下变得黑暗而安静。
童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想起奶奶,一会又想起了言虎。发生了那样重大的事,童晓死了,言虎被关在派出所拘留,等待他的还不知是何命运?她怎么能不焦心?
待到十二点钟声响起,四处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开炸,五颜六色的礼花在夜空燃放。
漆黑的天幕一下被点燃了,光亮透过薄薄的纱帘映得房间里忽明忽暗。
声音吵得她实在睡不着,尿意袭来,便穿上睡棉袄出去上厕所。
当走至客厅时,见阳台上一个身影,一身睡衣,依栏而立,正仰头眺望夜幕下的烟火,手里还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
是梁晨!
童俏心道——他不是不抽烟的么?
梁晨听到动静回头,见是她,急忙将香烟一掐,顺势藏在背后。
“你怎么起来了?”他笑笑。
“上厕所。”她答。
“去吧。”
“哦。”
等她再走近时,那根烟已经被丢到垃圾桶里。
一朵烟花徐徐上升,绽放的瞬间照亮了两人的脸。
他们并肩望向远方,在这新年初始之际,第一次发自内心展露笑颜。
“真美!”童俏道。
“好好加油,你的人生也会这样美的。”梁晨鼓励。
女孩眼中却是一黯:“我还会有美好的人生吗?”泪水一下涌出眼眶:“梁晨哥哥,童晓死了,言虎还不知道会怎样?这一切都因我而起,我还能独自享受美好的人生吗?”
梁晨看着她,这个美丽女孩眼中的悲伤令他彷徨、无助,他很想帮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才是。
见他都踌躇了,童俏又道:“若是当初知道童晓会因此而死,爸爸会这样的恨我。即便是她把我欺负死了,我也不会去派出所报案追究她的责任,更不会让她被学校开除?导致这一切的发生,我真的后悔了,我好悔……”
她越说越是难过,到最后低头泣不成声。
看着她瘦弱的肩膀悲伤而颤抖,梁晨心中最柔弱的部分被触及了,上前一步拥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哭泣。
并安慰:“俏俏,人生是没有一帆风顺的!每个人的一生就像是在走一条路,沿途会有美丽的风景,可也会有意外或者小插曲。我们不能因为这些不好的东西就否定整个人生,人生很漫长,即便有不美好的事情发生,我们也应该敞开心扉去拥抱那些美好的事物!送你一我很喜欢的话,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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