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散去之后,偌大的宣政殿之中,只留下了马敏文与曲诚二人。
萧承缓缓起身,看着二人,沉声道:
“知道朕,为何要特意将你们二人留下?”
此时的马敏文、曲诚,心中纵有不少猜测,却也不敢确定,只能俯身一礼,齐声道:
“臣等愚钝,请陛下明示!”
“愚钝?”
萧承闻言,却是失笑一声,摇头道:
“若是愚钝,你们今日可不会赶来参加这个朝会!”
听到这话的二人,顿时沉默下来。
萧承又扫了二人一眼,开口道:
“京中流言,朕有所耳闻。不过若说朕信了,也便太不把朕当一回事了!”
虽然尚未查到实证,但京中这关于四家参与刺杀妃嫔皇子的传言,显然是儒家师明哲,为了迷惑朝中众臣视线,暗中引起猜忌,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萧承之所以如此断定,一来是他自己如今都不过刚刚成年,皇子未满周岁,杨玉环也没有失宠的迹象,太早考虑夺嫡之事,实在不像是马敏文、曲诚这种聪明人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金手指面板的那份臣子属性表上,马敏文、曲诚、杨玄琰、陶艾四人的忠诚度,皆是稳定在九十以上。这样忠诚值,萧承实在不相信四家会起异心。
就算为了家族富贵权势,那起码也得等杨玉环诞下皇子,且成年之后,才会有这样的心思啊。
这猜忌之事,其实本就是相对的。君王若是有猜忌臣子之心,那臣子自然也不会对君王效死,进而离心离德。
萧承今日见,本一直在家荣养富贵的二人出现在朝会之上,便已经知道了他们心中的忐忑。这才在朝会结束之后,特意将二人留下,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
而马敏文与曲诚,听到萧承的话之后,原本忐忑不安的心,顿时松了下来。
因为他们二人很清楚,当今天子,已经不是当初刚刚登基时的样子了。现在整个云国朝野上下,陛下的威望无人能及。
今日仪驾一归京,那已经陷入混乱之中的中庆城,瞬间便重新恢复了秩序。原本那些京中慌乱不安,惶恐不已的百姓们,也不再惊慌,纷纷走上街头,跪地迎驾。
只从这件事上,便能够看出当今陛下,在臣民心中的地位。
凭借这样的威信,萧承想要收拾什么人,根本都不需要拐弯抹角的。直接下旨,根本没有臣民会反对。
所以杨、马、曲、陶四家,无论现在残留下的影响力、势力多么惊人,也无法撼动皇权半分。自然的,萧承也不由特地费心,说假话来安抚他们。
一直强装镇定的马敏文,此时心中动容,再次俯身跪倒,振声道:
“陛下信重之恩,臣万死也难保万一啊!”
曲诚亦是面露惭愧,涩声道:
“臣无端揣测陛下的气量,羞愧万分,还请陛下恕罪!”
萧承闻言,点了点头,又继续道:
“京中流言,你们不需在意。这几日闭府不出,要不了多久,便会有个结果的!”
“陛下说的是。”
萧承点头,示意二人可以告退之时,却是又突然想起来道:
“对了,朕自江阳郡归来之前,随驾御医诊断,玉娘亦有了身孕!”
正要告退的二人闻言,眼中顿时一亮,对视一眼之后,不由面露喜色,齐声恭贺道:
“臣等,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皇室子嗣绵延,事关朝堂安稳。毕竟只要皇子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成器的,日后也不至于使帝位落到庸碌之人手中。
而更让他们二人高兴的,还是杨玉环有孕了。
四家如今靠着杨家姻亲,联系紧密,早已分割不开!
杨家是外戚,杨玄琰才能也不足,轻易不得涉及朝堂。陶家只在军中,而且家主陶艾,因身躯老迈,身上也只剩下了一些散官虚衔。
而马家、曲家,两家家主也已隐退朝堂,不问政事。人走茶凉之下,再过几年,只怕要彻底在云国朝堂之上,销声匿迹了!
四家并无太大的野心,但碍于要保全家族,四家的影响力、势力,便要既不足以引起皇帝忌惮,还要能够保全富贵权势,不堕声威。
唯有杨玉环诞下子嗣,才能够保证四家与皇室的紧密连接,维持住四家剩下的体面。
虽说几十年之后,难免要被波及进夺嫡之事中,但总归当今陛下是少年天子,鼎盛之年都没到,时间足够,总还有选择的余地。
马敏文、曲诚二人,心怀激动之情,恭敬地退出了宣政殿。
“当速速派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安宁侯府、太尉府!”曲诚忍不住兴奋地道。
杨玉环有孕,别管男女,对于四家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代表着,杨家四女能够有孕,也并未失去当今陛下的恩宠。
马敏文点了点头,却是又沉声道:
“娘娘有孕的时机不对!这自江阳郡归京,一路之上必然舟车劳顿,着实不让人安心!”
曲诚被这么一说,也顿时反应了过来。
虽说有当今的太医院院正,方技家高人秦和,一直在随驾队伍之中。身边的宫人,也都是挑选过的。但毕竟不如京中安稳,这归京路上旅途劳累,说不得就发生点意外呢!
“得派人,去娘娘身边伺候着!”曲诚当即道。
马敏文闻言,当即道:
“各府备着的那些珍物宝药,都拿出来。再挑选各府中最能信任、最聪明精干的婆子女婢,赶快送到娘娘身边伺候。”
“太医院秦院正医术虽高,但总归不能日夜随侍。听闻宫中任职的谈小娘子,最擅妇科产孕,派人去请她走一趟……还有,娘娘身边虽有禁军护卫,但以防万一,也要让各府抽调出心腹高手来。再从太尉府调一队亲兵,一起送去!”
这番安排,可以是说将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到了。就是动静,未免太大了一点!
毕竟萧承归来之前,自然也是有所交代的。甚至连心腹大太监冯保,都留在了杨玉环身边,不至于要担心成这样。
不过再想到杨玉环对于四家的重要性,倒是也能够理解马敏文为何会这般紧张。
曲诚闻言,却是毫无半点迟疑,当即点头道:
“好,这就去办!”
不得不说,这就是娘家人有根基的好处。若是在南荣姝、边流韵二人身上,凭借哀牢族、音家的底蕴,纵然也会有所准备,但起码闹不出这么大阵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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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大牢之中。
已经打定主意,强行定下心神,闭目沉思的师明哲,突然被一阵嘈杂的脚步之声所惊醒。
睁开双眼朝外一看,他顿时一愣,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不敢置信地再次看去。
此时的大牢之中,精干的东厂番子、粘杆处侍卫们,将一个个重伤之人,拎进了大牢之中,分别关押了起来。更有无数高手,涌进牢房,接管了内外防务,将大理寺大牢,守卫得森严至极。
师明哲之所以如此震惊,便是因为他仔细打量一下,竟然发现,这些重伤之人,居然是稷下学宫之中的那些百家高层!
往日这些天下闻名,受各家学子、士子敬仰的贤人名士们,就如同死狗一般,被扔进了牢房之中。
原本已经平复了纷乱心绪的师明哲,此时再次心神震荡,惊呼道:
“云皇当真,要对百家赶尽杀绝?”
这将百家尽数捉进来的架势,着实是有几分掀桌子不玩的意思。
可天下士子,大半出自于百家。剩下的那些人,就算未曾在百家门下学习,也都是自幼读着百家经义典籍,学礼明义的。对百家赶尽杀绝,便是得罪了天下文人。
云皇闹这一出,难道是疯了不成?
“师司业,多虑了!”一道温和之声,传入了师明哲耳中。
身穿一身布衣的男子,带着一群手提药箱的弟子,快步走了进来。
这人,师明哲此前在稷下学宫之中见过。
当今方技家家主,云国官药局监正,号称生死人,肉白骨的天下名医,姬缓!
“既是为了方便救治,也是为了严密保护诸位,更为了朝廷调查问话,陛下下旨,将诸位临时安置在这大理寺牢房之中!”
姬缓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便直接示意身边的一众方技家弟子,散开为百家诸人诊断、救治。
五星珍宝射蛟神弓,配上四星珍宝青冥剑,再加上萧承的一身武功,所展现出来的力量着实惊人。纵然百家高手,复数位的九阶高手齐齐出手抵御,却也难逃齐齐重伤的下场。
也幸好萧承仍能保持一点理智,不愿将百家尽数推到对面,是以出手时留了些力。否则此时,也不需要姬缓出面救治了!
见师明哲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一旁牢房之中的农家主事人焦山,强撑着抬起头,忍不住喝问道:
“师明哲,到底是不是你搞得鬼?我告诉你,你这事闹大了……”
墨家巫尚,此时也忍不住苦着脸,道:
“这次稷下学宫之中的百家,除了阴阳、纵横、兵、杂、小说、乐、方技几家,其余的,可都被带进来了!唉,这次不管结局如何,这各家颜面尽皆扫地啊!”
这么多百家高人,结果被云皇一“箭”,弄得尽皆重伤。别管之后如何处理,百家的颜面可是丢大了!
师明哲坐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回过神来,脸色颓败地道:
“我知道了……”
见师明哲这幅模样,众人便顿时心知肚明。
显然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顿时之间,便有人破口大骂道:
“好你个师明哲,竟然还真是你干的!”
“如此行事,欺人太甚了!”
“等等,法家和名家,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好啊,都被算计了!好本事!”
“呵呵,儒家之人,不是自认君子嘛,何以行如此阴暗手段?”
饶是百家众人,一向自持身份,修身养性,此时也忍不住情绪。有的破口大骂,有的极尽嘲讽之言,还有人更是恨不得此时直接出手,了结恩怨。
这一次,各家颜面尽数,还不知道又多少学子门人死伤于这次京中大乱,损失实在惨重。此时再听说全是师明哲背后施展的手段,自然是个个愤然。
“师明哲,你招惹云皇干嘛?当真以为,这里还是夏国,你儒家势力能够让皇帝,都忌惮到不敢动手铲除?”
师明哲眼神低垂,咬牙道:
“我胞弟师明义,在沅江之上刺杀云皇,失败被杀。我为胞弟报仇,唯有出此手段。此事,和儒家关系不大,全是我一人所为……”
这个时候,便听到一道朗喝之声传来:
“哦,当真是这般吗?”
在场众人,不由齐齐朝出声的地方看去。
便见三名身穿官袍,周身气势冷冽肃然的官员,就这么站在牢房廊道之上,面色深沉如水地看着师明哲。
此时的师明哲不知为何,一看到这三人,心中便是隐有不安。
其实他刚刚说的这话,对,但也不全对!
不管是儒家,还是名家、法家,谋划科举舞弊失败后,便有意蛰伏。而沅江刺杀,萧承真正展露一身武功之后,便皆生出了敬畏忌惮之意。
可以说,这次的事情,完全是师明哲鼓动着纪方、公孙颂二人,利用云国之中三家的势力,而自主谋划出来的,和儒家关系的确不大!
但能够调动三家在云国之中的全部势力,又如何能够瞒得住三家家主?三家家主没有表态,就是想着坐观成败而已!
成功了,三家在云国朝堂之上获得大利。失败了,凭借师明哲三人对各家学派的忠心,也只会将全部责任顶下来,于三家大局无碍的。
为首之人,此时再次开口道:
“对了,忘了向诸位介绍了。在下大理寺寺正郅都,见过诸位!而今奉陛下之命,主理此案。”
“刑部主事张汤,见过诸位!”
“京畿府监察御史赵禹,见过诸位!”
赵禹说完,接着冷笑道:
“师司业此时所言,本官是不太信的……不过本官觉得,这件事很快便会水落石出的,呵呵呵。”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禹双眼一眯,周身不由自主流露出的狠辣之色,却是让师明哲心中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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