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清波和王琳看着任栖桐远去的背影,面面相觑,然后王琳小声问,“师兄,任师兄不会真的跟老板分手吧?”
她比冼淼淼还要小,所以直接叫老板。虽然不大清楚任栖桐和冼淼淼两人的真正底细,但王琳觉得那两个人在一块时怎么看怎么般配,而且让人感觉很舒服,要是就这么分手的话多可惜呀。
“不能,”邓清波果断道,见她一脸迷惑就笑着按了她脑袋一把,“傻丫头,情趣听过没?”
也不知王琳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就红了,看上去还挺不好意思的。
邓清波又问她,“对了,你还没说呢,刚才一人蹲墙角嘀咕什么呢?”
“哦,”王琳迅速调整表情,说,“前段时间我回家,捎回去几台家电,还给我爸买了部手机,结果刚才我妈打电话跟我说,那手机被人偷了……”
女儿长这么大也没享过什么福,在外面大城市讨生活本就不容易,王爸爸王妈妈压根儿也没想到她竟然短短几年就攒了几万块钱,还一股脑贴补给家里了,真是又惊又喜又心疼。
除了电视机之外,王琳还给爸爸买了一部智能手机,给长头发的妈妈买了一台电吹风。手机也不贵,才一千块,可还是被节约惯了的王妈妈念叨了好几天。王爸爸一开始也坚决不要,但王琳就说已经买了的都不能退,这才留下。
女儿真心孝敬的东西,王爸爸怎能不喜欢?虽是满口不愿,但还是第二天就揣上出门炫耀去了,然后短短几个小时传遍全镇。
智能手机能上网能拍照,功能简直不要太齐全,偶尔王妈妈还会跟老伴儿要过来自己摆弄几下耍耍。
但好景不长,一家人还没稀罕够的就出了事:前天是王琳家乡的集会,王爸爸带着自家田里出产的蔬菜去卖,结果还没卖完呢就发现衣服口袋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划了道大口子,里面的手机不翼而飞。
王爸爸急的险些没当场哭出来,菜也顾不上卖,没头苍蝇似的转圈找起来。
可集市上人流量本就大,又时常有外地扒手集团跨地区作案,根本无从找起。
找了半天未果后,王爸爸在别人的提醒下去派出所报案。接待他的民警态度很好,也十分同情他的遭遇,但也言明想要找回来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集市上人员众多又杂乱,来源又十分分散,现场还没有监控摄像头,甚至王爸爸连什么时候被偷的也说不准,没准儿扒手早已经离开本地;另外他对手机的操作本就还十分不熟练,也没设置什么防盗程序……
再者现在犯罪分子的销赃手段也是越来越高明,王爸爸的手机被人原封不动卖掉也就罢了,最糟糕的情况是被懂行的罪犯先进行彻底的拆分,然后跟其他机器拼凑在一起。真那样的话,就算警方捣毁犯罪团伙,手机也拿不回来了。
王爸爸并不懂这些门道,见民警备了案还是不放心,先千恩万谢,又翻来覆去的说这是她女儿辛辛苦苦在外打工,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攒钱买回来孝敬他的……
“也是我没用,不知道多看顾着点,同志,您多受累,请千万帮忙找找……”
着急加愧疚,这个在田里操持半辈子的糙汉子眼睛红红,就差要下跪,几个民警赶紧出言安慰,又好声好气的送到门口。
这么大的事儿简直瞒不住,加上小村小镇的,屁大点消息都能迅速传遍街头巷尾,更别提王爸爸在集市上找手机的情况还被不少村民看个正着,他还没进门的,就被老婆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就说你是个穷贱命!有好东西也不知道好好揣着掖着,到处招摇,你说你去赶个集带什么手机,啊?这下好了,便宜了吃赃的!”
“闺女在外面讨生活容易么?我看她自己都不舍得用那么好的东西,偏又给你这老货糟蹋了!”
乡间婆娘们基本上都擅长骂街,平时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刹不出车,怼起自家男人来也是各种激烈。自知做错事的王爸爸也不敢还嘴,蹲门槛上一个劲儿的抽烟,长吁短叹,脑袋都快塞到胸膛里去了。
王妈妈骂了半天尤不解气,三步并两步的过来,劈手夺了烟,刚要丢,转念想起这也是女儿带回来的,又不舍得了,只找了盆水熄灭火星,然后小心翼翼的搁在窗台上晾干。
做这一切的时候她嘴也没闲着,不住的嘟囔,“你这败家啊,有土烟不抽抽这个,多贵!烧的都是钱!警察咋说,能找回来不?”
王爸爸垂头丧气的去里屋拿了烟纸和烟叶,麻利的卷起来,点燃之后狠狠抽了几口,“说给找,就是得等几天。”
王妈妈听了,这才不言语了,只是到底气不过,几天后跟王琳打电话,就叽里呱啦的把这事儿说了。
王琳听后难免也跟着心疼,话说直到现在她自己还是用的三百块送话费的老年机呢!
但她更担心父母因为一部手机产生隔阂,便出言安慰,又说自己现在能挣挺多钱了,丢了再买就是,叫他们不要担心。
王妈妈听后叹了口气,“你快别糊弄我了,我都听人说了,外面消费高,一碗面都要好几十块钱呢,你才能赚多少?又不是遍地黄金……”
邓清波看见王琳的时候,这姑娘正纠结呢,到底还要不要给父亲再买一部手机?
经过这件事,王爸爸也有点灰心丧气,不知还会不会要;王妈妈干脆直接表态,说禁止王琳再给他买这么贵的“奢侈品”……
邓清波瞅着自家小师妹,觉得那一家人简直都朴实的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买呗,爹妈都这样,不管你什么时候问他们都说不要,可你要真先斩后奏买了寄回去,他们还能千里迢迢的跑来退货不成?再说了,经过这件事之后,你爸肯定也有经验了,不会再轻易被人摸走啦。”
王琳一琢磨,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刚要答应却又愁眉苦脸的。
“又怎么了?”邓清波问。
“那个,”王琳挺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上次的走秀报酬我基本上都拿去买电器了,要是再买部手机,就,生活费可能就不够了。”
虽然吃住在璀璨,但作为模特的王琳平时也有着颇大的开销:衣服总得添几件吧?鞋子也不好每次出去面试都是那一双,既然决定往时尚圈进军,那么她的穿着打扮也得抓起来,每种风格起码都要购一套,不然一旦你去面试的品牌是古典宫廷风,可你却只能理解现代都市休闲风格,确定不是当面打设计师的脸?
再加上日常化妆品、通话费、交通费,林林总总的,一个月下来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而且模特这个工种收入并不稳定,半年不开张、开张顶半年那是常态,就连王琳自己也不确定下一笔收入什么时候到账……
一千块的开支对她而言,确实伤筋动骨。
邓清波本想说自己可以借给她,但转念一想,这也是一笔负担,要是搞得这姑娘进一步吃糠咽菜就不美了;可要是白送,非亲非故的,他现在也不是富得流油,人家肯定不会要啊!
小老板倒是有钱,可这种“慷他人之慨”的行为太不要脸了……
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还真让邓清波想起一个招儿来:“嘿,看我这脑子,各大品牌手机不是经常发新款么,很多时候都会有整点秒杀的特价活动,可便宜了……”
接下来的几天,邓清波跟王琳俩人最高时候同时操作七台手机和电脑,第三天的时候还真让他们达成心愿,而且还不止一台!
看着眼前这一台九块九,另一台也只花了十一块一毛一的新款手机,王琳激动地难以自持,以前的她光知道每天驴拉磨似的拼命挣钱了,压根儿就没想过竟然真要这种类似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她想也不想就把其中比较贵的那台推给邓清波,“谢谢师兄!”
因为有好几次秒杀活动都是在凌晨网络访问人数最少,而人也最困的时候,这几天邓清波就没怎么睡过囫囵觉,眼睛里都是血丝,站着都发飘。
他也不要,又推回给王琳,“我手机还是去年刚买的,新的很,要了也没用,倒是你该换了,哪儿有模特还用老年机的,出去也给人笑话。”
“我”王琳刚要拒绝,邓清波却已经晃晃悠悠往外走,边走边哈欠连天的说,“行了,你不要就丢了吧,反正也才十块钱,我得回去睡觉了,别打扰我啊!”
*****
从本月中旬开始,方栗要跟老东家解约的消息就漏了风,然后不管公司如何狡辩,粉丝们还是非常欢欣鼓舞。有个爱他五年多的铁粉甚至干脆就买了一串鞭噼啪放过,说是去旧迎新,以后一准儿转运。
一开始那公司对外面一边倒的舆论风向很不满意,还雇了一批水军试图抹黑方栗,指桑骂槐的说他过河拆桥、攀高枝儿什么的,结果被他和万雨的粉丝分分钟实力碾压。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方栗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毕竟他确实是老东家捧红的,哪怕就是今后合作不了,但只要对方不妄图颠倒黑白,他也会对自己的不公正待遇三缄其口,让它们成为永远的秘密。
可没想到那公司当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既要好处又要名声,结果这一举动直接把老实人逼得上了火!
上周方栗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首次公开承认跟公司解约是因为无法继续忍受对方的种种不合理安排,顺便又说了两边的收益分成,结果惊爆全国。
原本外界对方栗的糟糕处境就有所耳闻,只是不管是他本人还是公司都没正面回应过,因此绝大部分人还都半信半疑……
太不要脸了!
新人签公司待遇低可以理解,但问题是方栗他不是新人了啊,有这个走红的趋势,合同早该修改!
老东家瞬间背上了“吸血鬼”的称号,还被人扒出之所以方栗会被这样压榨,就是因为当年的罪过小人……
粉丝们都很关心偶像下一步会去哪儿,新东家会不会像老东家一样刻薄,千万别出了狼窝又入虎穴。毕竟方栗现在也不年轻了,要是再给耽搁几年,这辈子就彻底完蛋了。
然后就有人蹦出来说大实话:“还担心个什么劲,放眼看看大江南北几家经纪公司,哪还能有比这份合同更坑爹的!”
……
今天是冼淼淼第一次跟方栗面对面,发现他比网络上流传的各种活动照老一些、沧桑一些,当然,眼角皱纹也多几条。
不难理解,毕竟原公司给他的定位是青春活力的偶像派,面对不饶人的时光,能依靠的就只有PS。再加上最近几个月双方扯皮,身心俱疲的方栗连最起码的休息都不能保障,状态自然要差一点。
两人握了手,值得注意的是方栗两只手都上了,腰也弯的很厉害,冼淼淼看后心中暗自感慨,这真是标准被折磨怕了的行为模式。
跟荧幕上霸气四射的固定形象相比,真正的方栗私底下其实颇为安静,给冼淼淼的感觉跟于榕有些像,只是更懂得隐忍,也更有野心。
之前的诸多事宜都由万雨跟冼淼淼协商过了,今天大家碰头主要是为了咨询下方栗本人的意愿,如果各方面都能达成一致的话,那么等他将所有的解约手续清算干净,就可以签约了。
“方先生,”冼淼淼把之前自己考虑的大略挑着说了下,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单纯的偶像剧以后我不会给你再接了,各种综艺活动和商演也会大幅减少,所以虽然分成提高了,但很可能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你的收入反而会减少,这一点可以接受吗?”
方栗点头,“当然,我理解。”
“很好,”开始谈正事之后,冼淼淼就变得严肃起来,不管是表情还是言辞都透着那么点儿铁血无情,“因为之前你耽误了黄金发展时期,又给外界留下了偶像派明星的固定印象,我可能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来扭转局面。而你本人也会在尝试转型的过程中遭遇到非议、怀疑甚至是否定,你的处境可能会变得相当尴尬,你能做好心理准备吗?”
方栗的天份不错,但这些年来演技非但没能得到有效的提升,反而被一群面谈派搭档们拖累不少,想让大家对他的印象从偶像派过渡到实力偶像派,并不是一件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
这就好比改衣服,有时候你花费的时间和精力甚至远远大于重新做一件,而且还要承担相当的风险……
冼淼淼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挑战,全新的体验和纯粹空白的未来让她激动莫名,充满期待。
好在方栗是个明白人,他也知道自己眼下的情况十分尴尬,冼淼淼肯在签合同之前就开诚布公的跟自己谈,确实很难得。
人都会老,靠脸吃饭长久不了,方栗很早就想转型了,尽管他知道可能会面临很大的风险;只是公司畏惧改变,试图规避一切潜在的危险,所以双方一直没能跟公司达成协议。
可现在有人主动表示会努力帮自己转型,延长职业生命……
“我能!”他缓缓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然后郑重其事的对冼淼淼道,“谢谢,真的谢谢。”
“……因为你有一定的知名度,所以我会帮你安排一套两室一厅的住宅,”冼淼淼笑着问,“对装修风格和家具陈设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万雨就开始笑,方栗各种惊奇的问,“还能这样?”
冼淼淼一挑眉,“反正是住嘛,干嘛不住的舒舒服服的呢?”
“谢谢,”方栗也跟着笑起来,觉得自己的新生活应该会很不错,“我没什么要求,只要干净整洁就好了。”
冼淼淼点点头,“你最近有地方去吗?不方便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帮你安排,拎包入住。”
“非常感谢,”方栗松了口气,说,“还有最后一点手续没处理完,我暂时还呆在那边,不过最迟两周,我应该就能过来报道了。”
“合作愉快。”冼淼淼率先举起酒杯。
“合作愉快!”
谈完事情之后,三人分三次分别上了三辆车,也是够谨慎。毕竟现在方栗跟老东家还有点事情没清,要是再被曝出早就在筹划跳槽的事,难保不节外生枝。
冼淼淼坐在车上发了半天呆,等万雨和方栗的车子先后跑的没影儿了也不给任何指示,谢磊忍不住出声询问,“老板,去哪儿?”
“啊?”冼淼淼猛然回神,待他重复一遍之后又开始晃神。
是啊,去哪儿?
之前跟任栖桐蜜里调油的时候,她从来不怕无聊,也从不用纠结去哪儿的问题,因为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去哪儿不一样呢?
可现在,他们在冷战呢。
冼淼淼突然有点生气,又有那么一丢丢思念,但在任栖桐真正意识到自己在意的是什么之前,她才不会主动示弱呢!
“去老宅!”
从小十月来了之后,尚云清差不多就在老宅扎了根,又变成那个跟父亲住在一起的好儿子。
期间曾有数位旧日的狐朋狗友试图引他再回灯红酒绿,他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竟当没听见。
眼见着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无可救药的小儿子竟然意外浪子回头,老爷子自然是喜得无可无不可,经常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就跟去世多年的老伴儿瞎聊天,“咱们的小儿子,终于长大啦,可惜你没等到这一天……”
老太太去世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尚云清,而她去世那一年,尚云清也确实倍受打击,罕见的安分了一年,但之后就开始变本加厉,长年累月不回家,谁劝也不听。
老爷子和冼淼淼他们是高兴了,可尚云朗一家却很郁闷。
原本父母就偏心幼子,平时隔着千山万水都会时常嘟囔,现在倒好,直接住到眼皮子底下去了!真是越来越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
就拿那个混血的小崽子来说,未婚生子的身份,老爷子竟然疼的跟什么似的,他们家阿志才是正经的长房长子呢!
尚云朗空有坏心眼儿却城府不深,基本上心里想什么,回头就能在脸上显出来,所以对他的心思,大家不是不知道,只是都没当回事儿……
他所担心的左不过是失宠,或者更本质点说就是怕老爷子百年后遗产分配不均。可话又说回来,家产本就是老爷子挣得,想跟给谁不想分给谁都是他的自由,难道还能强逼?
有这个工夫瞎担心,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人,规规矩矩做事,兴许还能叫老爷子改观。
冼淼淼到的时候,尚云清正拿着本看图说话的书教小十月,而老爷子就坐在另一边,边喝茶边笑呵呵看。
听见有人进来,小十月先抬头看了眼,然后便惊喜道,“淼淼!”又挣着腿儿从沙发上爬下来,小跑着来到她跟前仰着脑袋看。
“哎呦我们十月又长高啦!”冼淼淼蹲下去摸摸他的小脑瓜,“肯定有乖乖吃饭,乖乖睡觉吧?”
小十月用力点头,还用手比了个挺抽象的大圈儿,认真道,“十月吃了一大碗饭,晚上。”
冼淼淼噗嗤一笑,毫不吝啬的夸奖,“真棒!”
尚云清双手抄兜慢悠悠晃过来,闻言笑道,“他可真是能吃,我从没想到一个奶娃娃竟然真能吃下脑袋大的那么一大碗去!”
“人家这可是长身体,肌肉骨骼什么不耗能量?”冼淼淼捏着小十月胖乎乎的小手上的小窝窝,又对他说,“对不对啊,十月?”
小十月就光听了个长身体,当即很熟练的摸摸鼓鼓囊囊的小肚皮,“对!”
“淼淼快过来坐,”老爷子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又叫阿姨拿水果和点心,“今晚家里做了红豆饼,酥皮揉的很好,我正想着打电话让人给你送些过去,可巧你自己就来了。”
“我鼻子尖嘛!”冼淼淼笑嘻嘻的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又往他脸上用力亲了口,“还是外公疼我。”
这两年她虽然一直跟尚清寒关系亲昵,但也从没做过如此举动,当即就把包括老爷子在内的在场人员震住了。
尚云清呵呵一笑,还在原来的位置坐下,然后明知故问,“淼淼可有日子没来了,十月时常问起你,哎对了,怎么没见小任?”
话音刚落,老爷子就先哼了声,“好好地,提那个外人干嘛?”
尚云清也不害怕,笑嘻嘻的问冼淼淼,“淼淼决定跟他分手了?”
这人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但凡打定主意想做点什么,就一定会做到底,多年来老爷子的拐棍儿都没能让他收敛一星半点,冼淼淼从他开口的瞬间就知道今天没跑儿。
“没有,”冼淼淼拿了个空茶杯摆弄,又跟送上水果拼盘和红豆酥皮的阿姨道谢,“只是我觉得之前我们相互了解的还是太少,所以提出双方都各自冷静一段时间,过几天再正式谈一下。”
“哦?”尚云清似乎是有点意外的样子,又问,“他不是跟某个小姑娘,嗯?”
“那个倒没有,外面乱写的,他倒不是三心二意那种人。”
冼淼淼摆摆手,拿起个红豆酥咬了一口,果然鲜美酥软、满口香甜,红豆馅儿也都细细挑出皮,用粗纱布反复滤过,绵密如沙,口感极其细腻,比外面卖的强多了。
“呦,这个真不错。”她赞不绝口。
“那还冷战?”尚云清罕见的对别人的情感问题感兴趣,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嗨,我就是突然意识到,我们两个虽然在一起了,但其实本质上还是各自独立的两个整体,平时也许显不大出来,可一旦遇到事儿就尴尬了,因为我们都还没扭过弯儿来,都只是本能的按照自己的旧习惯做,完全不会,至少当时不会考虑对方知道了会怎么样。”
虽然她是回答尚云清的问题,但实际上老爷子也在竖着耳朵听,手中的盖碗渐渐倾斜都没注意到,还是小十月眨巴着眼睛伸手扶了下,老爷子才如梦方醒。
“嗯,谈谈也好,”尚云清点头表示同意,又说,“你们俩的性格都挺强,甚至可以说某种程度上有些像,单纯从这个角度来说,比较容易形成共鸣和达成一致,算是好事;可要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的话,一旦遇到矛盾,又不太容易相互妥协、体谅,这就又算不得什么好事了。”
冼淼淼耸耸肩,不置可否。
真是术业有专攻,尚先生完全不负情场浪子的“美誉”,分析其这种事情来就是比一般人靠谱,简单又直接。
任栖桐就不用说了,本来话就少,冼淼淼别看着外表挺开朗,但也习惯万事藏在心里,轻易不找别人诉苦。
就像尚云清说的,这本是优点,可两个同时具备这样优点的人凑在一起,某些时候可能就不是那么美了。
你好强,不说;我独立,也不说……
谁也不愿意让谁看到自己的脆弱面,长此以往下去,还谈什么坦诚相待?
老爷子挺不高兴的表态,“我虽然不是皇帝,可我的孙女也不愁嫁,没有反去迁就别人的道理!”
尚清寒活了大半辈子,在事业上精明,可对宠爱的小辈,确实有点没原则。
冼淼淼心不在焉的把一个红豆饼吃完,低头喝水时发现小十月正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忍不住笑了,“想吃?”
小十月猛点头,又看看尚云清,捏着手指道,“爸爸不同意。”
冼淼淼迅速抬头,满脸控诉的看着尚云清,“小孩子吃个饼怎么了,你凭什么不让吃啊!又不是金子做的!”
太令人发指了,这不是虐待幼童么!
尚云清一噎,无语道,“喂喂,报仇也不是这么报的,再说了,你跟小任的事儿也不光我一个人知道,老爷子天天在家念叨,就是觉得小辈的事儿自己不好插手罢了,我这才义不容辞了一把。嘿,这会儿我反倒成罪人了,这是来自亲人的温暖关怀,懂?”
“咳咳!”被拆穿的尚清寒赶紧干咳两声,又故意不看他们,没事儿人似的对小十月道,“十月听话啊,你还小,这个吃多了不消化,一天最多吃一个。”
他今天晚上已经把唯一的一个名额用完了,这会儿又快到睡觉时间,万一积食就麻烦了,所以尚清寒爷俩都不让。
老爷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小十月其实没听懂多少,但不给吃的意思还是GET到了,低头再看自己小短腿儿的时候就挺郁闷: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到能被允许一口气吃两个饼的年纪啊?
当晚,冼淼淼就留在老宅没回去,可晚上也没睡着。
在床上翻了十几个身,又数了上千只羊之后,她终于放弃,在睡袍外面批了大衣出来。
经过尚清寒卧室的时候,冼淼淼隐约看到有灯光从门缝下透出来,她略一犹豫,轻轻敲门,“外公,你睡了吗?”
过了几秒钟,里面才传来“进来吧”的声音。
尚清寒的卧室不算太大,老太太去了之后首饰也都存到银行的保险柜里,而光是老爷子的几只手表、几条领带实在占不了多大地方。为了防止浪费,也省的触景生情,他便叫人把衣帽间的一部分改建成小书房,如果不爱动弹不想去书房的话,睡前就会在这里读读书什么的。
冼淼淼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那儿低头看着什么,等冼淼淼走近了才发现是那本经常被翻看的旧相册。
“外公?”
尚清寒也不抬头,只是不断抚摸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尚云璐,幽幽叹息,“她拍这张照片的时候,跟你一个年纪。”
冼淼淼扶着他的肩膀一起看,细细端详一会儿才道,“我妈真好看。”
“那是当然,”尚清寒一脸骄傲的点头,又回头端详冼淼淼,眼中充满追忆,“你像你妈妈,也好看。”
冼淼淼像个小姑娘似的趴在他背上,沉默许久才小声道,“外公,我有点怕。”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谈恋爱,难免患得患失。
“万一我们谈不拢,或者他要说的并不是我所希望的那些,我该怎么办?”
自己跟任栖桐不管是成长环境、家庭氛围还是接受的教育都截然不同,各自的经历更几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诚然,他们有不少共同之处,可分歧同样存在;如果能通过后面的谈话相互理解还好,可如果不能呢?
尚清寒拍拍她的手,叹口气,“淼淼,你要知道,人的一生很长,不如意者十之**。”
冼淼淼抱着他的胳膊紧了紧,没说话。
“关键是,”尚清寒拍拍她的头,“看你有没有承担不如意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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