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菜肴只有八个盘子,倒都是家常口味,跟饭店的风味截然不同,偶尔吃吃倒也不错。
“孩子们,你们尽管吃,菜不多,可是管饱,我不像某些人,请人吃饭都抠抠索索的,都不让人吃饱。”陈璧君拿着筷子说道。
大家都暗笑,知道她是在嘲讽蒋先生。
蒋先生在日本上陆军士官学校读书时,接受了日本人的理念,认为人只能吃半饱,最多是七分饱,这样身体才好,另外还要让身体冷一些,所以他在冬天穿的衣服也很少。
这些跟中国人的养生观念截然不同,不过日本人很少有大胖子,也是这种生活习惯造成的,所以也不能说一点优点都没有。
蒋先生请人吃饭,当然对任何人来说那是无上的荣耀,不过去赴宴的人都要嘱咐家里人给自己留一桌好菜,到蒋府赴宴后回来再接着大吃一顿。
陈璧君嘲讽蒋先生抠抠索索,不过是故意埋汰他,蒋先生再怎么说也是革命领袖,又不缺钱,不至于请一顿饭还要抠抠索索的。
吃饭间,汪先生问路鸣:“军法处没再找你的麻烦吧?”
“他们倒是没有,把我晾在那里就不管了。”路鸣苦笑道。
“老蒋也现在没找你谈话?”汪先生皱眉道。
“没有。倒是加派了人手盯着我,我现在基本不出门。”路鸣如实说道。
“真不像话,无缘无故的就抓人,然后既不审也不放的,一个说法都不给。”汪先生冷冷道。
“四哥,你不能让军法处直接放人吗?”陈璧君说道。
“难啊,他毕竟是军事委员会的委员长,我是副的,再说这件事军法处也是奉命行事,他们也没有放人的权利。”汪先生叹息道。
“对了,儿子,你在金陵旅社的花销,他们有没有帮你支付?”陈璧君突然想到这件事,问路鸣道。
“呃,旅社老板告诉我,军法处说是先在那里挂账,他们暂时没有这笔支出的预算。”路鸣吞吞吐吐说道。
“汪院长,我们不要他们支付这笔钱,但也不能总是毫无理由地扣押着人,现在不是法制社会吗?”盛慕仪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人就是个流氓,全党同志都瞎了眼了,居然选他当军事委员会的委员长。”陈璧君骂道。
“他现在军权在握,羽翼已成,要不是我们这些老同志还在,还真就让他独裁了。”汪先生端着酒杯说道。
“哼,他倒是想独裁,有四哥在一天,他就别想达到目的。静老不就是反对他独裁被他搁置闲散了吗?静老可是他的大恩人,革命的引路人啊。忘恩负义的家伙。”陈璧君说道。
“想当初老盛不愿意加入政府,不就是因为他吗,老盛可能是我们之中最早看破这个家伙真面目的人。”汪先生说道。
“老盛当初要是加入我们的阵营,军事委员会的委员长就是四哥了,我儿也不会被他莫名其妙地关在这里,都怪老盛这个人太清高了。”陈璧君颇有怨言道。
路鸣、慕仪四人都只能听着,这种事他们既弄不明白,更无法插言,他们离这个级别差得太远了。
这些人可都是直接掌握国家命脉的人,他们的任何一个决定,对国家未来向何处去都有决定性的影响。
“他以后要是真找你麻烦的话,你直接打我办公室的电话,我来找他说话。他这么做事太过分了,我看不下去。”汪先生说道。
路鸣只能点点头。
他当然不会真的傻到让汪先生出来为他撑腰,那就是直接站到蒋先生的对立面了,然后就等着蒋先生的收拾吧。
他只是个小人物,绝对不能参与到这些大人物的争斗中,不然的话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而且死了连影子都找不到。
一顿饭吃罢,汪先生叫来一个摄影师,然后大家来了一个合影,汪先生夫妻坐在前面,路鸣和慕仪四人站在身后,要是不知道内情的人肯定以为这是一张全家福。
然后汪先生又和路鸣单独照了一张,陈璧君和盛慕仪、袁紫苑、袁明珠也照了一张。
照完相,陈璧君单独拉着袁明珠在边上说话。
“你是路鸣的未婚妻吧,这小模样,跟我儿子还真般配。”陈璧君双手托着袁明珠的一只手,很爱怜地看着对方。
“嗯,家里爹娘定的亲……”袁明珠低头害羞地说道。
“男人是要做大事的,你对他要放手,不过呢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来教训他。”陈璧君俨然一副“婆婆”的架势。
“嗯,我听您的,他要是欺负我,我就找您来告状。”袁明珠乖巧地顺着对方说话。
“对对对,有事来找我,不过路鸣是个好孩子,将来会有大出息的,四哥也是爱才心切。对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陈璧君问道。
“嗯,打算下半年,具体日子还没定,最晚年底吧。”袁明珠说道。
“那让四哥做你们的证婚人怎么样?”陈璧君不失时机地说道。
“呃,这个,好像家里已经请盛老伯了……”袁明珠知道路鸣肯定不愿意,立即撒谎道。
其实也不算撒谎,按照正常情况,他们的证婚人最恰当的人选非盛有德莫属,当然再加上文白将军,就更完美了,这是后话。
事后袁明珠告诉路鸣她撒谎了,拒绝了陈璧君的提议,路鸣哈哈大笑,夸明珠聪明。
几个人坐着喝茶,又闲谈了一会,路鸣跟盛慕仪起身告辞,说是不影响汪先生的休息了。
陈璧君也就同意了,汪先生现在的体力跟年轻时没法比了,每天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汪先生让那个侍从官跟车送路鸣四人回到金陵旅社。
一回到顶楼,四个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气。
“我的娘啊,差点憋死我了。”袁紫苑捂着胸口有些夸张地道。
“我也憋得慌,这是吃饭还是遭罪啊。”袁明珠也说道。
虽说汪先生和陈璧君待她们也很亲热,并没有革命领袖的架子,不过她们还是觉得大气都不敢喘,也没说几句话。
盛慕仪因为跟汪先生夫妻很熟,倒是没有这种压抑感,不过她受父亲的影响,不喜欢这对夫妻的为人,所以也没觉得欢畅。
路鸣已经习惯了,忍受下来也不觉得难受了,上次他可是回来后就赶紧收拾行囊,第二天早上就连滚带爬地逃出南京了。
“这个老妖婆太不讲理了,硬要霸占路鸣当她的干儿子,这事不行,我回去得让父亲找她理论理论。”盛慕仪愤愤道。
“算了,就当让她占点便宜了,不要让老伯和她发生冲突。我这个干儿子仅限在汪府内,出了汪府就不算了。”路鸣苦笑道。
路鸣知道,汪太太在党内是出名的彪悍,敢当面指着蒋先生的鼻子破口大骂,蒋先生只能跺跺脚骂一句泼妇,然后就直接有多远躲多远了。
“这怎么行,这种便宜不能让他占,不然的话明珠就成她的干儿媳妇了。”袁紫苑也不干了。
袁明珠在那偷笑,却没有吱声。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算了,以后尽量不见她就是了。”路鸣头疼道。
盛慕仪想了想也只能听路鸣的,她也不希望父亲因为这点小事跟一个泼妇吵架,若是吵架还真吵不过她。
反正路鸣也没答应做她的干儿子,还是只叫她夫人,她喜欢过过嘴瘾就过嘴瘾吧。
“大家是不是没吃好啊?”路鸣问道。
“这还用说吗?”袁紫苑白他一眼。
“那就下去继续吃。”
几个人又下到二楼,点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汪先生准备的菜肴的确是不少,可是谁敢放量吃啊,尤其是盛慕仪、袁紫苑、袁明珠还得装出淑女的样子,吃菜都得一根叶子一根叶子的吃,吃饭恨不得数着米粒吃,这样的吃法猫都吃不饱。
当然汪先生请吃饭,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耀,请吃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哪怕只是请你吃一盘炒鸡蛋,那也是荣耀啊。
这就跟过去皇上赐宴是一个道理。
四个人这顿饭又吃到十二点,比昨天晚上吃的还多。
也许是心理补偿的作用,他们都觉得今晚吃了汪先生的家宴后更加饿了,个个都好像变成了饕餮。
各自回屋时,盛慕仪告诉路鸣,她和袁紫苑打算明天一早就走,就不跟他们告别了,等他和明珠回上海后再聚。
袁明珠跟盛慕仪抱了抱,又拉着姐姐的手说了几句悄悄话,就算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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