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牛保国和梁晨橡胶厂宿舍检查消防安全隐患，在路过10栋后的小停车坪时，看到一排居民自行搭建的小平房里，有一间正敞着在打扫。
几个带孙子的居民正跟打扫卫生的人聊着天，问：“你们老板娘真要把她前夫送这儿来住？”
“没法，”一个穿着白家粉店工作围裙的中年妇女道：“老板娘为了照顾她前夫，已经好几天没有去店里了，积压好多事情要处理，她也不能长期这样。她儿子又要工作，前夫那边又离不开人。主要这病人一天到晚的拉身上，臭烘烘的，家里都没法待了。只能另外给租个小单间，请人在这边伺候。一日三餐让店里的员工给送过来，这样大家都轻松。”
梁晨和牛保国闻言，大致猜出了是白青萱家的事，而且她打算安排杨敬文住到这小房子来。
牛保国走近，道：“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杨老倌和他们母子多年没居住在一起，要真住一个屋檐下，双方都很不习惯。现在住得几百米远的距离，不光有人照顾他，儿子也能轻松点，是再好不过的了。”
那帮工却啐一口，道：“那个杨老倌可没这么好说话呢，开始来几天里，我们老板娘亲自照顾他，又让他住家里，他还乐呵呵的。这不，前天听说了要给他找房子搬外面来，就开始耍起脾气来。在家不是不吃饭，就是故意拉身上，要不就将水洒一地。气得我们老板娘说，再这样捣乱，就把他送回自己家去，让他老婆和继子照顾。你们猜怎么着？”
旁人问：“怎么着？”
那人哈哈笑得一拍掌：“他还真个老实下来！那种人就是是非不分，欺善怕恶。只是可惜了我们老板娘和他儿子，明明一辈子没有得到过杨老倌一丁点儿好处，临末了还要背着他这个大包袱。”
“哎，大妹子，别这样说。”一个抱着小娃娃的老婆婆道：“人做了善事，老天爷都看着的呢！你们老板娘这是在帮子孙积德，以后会有福报的！”
那人听着，撇撇嘴，似乎并不认同，却也没有反驳。
回社区的路上，牛保国羡慕地道：“这杨老倌命还真好，好多老人一辈子给儿女当牛做马，临到老了，都不见得能像他这样享受到子女的照顾。他倒好，前妻和儿子都这样善良。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
梁晨不置可否，他忽然想起童俏和言虎的父母亲，都是生下孩子后当累赘，不管不问，不知道这些人老得不能动了时，是不是也会想起他们的子女来呢？而这样的父母，临到老了，是不是又会为自己从前对不起儿女的事情真心忏悔呢？
就像一本书上说的，有的人就是活到生命的尽头，都不会反思自己，更不可能将对不起别人的事放在心上。
他们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
时间飞快过去半个月，一天早上陶敏芳匆匆最后一个踏入办公室大门时，就扯着大嗓门嚷嚷：“诶，你们听说了吗？白老板家那个杨老倌又把新请的陪护给气走了，这才不到半个月时间，他都气走好几茬陪护了。现在家政公司那边都不肯推荐人了，说是要把白老板缴纳的介绍费给退部分，让他们自己去找人。”
“啊？”牛保国张大了口：“怎么会这样？”
陶敏芳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对面的侯艳梅离开给她端来一杯茶水。
她端起杯子来抿一口，才缓缓地道：“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和我老公去白家粉店吃米粉。正和白老板聊天，忽然有人打电话进来，她一接通脸色就变了，匆匆忙忙往橡胶厂宿舍赶了。后来我问店里员工，都说肯定是她前夫又捅娄子了，说这样一个瘫痪在床的人，还能把活人给耍团团转，真是太不简单了！”
“怎么个不简单呢？”牛保国再问。
谭明芳清清嗓子，道：“你们都吃早饭了吗？”
她一个个望过来，牛保国点头：“吃了。”她又看梁晨和侯艳梅，那二人也均点头。
她这才放下心来，露出一副嫌恶的神情：“那个姓杨的也太不像话了，他不想一个人住小平房里，想着要和前妻、儿子住一块。可他们哪有时间二十四小时照顾他？只能给他租了橡胶厂的小单间住，还请了陪护二十四小时照顾。说实话，就凭他以前那么待白老板和儿子，能有这待遇都是命好！可他偏不，可劲地作呢！自从住到小单间里，不是说无聊，就是说空气不流通。于是白老板的儿子就给他弄了台电视机过去，还安装了有线电视，让他可以看节目打发无聊。然后不是说空气不好嘛，那个小林又买了一台空气净化器放里边，一天到晚地开着，让空气循环起来。可他还是各种的挑毛病，饭菜凉了啊，不合口味啊，要不就是热了、冷了啊，非要白老板和儿子在那边陪着，亲自照顾。可人家哪有这个时间，他们都要工作。这下杨老倌不干了，基本陪护用轮椅推着他出去散心，他也左一个不高兴，右一个不满意。还故意用轮椅去撞路人，吓唬小孩，恨得附近的人牙痒痒。”
梁晨和牛保国、侯艳梅万料不到此人竟能干出如此勾当，都是又好气又好笑。
陶敏芳道：“还不仅仅如此呢，你们道他还怎样？”见把众人的胃口吊上来了，她又压低了声音，道：“他开始故意当众尿裤子上，有时候大便了，还抓着就往路上身上丢。气得附近的人都找白老板投诉，今天早上就是这样。这不，这都已经是第五个护工了，白老板不断请求，让他留下，说给再加一千块工资，人家还是坚决地要走。说实在做不来，这杨老倌太可气了！你们说说，这天底下怎么能有这样无语的人呢？”
“是无耻！”牛保国纠正。
梁晨和侯艳梅都认可，却没吭声。
完了，陶敏芳道：“刚刚我吃完米粉后，特意回了一趟宿舍里，发现白老板正蹲在她租的小平房前哭呢，那模样看着真叫人心酸。”
梁晨道：“难道她真不能把杨敬文给送回去吗？要是一直这样过，得把人逼疯呀！”
牛保国也道：“白姐自离婚后一直过的苦日子，也是这几年才好起来，看着她现在这样，我这心里也不好受。”
“我跟她聊了，”陶敏芳道：“她完全可以去起诉的，只是顾及儿子那边。我说要是想好了，我们社区和街坊都是可以给他作证的。”
“那是。”梁晨点头。
陶敏芳又道：“对了，她现在还是只能再给杨敬文请陪护，人家政公司是彻底没法了，只能靠熟人介绍。她让我跟你们都说一声，请社区居民都帮着留意一下。只要能照顾好杨老倌，工钱肯定让人满意。而且介绍人还能给个一千块的红包，让大家有熟人介绍的尽快跟她联系。”
侯艳梅忽一拍脑袋，道：“我有一个远房表姐就挺合适呀，她前几天还找到我呢，说让我给介绍工作。她年纪不大，离过婚，但是吃苦耐劳，可以让她试试的。”
牛保国道：“艳梅，你可别坑你表姐了，这杨老倌是什么样的人呀，油盐不进，整个一无赖！别让你表姐来受气。”
侯艳梅道：“不会，我表姐以前伺候过一个老太太，也是杨老倌这样的性格，可她一直真诚地照顾着对方，最终感动了那老太太。前段时间老太太去世了，她才离开。现在她住我那儿呢，老家还有个孩子要读书，等着赚钱回去。陶姐，你就给白老板说一声吧，行不行，反正试试。”
“好，那我这就给白老板打电话，回头让你表姐来试试。”陶敏芳说着拿出手机来，按下白青萱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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