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群糟心亲戚的出现,任栖桐终于有了拒绝再待下去的正经理由,老拜斯曼虽然不舍得,但也不愿意他们一家人为难,就同意了。
走的时候,光无忧无虑姐弟俩的礼物就装了满满当当三口大箱子,其中不乏名贵的珠宝饰品,女用的项链耳环戒指首饰盒,男用的袖扣领带夹怀表以及各式花样链子无数,足够他们一直用到成年礼。古董的流行的,定制的限量的,其数量之多、价值之高让冼淼淼看后也不觉心惊。
礼物中尤以男士用品居多,且相当一部分适合的年龄段偏大,起码也是十多岁的男孩儿才能用到的。任栖桐看后心情就有些复杂——想必这些都是当初老拜斯曼后悔之后,准备买了送给自己的,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送出手,以至于留到现在,兜兜转转又送到他儿子手上。
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两小对老拜斯曼已经有了感情,走的时候还挺依依不舍,祖孙三人对着抹眼泪。
无忧还小声问爸爸:“能让爷爷去咱们家玩儿么?”
老拜斯曼想,可是却不能。
一来意大利这边很多事情还需要他时不时的坐镇,二来他之前从未去任何一个儿女家停驻过,要是这次真的跟他们一起回国,那么长久以来的平衡就会被打破,饶是再如何心胸宽广的人也会有意见——更何况他也从不认为自己的那些儿女们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幼子一家四口日后将永无宁日。
老拜斯曼跟孙子孙女道别,又约好了让他们明年再来,这才目送飞机离去。
原本大家以为此次意大利行到此结束,却没想到一周后,一份巨大的“惊喜”空降望燕台。
最初听说下面有个外国小孩儿找自己时,任栖桐熟练地选择避而不见。因为他是明星嘛,每天从早到晚想见他的人简直不要太多,不要说见面,就是握手来者不拒的话,他的手也早就脱了几层皮。
结果没几分钟,保安的电话又打上来了,说那小孩儿看着不大像一般粉丝,身边还跟着一个保镖模样的人,说跟你是亲戚,还要见冼总。
一听亲戚,任栖桐本能的心烦,然后又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这回他没再多耽搁,麻溜儿的坐电梯下去了,然后发现另一架电梯里随后出来了老婆。
两口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不大想见的预感……
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
俩人怀着极度复杂的心情去了接待室,一推门,看清里面的人之后就想再退出来。
这不是老拜斯曼那个熊孙子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里面的熊孩子穿着白T恤加亚麻灰的短裤,脚上踩着一双某大牌新款的草编系带凉鞋,正晃着两条腿儿喝冰镇果汁,身边立着一个警戒状态的保镖。
这熊孩子反应还挺快,冼淼淼跟任栖桐没来得及撤退的,他就眼睛一亮发现了他们,直接从沙发上蹦下来,乐颠颠的跑到他们跟前问好。
“埃布尔舅舅您好,舅妈您好。”
任栖桐的脸直接就黑了,“我不认识你。”
冼淼淼就想笑,又见那熊孩子像模像样的对自己欠身行礼,完了之后眨眨眼,说:“亲爱的舅妈您好,上次见面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伯尔曼,今年八岁了,再次见到您非常高兴。”
彬彬有礼的漂亮小孩儿真的很难让人反感,冼淼淼还没想到自己究竟该以怎样的态度对他,就听人家又发话了:
“您可真美,请问我能有这个荣幸亲吻您的脸颊吗?”
冼淼淼噗嗤就笑了,自己这是被一个八岁的小孩儿撩了么?
她笑着撞了撞任栖桐的腰,意味深长的说:“果然是一脉相承啊。”
这么点儿大的孩子,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这是种族天赋呢,还是种族天赋?
任栖桐的脸黑的就跟锅底似的,先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沉声问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家里人知道吗?什么时候到的?“
他长得人高马大的,平时面无表情就有点天生的威慑力,这会儿干脆又拉下脸来,饶是伯尔曼胆大包天也本能的收敛了。
刚还乐颠颠撩舅妈的正太缩缩脖子,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自己来的,家里人不知道,不过我留言了,说出来游玩……”
随着任栖桐的脸越来越黑,表情越来越吓人,伯尔曼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干脆瘪了嘴,瞧着怪委屈的,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跟着他来的保镖看不下去,试图解释,却被任栖桐一眼瞪回去,然后跟自家小主子一起挨骂。
“简直胡闹!竟然不跟长辈打声招呼就乱跑,要是中间出了事怎么办……”
他训了半天才发现被训的俩人都一脸懵逼,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的汉语,于是立刻又换了意大利语重新训了遍。
任栖桐的担心完全可以理解。倒不是说他跟这个素未谋面的外甥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而是他跟对方的父母关系本就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崩塌,如果伯尔曼中间出了一点差池……估计老拜斯曼就能提前魂归故土了。
作为一个热爱运动的男歌手,任栖桐的肺活量相当出众,所以他可以这样毫不费力的连训半个小时都面不改色,而反观伯尔曼和他的倒霉保镖,俨然已经满脸菜色,瞧着就跟死过一次了似的。
冼淼淼瞧着既心疼又好笑,不过倒也没出声,因为这孩子确实有些太胆大包天了,不给点教训保不齐下次又要做出什么吓破人胆子的混账事儿来。
他这次是来找自己这家人的,哪怕不是他们的本意,可要是中间真的出了一点点纰漏,他们就少不了被牵连!
等任栖桐终于训诫完毕,已经差不多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初见他们时兴高采烈的伯尔曼这会儿脑袋都抬不起来,眼眶也微微泛红,低着头杵在那里好不可怜。
任栖桐第无数次瞪了他一眼,果断道:“把护照拿来,我这就让人买机票,马上送你回去!”
“no!”伯尔曼猛地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的央求道:“让我多待一会儿吧埃布尔舅舅!”
任栖桐不为所动,掏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神色十足冰冷。
见他不是开玩笑,伯尔曼真的急了,眼泪登时掉下来,抽抽噎噎的恳求几声,又望向冼淼淼,“舅妈,我不想回去,我,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
说着,就跑去把沙发旁边的行李箱拖过来打开,将里面的巧克力、糖果、娃娃、模型玩具和几个小巧的首饰盒摆了一地,继续哭道:“我真的想找你们玩儿,呜呜,不要把我送回去!”
不要说冼淼淼不忍心,就是任栖桐见他这幅悲痛欲绝,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的样子也有些受不了。
千里迢迢瞒着家人跑到遥远的华国来,人生地不熟,自己和保镖还都不会说汉语,是一路靠着英语加偷偷打印的任栖桐的照片才找过来的,中间还被出租车司机带着兜完了大半个望燕台,刚兑换的现金都差不多掏空了……
结果废了这么大的劲,好不容易见到了舅舅舅妈,话都没说几句的,对方就清清楚楚的表示了不欢迎,还要立刻把自己送回去!
伯尔曼少年顿时伤心欲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舅舅不喜欢我!我的偶像不喜欢我!
接到任栖桐的电话,陆海急匆匆从楼上下来,刚进门就看一个外国孩子蹲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的,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满脸幽怨,自家的两位老板似乎有些尴尬。
他瞅瞅那陌生小孩儿,再瞅瞅任栖桐,再瞅瞅冼淼淼,忍不住开始八卦:难不成是桃色新闻?!
卧槽这不行吧,太劲爆了!不能够啊!
冼淼淼让熊孩子哭的头疼,又觉得有些心疼,就对任栖桐道:“算了,来都来了,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也累了,要是强行送回去,不情不愿的,路上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呢,到时候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先让他在这边休息一下吧。”
任栖桐挣扎了几秒钟,这才勉强点点头,又对陆海道:“去附近的酒店开一间房。”
话音未落,冼淼淼就摇头,说:“不好,酒店往来人员构成复杂不说,他一个孩子,又胆大包天的,把他自己丢那儿保不齐又要惹什么乱子出来。真要算起来他也是你的外甥,来都来了,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干脆让赵姨把家里的客房收拾一间出来,反正也住不了几天,我们辛苦一些,好歹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任栖桐本就有点视舆论和礼法为无物的狂放,狠起来也不是玩儿的,他说把伯尔曼丢到酒店,那就是真的想这么做。
万一由着他把孩子丢在酒店,估计死都不会主动去看一眼,到那时假如真的出了点什么事,不要说意大利那一群亲戚,就是国内民众也能喷死他们!
冼淼淼亲自发话,任栖桐倒也没有继续反对,只是对伯尔曼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两口子在一起,必要时候就要一个唱白脸一个扮红脸,眼下任栖桐已经凭借先天优势唱完了白脸,冼淼淼少不得要拿着红脸唱一把。
不过话说回来,论起哄孩子,还是任先生的经验更丰富一些,可此刻不用问就知道他必然没有这个兴致,冼淼淼只好硬着头皮上。
她先哄着伯尔曼去洗了脸,又让人换了杯果汁,再别别扭扭的询问了下他带的礼物,小正太倒也渐渐回转过来。
大约是有老婆被撩的案例在前,任栖桐也没走,一直板着脸坐在伯尔曼对面,时不时就用眼神威慑一番,真是门神都没这么显著的效果。
伯尔曼只觉得这个舅舅真是名不虚传的不大好接近,一时间只觉得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之前他总觉得对方的冰山状态只是对外人的,没想到私底下也是这个样子……还是说,自己就是外人?!
小正太越想越难受,忍不住小声问冼淼淼:“舅妈,舅舅是不是不喜欢我?”
冼淼淼干笑,心道不光他不喜欢你,光是咱们两家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吧,恐怕我也不大喜欢你……
不光到底上一代的恩怨与下一代无关,小屁孩儿又是专门带着礼物过来拜访的,冼淼淼虽然没办法像对待十月那样喜欢他,可到底也讨厌不起来。
下班之后,冼淼淼和任栖桐像往常一样回家,不过跟平时唯一的区别就是又多了一辆车,车上装着一个不请自来的小崽子。
坐了一整天飞机的伯尔曼也实在是累坏了,刚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然后直接被保镖扛下来。
等他一睁眼,就对上了几只圆溜溜的眼珠子。一,二,三,四,四只眼睛。
他好像从没见过这么黑这么亮又这么清澈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清楚地映着自己的影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满满的好奇。
见他醒来,无忧忙扭过头去,噔噔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声道:“醒啦,爸爸妈妈,他醒啦!”
后面还跟着一条小尾巴,圆滚滚的,一边笨拙的跑着,一边也有样学样的喊道:“sing啦~!sing啦~”
伯尔曼眨眨眼,看着全然陌生的房间,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哦,自己是被带到舅舅家了。
哇,我住在偶像家!
他忍不住兴奋起来,连忙翻身下床,出门前却还不忘对着镜子整理下服装和头发。
房子的空间蛮大,伯尔曼绕了几圈才摸到客厅,那边已经在摆饭。
偶像舅舅正抱着弟弟妹妹玩,眼睛里沁出明显的笑意,任凭那胖小子的屁股在他身上坐来坐去,一点儿不耐烦都没有。
伯尔曼有点沮丧,还有点小小的委屈:他白天还瞪我来着,想把我立刻打包送走。
虽然舅舅舅妈没有超级热情,但确实也没亏待他,考虑到他初来乍到的不会用筷子,还特地给他准备了叉子和勺子轮番上阵。
吃完饭,冼淼淼在客厅一角处理工作尾巴,任栖桐照例陪着两个孩子玩儿,手把手的教他们读书写字,完了之后还弹琴、弹吉他,搂在怀里荡秋千什么的。
伯尔曼一个人捧着一大碗水果坐在一边,就显得有些多余,有些格格不入。他突然就觉得有点羡慕,又有点怯怯的,原本觉得很甜很好吃的水果也不怎么吸引人了。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家也是可以这样的!
爸妈一天到晚的忙,有时候连续很多天不回家,就算偶尔回家,也根本没空跟他交流感情,顶多随便问几句也就完了。长到这么大,伯尔曼记忆中父母的印象十分淡薄,跟他们反而还不如日夜照顾自己的保姆来的亲近……
他也不算太小了,又是那样的成长环境,远比一般孩子懂事要早,他知道父母很忙,忙工作,忙交际,甚至忙着跟那一群亲戚争夺不知究竟什么时候能到手的遗产,所以从来也没想着要打扰。
可他也是个孩子,也渴望爸妈能什么时候分出一点时间来给自己,不要太多,一点点就好。
他没有亲兄弟姐妹,据说几个表哥表姐家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所以时间一长,也就渐渐放弃了跟父母亲近的念头。
他觉得可能全世界的家庭都是这么过的!
然而现在,他的这种概念被轻而易举打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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