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都市言情 > 人体了解一下 > 28 他的未来

  第二十八章

      24小时前,学生活动中心。

      

      傅研生靠在椅背里,目光微垂,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临近期末,他连续几晚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偏偏学校又出了这种事情,让他觉得力不从心。

      

      女生部部长小声道:“已经全部送医院了,三个发高烧,还有两个更加严重,反复高热加上吐下泻,还有被虫咬的痕迹,现在是半昏迷状态。阳台和一些缝隙里都长虫了,应该是跳蚤,还有……蛆虫。”

      

      “仓鼠一般不会长跳蚤吧。”费知白小声和傅研生咬耳朵,“是不是寝室里进老鼠了?”

      

      “那也不可能先去六楼,我刚问过后勤了,没有寝室申请投放老鼠药。”傅研生叹了口气,“长虫的话,可能是仓鼠跑了,在哪个角落里死了好几天。甚至不能排除人为投放死老鼠的可能。”

      

      防控中心的吴老师在外面接了个电话,推门道:“医院那边来消息了,目前排除了恙虫病和登革热,其他的传染病还在化验。”

      

      “该不会是鼠……”费知白小声嘀咕,还没说完就被傅研生在下面踹了脚。

      

      “无论是什么病,死老鼠的下落必须尽快找到。”吴老师面色严峻,“月初的时候西北牧区被检出两例鼠疫,现在送到我们京州的中心医院,上周上面刚来开完会,又把灭鼠活动提到了第一线。”

      

      她一说完,全场陷入沉默。

      

      “后勤那边问了,还醒着的几个女生只知道是埋了,埋哪儿什么时候埋的都不知道。”女生部部长紧张得不行,“还有那个几个最早也要明天才能醒吧。”

      

      “你们到底会不会办事!早查出来了还能出这种事情?”闵思齐听完就开始拍桌子,“七号楼是谁查的,还有那个叫唐祁镇的是吧?把他给我……”

      

      “不关他的事。”傅研生径直打断,冷冷扫了他一眼。

      

      闵思齐一脸“你想造反”的表情,两人四目相撞,空气中多了丝火药味。

      

      “还是把那个同学叫来问下,毕竟他也是负责人之一。”吴老师出来圆场。

      

      僵持许久傅研生还是同意了。

      

      他当然不舍得把唐祁镇叫来挨顿批,只不过是出于私心想见见他。况且如果真的是传染病,提早告诉他就能早做预防措施,不会像这个寝室里的女生,因为害怕被处分而自行解决。

      

      唐祁镇过来的时候很急,甚至快哭了,生怕是自己的纰漏导致弥天大错,以至于傅研生所有的冷静都在瞬间被击碎了。

      

      他想起零三年冬春之交的非典,那年他读小班、妹妹刚出生,家里、学校处处鸡飞狗跳、人人自危,在他幼年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他知道自己在杞人忧天,但依旧难以抑制莫名的紧张。他渐渐认清自己的心意,如果唐祁镇真的出了什么生生死死的意外,他大概会紧张到发疯。

      

      他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滋味,但现在确实是甜的。

      

      幸运的是唐祁镇提供了一条重要的信息,学生会向学校申请调取监控,赶在第二天学生早课前把死仓鼠找到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包东西里不全是仓鼠,还混了几只老鼠,估计是从臭水沟里捞出来的。在给现场消毒时又发现了一个塑料袋,里面大概装了三只被虐杀致死的老鼠。尽管已经长了虫,依旧能看到被利器割开的痕迹。

      

      连防控中心派来的工作人员都被吓到,脸色难看了许久。

      

      近几年来高校被爆出虐流浪猫事件的不在少数,却极少有过虐鼠之事,但不可否认这类情况更为严重。它更像是一种有预谋的活动,处理方便、隐蔽性强。

      

      学生会里一时间也乱了阵脚,又开了次紧急会议,决定保密处理,先由辅导员出面询问情况。后来还真发现了问题,徐代男和她室友关系很差,每天都很晚回寝,有时甚至夜不归宿。在同学间还被传过是les的言论,导致其他女生没人想和她换寝室。

      

      “这简直心理变态,传出去必然人心惶惶。”费知白小声问他,“是不是她想报复室友?手段这么恶劣,留在学校里就是个祸患……”

      

      “我有办法。”傅研生认同他的观点,也不想留这样的人在学校,先和心理健康协会的老师汇报了情况。

      

      人还没有醒来,傅研生知道自己必须赶在此之前去见徐代男一面。

      

      她目前被安置在教职工寝室。是个蘑菇头的女孩,垂着头坐在床边,看起来挺文静的。

      

      傅研生没和她废话,径直问道:“虐杀老鼠有意思吗?”

      

      她没有抬头。

      

      他拖了把椅子坐到床前,继续问:“把死老鼠和仓鼠混在一起塞进衣柜的夹缝里,等它腐烂生蛆。现在计划真的成功了,你室友其中一个感染了流行性出血热,因为错过最佳治疗时间肾脏受损严重,如果明天还不能醒来器官就会衰竭,然后被宣告脑死亡。”

      

      “这是你的本意吗?”他带着口罩,只剩双目剜了她一眼,语气极其冷静。

      

      床上的女生身子一颤。

      

      兵不厌诈。夸大事情的严重性使其上升到法律层面,傅研生在胡编乱造方面还有些技巧。

      

      他探身用目光锁住女生,僵持十几分钟,徐代男总算松口——

      

      室友要她当寝室长,让她帮忙扫地拖地刷马桶,大晚上连麦打游戏还在寝室里唱歌蹦野迪;逗仓鼠的时候踩坏了她的设计作业导致她拿不到平时分;更过分的是凭空造谣,害她被孤立,错过了换寝室的机会。她上面还有个哥哥,本来就不受父母重视,要是再挂科留级,就真成了他们口中“烧钱的贱货”。

      

      半个月前她走出去散心在路边看到卖仓鼠的,又从西北牧区爆发鼠疫病例的新闻中得到启发,抓了几只老鼠一起弄死,将尸体浅埋几天,塞进了寝室衣柜的缝里。

      徐代男以一种极其平稳的口吻进出了她半年以来的心路历程,具体过程和傅研生推测的别无二致,心里却越发被揪紧。

      

      他回忆起高二那年的自己,觉得这个女生过于平静了,完全不像被蛮不讲理的室友折磨得忍无可忍,而是早有预谋或是有发泄的出口。但仓鼠的伤痕确实还很新……

      

      傅研生心中徒然闪过一种莫名的感觉,继续发问:“那些老鼠是你自己抓的吗?在哪里抓的?”

      

      “什么?”女生错愕地反问。

      

      “我很难想象一个女生去臭水沟里抓老鼠。”他心里也没确信,只能故作冷静地分析。

      

      “就是在出去看房的路上水沟里抓的。我是农村人,抓老鼠算什么。”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傅研生挑了她一眼,结合刚才女生的叙述,她的家境恐怕不支持她出去租间房。“一个人住吗?”他又问。

      

      “我就是想出去看看,心里有个盼头。我没那么多钱,一个人租不起……”徐代男的情绪终于爆发,话语间带了些哭腔,随后是更猛烈的抽泣声。

      

      “你有什么权利审问我,要是我真杀了人你让警察来抓我啊!”

      

      “你这么做不过是想证明自己多优秀多高尚而已,你没有受过伤害,根本不知道他们活在什么样的泥潭里!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理解我……”

      

      傅研生知道自己快露馅了,没再逼问,转而请来了学校的心理医生。

      

      走到外面,阳光刺眼地扎进了他的眼中。傅研生又回头看了眼昏暗的走廊。

      

      没受过伤害?一瞬间他仿佛又到了曾经的自己,想起那条满是血腥味的街。想起女生的遭遇,他竟然开始后悔自责。

      

      “穿高跟鞋开车,把刹车当成油门,撞了三死十伤才判六年,你让遇难者家属怎么想?”

      

      “交通肇事罪不逃逸最多就判七年。”傅沛杰冷静地回复他。

      

      “那是因为你没经历过,如果那天被撞死的是我和傅汐媛,你还能这么淡定地讲……”

      

      话没说完他爸就从沙发里站起来,顺手甩了一巴掌,他没站稳又磕到了墙上。

      

      “哎!老傅你别对小研发火,他身上伤还没好。”妈妈站出来安抚,傅研生甩开她冲出房门,独自打车去医院。

      

      屋里还能听到他爸大声喊:“让他去,还能死外面不成?”

      

      他的爸爸是位成功的律师,但唯独不是好父亲。

      

      当傅研生提出休学调整一段时间都时候,换来的却是他们无情的冷嘲热讽,嘲笑他没用、心理承受能力差。

      

      但父母不知道,当失控的汽车飞快碾过来的时候,傅研生的第一反应是捂住妹妹的眼睛,一个人目睹了全过程。

      

      当眼前朋友被撞飞、血溅到身上时,他强忍着痛苦抹掉了妹妹脖颈间的血,笑着对她说“是消防栓的水”。

      

      那场车祸就如同一个开关,让他性情大变。加上儿时极其暴力的棍棒教育,他人格本就有障碍,阴蛰偏执的一面逐渐显露。

      

      ——“我不想学法,社会太复杂,法律救不了人。”

      

      ——“现实就是这样的,你别天真了,继承你爸爸的衣钵不好吗!”

      

      “我想学医。”

      

      既然不能手刃恶人,那就用手术刀去救好人。傅研生心里渐渐有了一条准则,那就是当善这个群体庞大时,个体接触到好人多机率就会增加。当人们遇到危险,社会不再冷漠,坏人不再逍遥。

      于是他带着曾经的恨,坚守着自己的善,在疼痛的血污里抽枝发芽。即使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理想,他也从未后悔。

      三四年间,几乎没有人理解他的选择。终于在今天、此刻,一只笨拙的小花猫扑向了他。  

      在流光溢彩的大桥上,在圣诞热情温暖的祝福中,他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抱住自己、对自己说了那句——我担心你。

      

      看到他棕色眼眸里自己的轮廓,傅研生才意识到上天真的送了自己一份礼物。

      

      叫做未来。  

      并且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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