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栖桐的伤说重不重,可说轻也不轻,去了医院还是缝了针。
因为担心,医生清理伤口的时候大家都没回避,眼见着一块块纱布被染成血红,尤其当医生翻开皮肉,真的从里面夹出来几块细小的玻璃碎渣时,几乎所有人都感到尾椎骨发凉。
那种你亲眼见到活人的肌肉组织被掀来掀去……就好像有条蛇沿着喉咙一路滑下,冰冷,黏腻,恶心想吐!
啤酒瓶岔口豁出来的伤口深浅不一,形状也不规则,又因为下手的人不是惯犯,没个准头不说,最后还拖了一下,根本不适合胶粘,只能动针。
本地自然环境很适合冲浪,不少人从小就在水里长大,颇有种全民上阵的架势。最近几天海边的冲浪比赛极其热闹,医生虽然没去看但也有所耳闻,而且他还认出来了平时就在社交平台上极度活跃的基洛,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任栖桐应该也是个冲浪手,就特地嘱咐,“这几天不要下水,也不要用力,不然再裂开容易感染。”
这下,所有人都对罪魁祸首安娜怒目而视,包括她亲哥尼森。
能不生气吗?
盼了两年才遇到这么一回声势浩大的赛事,谁不想在场上一展身手?尤其任栖桐又是夺奖牌的热门……可现在倒好!连下水都成了奢望。
任栖桐本人也觉得挺丧气,要不是习惯良好,估计也跟大家伙儿一起瞪安娜了。
一个冲浪爱好者面对好浪头只能看别人玩儿是什么感受?
憋屈!
非常憋屈!
只要一想他就很憋屈!
事到如今,安娜的酒也彻底醒了,她止不住的掉眼泪,“我,我不是故意的!”
“拜托小姐,”作为任栖桐最好的朋友之一,基洛终于忍不住烦躁道,“请你离埃布尔远一点吧!这次不是故意的就让他被迫退赛,以后要是故意的,还不要命?”
这么大的伤口,肯定会留疤的,虽然说伤疤是男子汉的功勋章,但这章来的也太糟心了点儿,谁没事儿爱往身上弄着玩意儿?又不是受虐狂!
而且埃布尔现在还当歌手了,艺人对形象要求本就严格,不知道这伤疤会不会对他日后的事业造成影响……
基洛一直看安娜不大顺眼。这个姑娘太娇气太任性,喜欢让周围的一切都围着她转,动不动就大发脾气……之前他看在尼森的面子上才没多说,可这次对方却结结实实的伤到了他的好哥们,这绝对忍不了。
初中时就是拉拉队队长的安娜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冷言冷语,她一下子涨红了脸,刚要习惯性的反驳,却听尼森也沉着脸说,“行了安娜,给埃布尔道歉。”
“可是尼森”安娜还要说话。
尼森对她的忍耐也到了极限,他抬高嗓门,紧紧攥着的拳头上鼓起青筋,“道歉,现在,立刻,马上!”
“我”安娜好像受了大委屈,可一看到废物篓里那一堆带血的纱布却又不敢吭声了。
要不是为了她,埃布尔也不会受伤。
只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有希望?
“道歉就不必了,因为那样改变不了任何既定的事实,”任栖桐站起身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希望以后安娜小姐能彻底退出我的生活,这样对大家都好。”
丢下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的出了医院。
他不喜欢听别人道歉,好像一声抱歉就能将已经犯下的过错一笔勾销一样,这让他很不舒服。他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这次的伤也不是重伤,却也被安娜这好像完全没有尽头的缠磨和连累搞得心累。
基洛狠狠地瞪了安娜一眼,跟几个队友小跑着追了上去。
“尼森……”安娜终于慌了,她哭着看向哥哥,希望对方能像以前那样说点儿什么安慰自己。
“安娜,以后我再也不会迁就你的任何任性了,绝不。”此时的尼森看上去好像刚结束一场铁人三项那样疲惫,他张了张嘴,最后果断道,“明天一早我就送你上飞机,就这样。”
说完,他也大步流星的往酒店方向走去。
这场意外瞬间打乱了队伍的全部安排。
不管是在团体还是个人赛中,任栖桐的存在都举足轻重。
而且就算是个人赛,只要他得了好的名次,对同一只队伍中的其他成员也很有好处,套用华国不大好听的一句话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幸运的话甚至能引来职业队伍星探或是教练的关注,再或者每年都有那么几个既有魅力也有人气的业余运动选手被星探发掘,转行当了模特和艺人……
一句话,多一个队员成名就可能多提携几个队友!
这次报名参加比赛的选手来自各行各业,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任栖桐这样吃喝不愁,而尼森的队伍中绝大多数也只是中产阶级,甚至有几个的家境很不富裕。
任何兴趣爱好都很费钱,冲浪也不例外。
为了找到最佳冲浪地点而产生的旅费、住宿费和最基本的冲浪板就不说了,后期的小工具、保养都花费不菲,就连一条最不起眼的夏季冲浪裤也相当烧钱。便宜点的几、十几美金,稍微上点档次的就要上百,更专业的甚至要几百近千美金,很多人为了这项爱好省吃俭用……
而现在,棒极了,队长的亲妹妹亲手毁掉了一次让大家露脸的机会!
这天晚上队员们差不多集体失眠,以至于次日早餐桌上愁云惨淡,谁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尼森说到做到,四点钟就起床将还在睡梦中的安娜押送去机场,又亲眼看着她上了飞机才回来。
他径直来到餐厅,纠结了几秒钟,郑重跟大家道歉。
一向开朗乐观的金发小伙儿突然间变得垂头丧气,好像一只做错了似的大金毛,让人看后不禁心生怜悯。
之前他没开口大家还真有点怨言,毕竟安娜可是他的亲妹妹!但他这样勇于承担责任——而且事情确实也怪不得他,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还是跟他关系最亲近的基洛先看了任栖桐的脸色才率先开口,“好了队长,大家并没怪你,只是,有点儿好吧,是挺生气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是你的责任……埃布尔不参加就不参加吧,我们其他人努力就好!”
“对!埃布尔你专心养伤,比赛年年都有,这次不行赶下次。”
“想想也是好事,哈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呢!”
一群汉子苦中作乐,努力哈哈大笑,倒也把气氛炒个差不多。
只是等他们的声音慢慢落下,却听一直没言语的任栖桐幽幽来了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弃赛?”
“什么?!”
“不至于吧?”基洛特别夸张的what了下,眼见着眉毛就要从头顶飞出去,“就这样你竟然还想上场?”
“机会难得,为什么不呢?”任栖桐耸耸肩,“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我不同意,我这就去跟主办方那边要求撤销你的名字。”尼森果断道。
“这是个人赛,”任栖桐继续喝咖啡,看向他的眼神中有些戏谑,“除非个人要求或是严重的意外状况,任何人都无权替他做出退赛的决定。”
尼森一怔,还真是!
“我是个成年人,会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任栖桐平静道,“到时候用防水胶布贴一下,再注意不要用力过猛就不会有问题。”
但大家还是觉得不大靠谱。
是,冲浪不比举重、射击之类需要用上肢完成,但这是一项全身性的运动,真上到浪上就要全身紧绷、用力,就连括约肌也得夹得紧紧地!更别提需要控制重心、保持平衡的胳膊!
但任栖桐一旦认定了什么事,一般人轻易难以撼动,饶是尼森把接下来的两天都花在劝说他这件事上,也没能改变最终结果。
任栖桐在国外的知名度比不上三流明星,酒吧冲突又发生在深夜,知情人最多就是相互交流下消息或是在相关论坛上爆料下“英俊的埃布尔很不幸的被卷入群殴”,但也仅限于此,国内并无人知晓。
但是到了他上场那天,几个熟知他本身实力的粉丝就看出端倪来。
“发生了什么?他本不应该出刚才那种低级失误的。”
“他今天好像状态不大好……”
“啊,胳膊上那是什么,血吗?”
“我听说他前几天晚上因为救女朋友受伤了,难道是真的吗?”
“开什么玩笑,不是说他在华国有女朋友了吗?貌似还是位富家千金,什么时候又跑出来一个?”
“胡说,大桐桐才不是那样的人!”
一条胳膊受伤确实很影响发挥,任栖桐上去没一会儿就出现了几个本不应该出现的失误,就连他的竞争对手们也看不下去了,纷纷疑惑他在搞什么鬼。
然后等任栖桐结束比赛重新回到沙滩上,围观人群中就有惊呼声传来,“流血了!”
但凡靠的近的人都清楚的看到任栖桐护臂下蜿蜒开的鲜红痕迹,现场医护人员迅速上前,刚一拆开层层叠叠的纱布就给出结果,“针脚开裂,需要重新进行缝合!”
胸膛剧烈起伏的任栖桐头发上还在不断滴水,海水混合着血液迅速蔓延开来,远比纯血液来的要触目惊心的多。
防水胶布毕竟不是万能的,刚才的比赛除了最开始的几次失误外任栖桐都拼尽全力,甚至后期还超常发挥,早就忘了胳膊上的伤,那胶布也被崩开一角,伤口被流进去海水泡的微微泛白。
比赛结束了,他的心事也了了,当即同意去医院,可一抬头就对上几十台咔嚓嚓拍得起劲的手机和部分专业相机。再一看其中不乏带有明显亚洲人特征的黑发黑眼内敛五官,他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坏了!
前几天他跟几个华国粉丝相认后,对方就开始本着专业粉丝的态度当起了搬运工:那几个姑娘无偿翻译从几个外国妹子那儿得到的任栖桐以前的运动照片和小视频甚至是报道,又去华国最大的交流平台Talk和几个正规粉丝聚居地的贴吧、论坛上上传了他此次比赛的视频和街拍照。
因为在海边冲浪,所以绝大多数照片都光着上身,宽肩窄腰翘臀一览无余,让国内的粉丝大呼福利。
与平时一脸“性冷淡”表情的任栖桐相比,运动时的他有种截然不同的魅力,尤其是几个视频中,他从海水中大步走来,一边大口喘息,一边将湿漉漉的头发用力向后抹去的场面……
那满溢的荷尔蒙几乎要冲破屏幕,无数几乎要晕过去的妹子们纷纷表示屏幕实在太脏了,需要舔舔舔!
就因为这迟来的“运动男孩儿”头衔,任栖桐又涨了不少粉丝,冼淼淼在国内看了之后还专门打电话给他报喜,笑称“他的小迷妹儿真是无处不在”什么的。
粉丝的关注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好事,但眼下,确实不是。
任栖桐快步走到一个低头按手机的妹子跟前,用罕见的急促语气道,“这些照片能不发吗?”
“可是,”那妹子瞬间惶恐起来,战战兢兢的把刚显示了“发送成功”字样的屏幕举给他看,“已经发出去了。”
完了!
短时间内,任栖桐脑海中简直找不出第二个词儿。
网络无国界!
互联网交换信息的速度无比惊人,只要国内粉丝知道他受伤了,肯定会有人追问为什么受伤,然后……
他开始想该如何跟冼淼淼解释。
“我在救一个朋友的妹妹时不小心被人误伤,而她恰好苦追我几年而已……”
谢谢,好死不送。
****
冼淼淼确实知道了,就在当天晚上,而且也顺藤摸瓜的找到了他受伤的疑似原因。
然后成功暴走。
求问:
远在千里之外的男朋友为了救一个苦追他多年的妹子受伤,甚至连累比赛失误,我应该用何种态度面对?
不知情的网友们热情的给予回应,答案多到几秒钟就要刷一次屏幕:“你男友是运动员吗?好像这年头的运动员都挺喜欢偷腥的……”
“卧槽老妹儿你是遇上劈腿男了,赶紧分啊,留着过年吗?”
“不是吧,这年头的男的都这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是前女友吗?还是说两人平时就有联系?”
“消息可靠吗,不要误会了……”
“这就有点糟心了,先问明白实际情况吧,也许是个误会呢。”
冼淼淼黑着脸看完留言后就用力合上笔记本,心思翻滚。
大家都这么闲吗?!
不过,她站起来狂走几圈平复心情,觉得事情没准儿真有误会。她对任栖桐还是挺有信心的,觉得他应该不是那种会背着自己胡来的人。而且就他的智商来看,真要是胡来的话肯定会藏得严严实实,至少不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不对!冼淼淼有些抓狂的握着双拳在空气挥舞,特么的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你妈妈已经在这上面吃了一次亏,腻害不长点儿心眼儿吗?人心隔肚皮啊亲!
冼淼淼心里不痛快,当晚就失眠,在床上摊煎饼似的翻了几百个个儿也毫无睡意,第二天早上起来双眼血红,把赵姨吓得魂飞魄散。
“淼淼你这是,上火了吗?”
最近天气确实多变,前儿她出去买菜的时候还听说哪儿爆发了俗称“红眼病”的角膜炎,该不会淼淼也染上了?
冼淼淼刚一摇头就觉得又晕又疼,脑仁儿一锅粥似的不清楚,眼睛也很干涩,恨不得闭上就不睁开了。
“我没事,就是没睡好,对了,给我点清淡的吧。”
赵姨不怎么上网,偶尔上也就是去查个菜谱什么的,所以并不知道半个网络都已经热闹起来,而且热议的话题中心之一就是她疼爱的姑娘……
冼淼淼胡乱喝了碗粥,又在赵姨的不断劝说下勉强塞了两个三丁包子,这就去了公司。
跟对八卦迟钝的赵姨不同,娱乐公司内部的工作人员天生就有追逐绯闻的基因,大清早就说的口水四溅,中间难免又添油加醋的润色许多,聊起来十分生动形象,简直就好似事发时他们就在现场!
冼淼淼刚一进门,原本热闹的大厅内就像被瞬间抽空了空气一样声息全无,所有人都空前一致的停下手中动作,齐刷刷的偷窥她。
就这么说吧,这会儿冼淼淼得到的关注可比她当初怼亲爹时候多多啦!
进入社会这么久一来,冼淼淼掌握的最高技能之一就是对周围的议论无视:退一万步讲,就算任栖桐真的瞎了眼出轨,那也是我们的私事,哪儿轮得到你们来看热闹!
今天打扮的尤其光彩照人的她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十公分的高跟鞋踩在光洁坚硬的瓷砖上katakata直响,那声音简直和她的表情一样冰冷,看的吃瓜群众不自觉得打寒颤。
他们突然就开始同情起任栖桐来了。
得罪谁不好,偏偏来招惹这位,她怼过亲爹、亲舅舅,干过小三儿,降服过公司上下一切反对她的人……
一时之间,大家还真想不出冼淼淼会怕什么!
不过同时也有许多人在等着看冼淼淼的热闹,也有觉得她惨的:亲爹就不是个好鸟,这回交了个男朋友,本以为是二十四孝那种,谁知刚出国又沾惹这种桃色新闻……是假的也就罢了,可要是真的,大小姐也忒倒霉了点儿。
******
再说任栖桐。
胳膊上的伤严重影响了他的发挥,比赛还没彻底结束他就知道自己应该跟奖牌无缘了,因为这一届好手如云,老实讲,就算他状态绝佳也不敢妄言一定可以封顶,更别提一条胳膊基本下线。
从医院回来后他看到了最终结果,自己的成绩竟然意外的不错,第四名。
基洛荣获第二,还是败给了老对手辛德森,一个体脂率常年维持在5.5%上下的运动狂人,他在本国的社交平台上拥有三百多万粉丝,听说这次比赛又让他涨了不少。
举着超大型支票本和车钥匙的辛德森简直笑开了花,享受着数位主办方请来的美女模特挥洒的香槟喷泉,看上去真是美极了。
狂欢结束后他还来找任栖桐,又看了看他的胳膊,伸出手去,“这次真是太遗憾了,有机会再比过。”
任栖桐的爱好运动放在辛德森面前基本不够看,这家伙酷爱挑战极限,什么跳伞、徒手攀岩、荒野徒步穿越之类,冲浪放在他所喜爱的运动名单中几乎是运动量最小、风险也最低的一项!
任栖桐跟他握了握手,笑,“恭喜。”
“谢谢,”辛德森点头,接受他的祝贺,又带点儿遗憾的说,“本来想跟你好好较量的,没想到你竟然受伤了。”
最熟悉自己的可能就是你的对手,这话说的一点儿不错,他几乎是第一个发现任栖桐状态不对的人,差不多从对方刚站上冲浪板就开始皱眉头:那种手臂摆动的幅度和频率跟正常状态下的任栖桐相差太多。
从辛德森刚进门就开始用不怎么友善的眼神盯着他的基洛终于忍不住插嘴道,“既然觉得不公平,那刚才干脆就拒绝领奖不就行了?”
“嗨嗨!”辛德森有些不满的扬起下巴瞪他,基洛不甘示弱的回瞪。
“都消停些吧孩子们,”任栖桐无奈劝和道,又对基洛说,“辛德森的冲浪技术确实很高超,这一点相信你也没有疑议,对吧?就算我在全盛状态,也不敢断言一定能够打败他”
话没说完,旁边辛德森就一脸臭屁的抱胸道,“没错儿!”
刚有点消停的基洛最看不惯他这个样子,眼睛一瞪又要开始“RAP”。
任栖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辛德森,“听说有专业的冲浪教练跟你联系过了?怎样,会选择加入职业队吗?”
他的冲浪技术完全不比职业冲浪手差,貌似前年就有人想邀请他加入职业队伍,只是被他拒绝了。
“不不不,”辛德森的回答简直干脆,他老实道,“职业运动员简直太苦了,赚钱又少,我也不想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在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想也是。”任栖桐笑笑。
辛德森就是天生的浪子,他根本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更不可能余生都只从事同一种运动。
而且现在的他每年光是各种比赛的奖金就能高达数十万美金,期间还不断有各种商业合作主动找上门。据某网站统计,他每年收入可能高达两三百万美元,实力碾压顶级国际男模!
三个人不紧不慢的聊了会儿,期间当然夹杂着基洛和辛德森的花式互瞪……
“嘿埃布尔,”辛德森的表情突然变得很猥琐,“听说你卷入桃色新闻,怎么样,想好怎么跟国内的女友解释了吗?”
“你说错了几点,我必须纠正,”任栖桐有点疲惫的捏捏眉心,认真道,“第一,那不是什么桃色新闻,只是部分人自以为是的胡乱猜测;第二,我只有一个女友,所以没有什么国内国外之分;第三,我不必解释,需要的只是坦诚和坦白。”
“ok,ok!”辛德森从小就对学习不感兴趣,这会儿一听他认认真真的数什么一二三真是头都要大了,连忙高举双手表示投降。
任栖桐冲他挑挑眉,不过心里却有点打鼓:
淼淼不会,真生气了吧?
冼淼淼确实很生气,因为迄今为止,任栖桐也没给自己打过任何电话做任何解释!
他是如此笃定自己会宽容大度的理解他呢,还是干脆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就此放任了?
她边想边磨牙,仿佛已经将罪魁祸首咬的粉碎。
决定了,要是任栖桐真敢背叛自己……等死吧!那个安娜也别想好过!
她才不是圣人,做不到被人劈腿还圣母气息十足的祝福他找到真爱。要真爱?好啊,跟她去深渊团聚吧!
“小老板?”付秀打进内线来,声音中带着点忐忑的询问,“那个,任哥回来了,让进么?”
平时任栖桐来,付秀都只是打电话报告一声,压根儿就不用问“让不让”,但鉴于现在是“非常时期”,她这个小老板的坚定拥护党自然是一切以小老板的意志为准!
他还真敢回来!
冼淼淼特别冷淡的嗯了声,黑云压顶的抱着胳膊站在办公桌前,然后就把推门进来的任栖桐吓了一跳。
这种迎接最终审判的感觉真心不妙!
“淼淼。”他刚走上前一步就被冼淼淼一个手势定在那儿。
天气渐暖,任栖桐短袖外面就只套了一件宽松的运动衫,冼淼淼盯着报道中他受伤的位置看了几眼,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大约因为是连夜赶回来的,任栖桐的眼睛里还有些血丝,看着略憔悴,但冼淼淼还是决定先把事情搞清楚。
关键时刻,绝不心软!
“先解释解释吧。”
见她没第一时间就闹着要分手,任栖桐倒是先松了口气,然后就原原本本的把事情始末讲了个清楚。
“……所以真的是意外,我对安娜也没有任何想法,真的。”
他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冼淼淼,像个正在等待审判结果的无辜受害群众。
好吧,至少在这件事上,他确实称得上是无辜了。
冼淼淼就这么跟他对视,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她才微微叹了口气,冲任栖桐招招手,“先给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她基本可以确定任栖桐没说谎,但心头怒气还是难以平息。
好端端的出去,竟然挂彩回来,还是为了别的女人!
见她还关心自己,任栖桐不禁有些喜形于色,忙脱了外套过去,心里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用临走前辛德森交给自己的“装可怜”招数……
伤口上面还包着纱布,冼淼淼一看那个面积就心疼的了不得,“算了,还是不看了。”
“没关系的。”任栖桐二话不说就麻利的将纱布扯下,反复向她证明自己恢复良好,“其实伤口不深,就是看着吓人,再过几天就可以不用包了淼淼?”
见冼淼淼呆呆的不说话,任栖桐也有点后悔,觉得不应该这么冲动的,盘旋蜈蚣似的伤口确实不大好看,万一把她吓到就不好了。
那扭曲狰狞的伤口刚一映入眼眶,冼淼淼就鼻头泛酸,她忍不住冲任栖桐低吼,“你傻啊!还不赶紧包起来!被细菌感染了怎么办?”
冼淼淼心里好像泡了颗柠檬,又好像有人用手攥着似的疼,真可谓是百感交集。
她沉默了好久,才认真说,“任栖桐,咱们都先冷静下,好吧?”
刚还以为雨过天晴的任栖桐一怔,脸上罕见的带了急色,“你要跟我分手吗?”
“不是分手,”冼淼淼摇头,表情复杂,“只是我心里有点儿乱。行了,我还有工作,你先回去休息吧。”
“淼淼?!”
任栖桐看着她背过身去,这已经是无声送客了。
他慌了,出生以来头一次这么慌。
真的会分手吗?在他习惯了跟一个人相伴之后?!
“别这样淼淼,”他第一次用带着哀求的语调说,“你回头看看我。我真的没有说谎。我给你带了礼物,你看看好不好?”
他把带回来的几个礼盒轻轻摆放在桌上,然后跟它们一起等前面的人转身。
“再说一次,我没有要分手,”冼淼淼强忍着不回头,同时在心里补充一句,至少是现在,“你应该也一夜没睡吧,回去休你干嘛?!松手!”
任栖桐突然快步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搂得紧紧地,“不松。”
冼淼淼又气又恼,刚本能的挣扎了下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便又不自觉的放弃了挣扎:胳膊上的伤还渗血呢。
“都是成年人了,”她恨恨的掐了任栖桐那只完好的手臂几下,又用高跟鞋跟碾他的脚面,“别耍无赖,快松手!”
上班呢,这样在办公室里搂搂抱抱的算什么事儿?!要是等会儿有人过来怎么办!
任栖桐没说话,脚面生疼也不躲不闪,只是把脑袋埋在冼淼淼颈窝中,用沉默代表自己坚定不移的回答。
他不敢,怕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立刻跑远,然后再也找不回来。
他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好说歹说都不听,冼淼淼也无奈了。
认识这么久,任栖桐从来都是成熟稳重又可靠的,她从没想过对方竟然会这样耍赖!
难不成不要脸也是人格魅力的一种?
良久,冼淼淼叹了口气,说:“任栖桐,我就是个自私的人,别人是死是活跟我无关,所以根本就不想做什么救世主,也不想我爱的人那么做。”
“我喜欢你的绅士,但也自私的希望只为我一个人,至少,你在决定去帮助别人之前,请先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好吗?”
“我不稀罕虚名,也不想要什么狗血的荣誉或是别人的感激,更不想哪天突然在见义勇为烈士名单或是什么鬼东西上看到你的名字,你懂吗?”
“对不起。”任栖桐闷闷的说了句。
“别跟我说对不起!”不说还好,一说冼淼淼反而来了火气,她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拿后脑勺狠狠撞任栖桐的下巴采取报复,然后气道,“因为这就意味着有人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直接损害到了我的利益,我讨厌这样!”
任栖桐忍不住微笑起来,单从这一点上说,他们还是很相配的,对吧?
越说越来气,冼淼淼的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然后开始翻旧账:“上次也是,你为了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姑娘用脸去接热咖啡,结果烫的满身水泡!但那会儿咱们没恋爱,我也没什么资格和立场说你。”
任栖桐有心解释不是用脸接,而且也不是浑身水泡,但又怕火上浇油,于是便继续保持沉默。
“这次更好啦!”冼淼淼怒极反笑,声音中充满嘲讽,“我的男朋友又跑到大洋彼岸去当盖世英雄,特么的还是为了我的情敌!社会大和谐哦,全世界人民欢欣鼓舞哦!”
“任栖桐,咱们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是我,我为了救你的情敌受伤,你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任栖桐张张嘴,竟然真的想象了下,然后瞬间觉得气闷!
说到这儿的冼淼淼也有点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气任栖桐随时随地的绅士风度,还是气他为了别的女孩儿出头了,又或者只是纯粹的后怕:要是动手的家伙再狠毒一点,或者干脆是个惯犯,又或者捅的地方不是胳膊而是胸口……
她不敢再想,一想就觉得浑身发冷。
“我不想看到你受伤,不管是为我为你还是为别的什么人,”冼淼淼低头,把抱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根仔细掰开,然后转过身去,认真看着任栖桐,“我不希望你有事,更不想还没结婚就提前体验什么寡妇生活,你懂吗?”
任栖桐静静地看了她好久,点头,“我懂。”
以及,对不起。
现在他倒是宁愿冼淼淼想别的无理取闹的女孩儿那样冲自己大吼大叫,甚至是摔打点儿什么东西,或者干脆打自己一顿,至少那样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
可她这样冷静的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叫他完全无法反驳,也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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