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军棍。
众将士闻之变色。
军中责罚,不同于朝堂廷杖。
虽然都是打板子。
但是廷杖,不会出全力。
一是给朝堂诸公留点面子。
二是不愿意有人当场被打死。
但是军中则是真的打,狠劲儿打。
一百军棍,即便你是铜头铁骨,也能给你打成稀巴烂。
何况是血肉之躯。
“上将军,不可!”
“王贲虽触犯军法,但若是依军法,最多不过三十军棍!”
“不能因为他是王贲……”
杨端和站出来,连声说道。
可后一句话,他没说完,也不敢说下去。
别人都是犯在自己老子手里,几乎是一笔带过,实在不行,找替罪羊。
老王这是把儿子往死里弄。
不但丝毫不给情面,这纯粹就是翻倍执行。
这要是在后世,多半是要被拔氧气管的……
“上将军,还请从宽处理王贲将军!”
“军中将士血战,战马难免受伤,看到东胡战马,实难不动心思,再者……”
李信同样是话说半截。
后半截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那就是斩获物资,都有私藏。
在侧的将军,都干过这事儿,上将军王翦也是知道的。
但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到了王贲这,怎么就不行了呢。
“上将军,大军东出在即,万不可伤了大将,请从宽处理王贲将军!”
辛胜站跪地求情。
“请上将军从宽处理王贲将军!”
其他诸位将军,也齐刷刷的跪下了。
要是就这么触犯一回军法,就要被打一百军棍,他们这些人,坟头上的草都两米高了。
“老夫是上将军,还是你们是上将军?”
“拖出去,打二百军棍!”
王翦勃然大怒。
你们不让打,本将军偏偏就要打。
打坏了,也是本上将军的儿子……
而王贲,也不争辩,等着被打死。
这对父子,当真都是属牛的。
跪地的众人偷眼往军师陈平的位置看去。
这是他们心里唯一的希望了。
“且慢!”
果然,陈平也是看不下去了。
王翦这人,真是什么都好,什么都没得挑。
就是拿自己儿子不当人。
“上将军,大军攻楚,是攻有史以来的最难的硬仗。”
“我秦军虽然战力不俗,但是大将有限。”
“若是伤了王贲将军,谁个去担纲深入前线的先锋?”
“再者,军法不可枉加,秦法更不允许上将滥用职权。”
“故而,本军师以秉政太子傅之身份,持穆公剑干涉此事。”
“王贲虽违军法,但是最多三十军棍,且大军即将东出,不可损将。”
“鉴于此,三十军棍暂记,容东出之后再做计较。”
陈平起身,手持穆公剑道。
他知道王翦的用意。
此次东出攻打楚国,必将是一场消耗战。
秦军军纪必须肃整。
故而,才杀一儆百。
王贲刚好撞到了风口上。
故而,他才郑重请出了穆公剑。
不然,依着常理,他若是开口,王翦必然会给面子的。
毕竟,是亲儿子……
“本将军尊太子傅令!”
王翦起身,对着穆公剑深深一躬。
穆公剑,代表着秦王亲临。
任谁都不能抗命。
陈平也是随身携穆公剑,多半也是在防备吕不韦憋出的大招。
今日来开会带着穆公剑,多少有点装X的意思。
“既如此,这顿军棍,先记下。”
“众将军请起。”
王翦借坡下驴。
“谢上将军!”
“谢军师!”
众人虚惊一场,谢恩起身。
王贲冲着陈平,就是一阵感激的眼神。
不然,他今儿就算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大军攻秦,诸位将军可有方略?”王翦环视众人,朗声问道。
众将士沉默片刻,杨端和率先战了出来。
“上将军,末将以为,我秦军当出河内郡,经安阳北上,直逼邯郸。”
“逼迫赵边军南下,和我秦军邯郸周遭,决一死战。”
“可一战定乾坤。”
杨端和这是走当年长平大战之后,老王陵攻打邯郸的老路。
王翦点了点头,不做品评。
陈平也是不可置否。
杨端和稍稍有些尴尬。
“上将军,末将以为,可直接走上郡,进离石要塞,穿插到太原郡,直接从赵国背后杀过去。”
“到时候,燕国那鼠目寸光的上将军,多半也会趁火打劫。”
“我秦军在燕军的牵扯下,可一路攻向赵国腹地,让赵军首尾难顾。”
李信站出来盎然说道。
王翦点了点头,依旧是不做品评。
他这是有意考校这些年轻大将。
看连续两位佼佼者的方略未被采纳,其他人不做声了。
王贲几次跃跃欲试,但是触碰到老王犀利的眼神,只好耷拉了脑袋。
“王贲将军有何良策,说来听听!”
陈平笑着说了一句。
王贲当即道,“军师,上将军,末将以为,攻赵之要,在歼灭李牧大军。”
“若李牧大军不灭,即便是拿下邯郸,也算不得灭国。”
“故而,我秦军聚集五十万大军,出函谷关,穿越河东郡,进入上党。”
“继而,直逼驻扎在井陉关的李牧主力。”
“只要灭了李牧的边军主力,其余赵军,不足为患。”
王翦听完,也只是扣了扣帅案。
这才缓缓说道,“三位将军所说,大体无差。”
“也绝非最佳方略。”
“此次出战,当兵分南、中北三路。”
“三路并进,一举灭赵。”
“本上将军令,南路由右军主将杨端和率领步骑混编大军十五万,出上郡,进离石要塞,穿插到太原郡,直接从赵国背后杀去。”
“北路由左军主将李信率领十万大军,出河内郡,经安阳北上,直逼邯郸。”
“中路本上将亲自率领二十五万大军,出函谷关,穿越河东郡,进入上党,和驻扎在井陉关的李牧主力对决。”
“三路相互牵扯,让赵国大军无法聚集在李牧一人手中,分头击败。”
“切记稳扎稳打,相机突进,不求早日拿下邯郸,但求全歼赵军。”
“赵军败亡,这赵国败亡。”
“得令!”
众将士高喝了一声。
李信杨端和红光满面,单独带兵攻赵,实在是绝好的机会。
出兵方略,也和他们所想大体不差。
王贲则是垂头丧气,心里很是不服气。
要说方略,他刚才也说对了。
要说打仗,他绝对不弱于李信、杨端和啊。
而且军师刚才说让要让他担纲先锋呢。
若不是怕挨鞭子,他绝对要上去理论一番。
王翦下完军令,转而看向陈平,“军师以为如何?”
陈平稍作思忖,这才道,“此番攻打赵国,是我秦军自长平大战之后,最艰难的一战。”
“赵国尚武之风,不在秦国之下。”
“赵国对秦人的仇恨和复仇的决心,更不在秦军之下。”
“此次若说是两军对战,不如说是举国之战。”
“胜,则意味着我大秦东出的步伐,正式踏出了第一步。”
“败,则意味着身死国亡。”
“故而,此战务求全胜!”
“此战,一雪前耻!”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血不流干,死不旋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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