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君尘想要吹嘘自己,这若是在信息稍微流通一点的地方,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但他在南城这个鸟不生蛋的偏远小城——一个偏远和不起眼到连柳沉舟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可就没那么顺利了。
在发现这一点后,洛君尘大脑放空了一会,觉得这个南城的小破地方,真是偏远的没救了。
可尧庚年的委托还得做,于是他想了想,决定在热闹的街上摆个摊,然后拿出些有用且廉价的小丹药,一步一步证明自己是传说中靠丹药活了三百多年的传奇炼丹师:洛君尘。
那么,这个摆摊的位置在哪呢?
洛君尘本想在集市的入口摆一个,但他在路过茶楼的时候,在窗口看见了吃东西的尧庚年,一下子就改了主意,就在茶楼下面摆摊了。
——真巧,也让尧庚年瞧瞧,他在泡茶喝酒听书把妹的时候,自己在做什么。
虽然洛君尘不相信这能让尧庚年良心有愧,但至少能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来假装自己没那么痛苦。
这不,洛君尘把摊子摆出来,仙丹旗立起来之后,就有不少闲散的人和修仙者凑了过来,显然大家都对仙丹有浓厚的兴趣。
“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新鲜的仙丹,品质有保证!”洛君尘故意大声吆喝着,同时瞥了一眼茶楼上。
茶楼上的尧庚年就这样看着洛君尘,甚至还对他笑了笑,然后当着他的面搂住了言灵儿,在上面看戏似的看洛君尘吆喝。
洛君尘见状,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不过好在他控制得及时,还是咽了下去。
行,感觉更委屈了。
洛君尘心里不服,但人群渐渐围上来了,他还是要应付的。
这时,一个年轻的修仙者凑了上来,拿起了他桌子上的一颗圆润的棕色仙丹,好奇地问道:“你这仙丹怎么卖啊?要用什么换吗?”
在临光大陆上,因为天道是唯一的统治者,而天道这个统治者太过绝对,因此在这里,并没有货币的体系。
在这个全民修仙的世界里,真正值钱的东西要么用命换,要么以物易物,只有一些小来小去的吃食、柴米油盐,才会牵扯到货币的问题。
因此这里的货币体系极为不成熟,大家多是一些心照不宣的价格来交易吃食的东西,都是一个‘约莫’的数,根本没人愿意整理出一个具体的流程出来。
而仙丹这等东西,就属于以物易物的范畴了。
洛君尘见这修仙者开了头,自然乐呵呵地说道:“你想拿什么换?看你这副样子,连御物都没有吧?连御物都没拿的人,不建议吃我这仙丹哦。”
修仙者,谁能听得这种话。
这不是明里暗里说人家菜吗?
这位小年轻听懂了,他两眼一瞪,对着洛君尘说道:“你、你什么意思?你说我不配吃你这仙丹,对吗?”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洛君尘嘿嘿一笑,伸手取回了自己的这颗棕色仙丹,对着围上来的其他修仙者说道。“瞧见没,我这仙丹,叫筑基丹,只要一颗,就能保你顺顺利利地从辟谷境升到玄妙境。”
说到这里,洛君尘又瞥了一眼面前这位小年轻,意有所指地说道:“连御物都没拿到的家伙,也不过就是一个处入境的水准,最多是处入境修行到了辟谷境初期,那么这颗仙丹对这等人来说,是吃了会死的存在哦。”
一番话下来,围观的修仙者纷纷有些讶异了。
南城是个小城,这里的修仙者大部分都是那个玄武门的人,玄武门这个门派连名字都是蹭灵兽玄武的热度,其内真正见过世面的人……估计也没几个。
这种小门派带出来的弟子,知道‘仙丹’这种存在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这也是当洛君尘摆摊就会被这么多人围观的原因之一:
大家都没见过仙丹长什么样,好奇。
“那、那你这里,有没有刚入辟谷境的人吃的……”小年轻有些害羞,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听说仙丹这个东西能帮助修行,你……你有没有合适我的?”
小年轻虽然为人比较好面子,但至少不是什么恶霸,他从洛君尘那不太友善的口气里听出了对方是为自己好,也就没好意思再逞强下去。
毕竟,自己菜也是真的。
但他又想要吃点仙丹让自己的修为快速提升,可这么多比他厉害的前辈在这,他又不好意思强行问,只能小声地嘟哝着,希望其他前辈不要把他推开。
可修仙者实力代表一切,这个可怜的修仙者还没说完,就被其他有御物的人挤了出去。
“我已经是玄妙境了,御物是剑,你这有没有什么仙丹能帮我进入生死境?”一个身背阔剑的修仙者来到了洛君尘面前,他低头打量了一番洛君尘,眉头皱了皱。“对了,你是什么水准?”
“我?”洛君尘指了指自己,乐呵呵地说道。“我没修仙。”
这下子,全场哗然了,方才那些跃跃欲试的修仙者立刻用狐疑的目光审视着洛君尘,好像他是个骗子。
“你没修仙,凭什么炼仙丹?”身背阔剑的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若是敢骗我,我今天就让你死在这里,懂吗?”
洛君尘也是有脾气的,他一听这话,立刻笑了起来,把面前的仙丹全收走了。
“你做什么?”
“做什么?不做什么。”洛君尘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优哉游哉地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乐道。“我骗你做什么?我今年活了三百多年了,全靠我的仙丹续命,我不与天道结契,我自己凭本事活着,不行吗?”
“凡人怎么可能活三百年,你……”
“我是洛君尘,我是天下第一的炼丹师。”
“……”
洛君尘一字一顿地说着,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好像是在挑衅他:
“我是清君门的御用炼丹师,我凭自己的本事炼丹吃丹活了三百余年,你可以头发长见识短,但我要让你明白,我洛君尘是个凭本事活着的人,你还不配怀疑我,懂吗?”
洛君尘虽不是修仙者,但他常年混迹清君门,摆架子这种事早就驾轻就熟了。
如今他往这茶楼下面、人群之中一坐,口气这么一挑,还真就镇住了大部分的修仙者——
但这种情况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只要看透洛君尘徒有其表,就会忍不住出手教训教训他。
而这个身背阔剑的男子,显然就是这个类型的人。
“你再跟我说教吗,洛君尘。”这男子显然没听说过洛君尘,而且没听说过清君门,他双手握拳走了上去,狞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啊。”
“……”
洛君尘的余光立刻飘向了茶楼上,很明显,现在的情况超出了他的预计。
没听说过洛君尘这件事,情有可原,毕竟清君门的宝贝也不是谁都说的。
可没听说过清君门?这是什么情况?清君门可是临光大陆上各个门派都巴不得跪舔的存在,这人也算是一个修仙者了,居然没听说过清君门?
想到这里,洛君尘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他故作镇定,看着马上就要逼过来的拳头,努力平淡地问道:“我是清君门的炼丹师,你可想好了再打。”
“清君门是个什么东西?”
“……”
洛君尘这次直接不装了,他立刻抬头看向了茶楼,目光里写满了两个字:救我。
而这个时候尧庚年在做什么呢?
尧庚年在上面搂着言灵儿,看得正起劲。
不过他还是有做事的,刚刚洛君尘在吹嘘自己的时候,尧庚年就吆喝了店小二去把睡觉的杨柘叫醒,并嘱咐他去茶楼门口看看那个摆摊的人是谁。
估摸这个时候,杨柘该来了。
果然,当身背阔剑的男人马上就要揍的洛君尘满脸开花时,一声厉喝就从茶楼里传了出来:
“慢着!!”
来者,正是茶楼说书人杨柘。
杨柘是被店小二摇醒的,他本来刚准备生气,可一听是尧庚年让他出门看看,立刻火气就消了大半,连忙跑出来看个究竟。
他还没跑出门呢,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声音:
‘我骗你做什么?我活了三百多年了,全靠我的仙丹续命,我不与天道结契,我自己凭本事活着,不行吗?’
这话一出,杨柘就明白,这是洛君尘来了。
如果换成平时,杨柘也会觉得这人说这话是装逼的,毕竟全天下这么牛逼的炼丹师就那么一个,且还是被清君门养着的。
但现在可不是一般时候啊。
他杨柘昨天晚上刚被人送去清君门,还和门主柳沉舟本人握了手,甚至还被门主的护法给亲自送了回来。
现在南城若是再出一个清君门的洛君尘,杨柘也是信的。
所以他一听有人要打这位祖宗,连忙撒丫子就跑了出来,一边还大喊:“慢着!别打!”
杨柘在南城是有声望的,毕竟全南城就他这么一个读书人,可谓是南城百晓生,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譬如传说啊,或者其他比较冷门的东西,都是过来向他讨教的。
虽说玄武门有自己的藏书房,玄武门的弟子也都和杨柘没什么交集,但杨柘毕竟是杨柘,既然他都冲出来阻止了,那肯定是要给点面子的。
所以身负阔剑的男人停手了,他抬头看着杨柘,困惑道:“杨柘,你搞什么?”
“哎呀,我能搞什么啊。”杨柘赶到了洛君尘身旁,粗喘了几口气,说道。“他真的是洛君尘,王扬,他真的是光靠嗑药就活了三百多年的洛君尘。”
“你怎么知道?”
“我是杨柘啊,我什么不知道?”
“……那就算如此,我教训他,关你什么事?”王扬有些不爽。“他与天道没有结契,虽说活了三百多年,也不过是个凡人,你真的要为他出头?”
修仙者是鄙视凡人的,凡人的命更是如蝼蚁一般不值钱,毕竟死了就会被所有人忘掉的家伙,谁会在乎他是死是活呢?
杨柘也知道这点,他揉了揉太阳穴,为这群人的无知头疼。
“王扬啊。”杨柘苦口婆心道。“他,可是清君门的炼丹师啊。”
“……清君门?这是哪个小门派吗?我怎么没听过?”
“……哎。”
杨柘直接头大,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你知道柳沉舟吧?”
“柳沉舟?”王扬这下精神了,他的口气也立刻恭敬了起来。“我知道他,他很厉害,是半仙道长,据说是站在临光大陆顶端的男人,我、我的目标,就是成为他那样的人。”
“……”
杨柘又揉了揉头,无奈地补了一句:“柳沉舟,就是清君门的门主。”
“……”
瞬间,王扬懂了,他立刻后退了一步,对洛君尘行礼道: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先生请说。”
尧庚年在茶楼上看见了这一幕,突然感慨柳沉舟这人的名号传的真广啊,连不知道清君门是个什么东西的家伙,居然都知道柳沉舟是什么人。
“真牛啊。”尧庚年感慨道。“我以后也要成为柳沉舟这样的牛逼人,他居然把自己包装的这么正义,那我也要包装一下我自己。”
言灵儿仰头看了一眼尧庚年:“比如呢?”
“比如……”尧庚年摸着下巴,思索道。“三天后清君门会问斩陆吾,到时候我就要装扮一番,然后争取一口气把名声给打出去!”
“什么名声?”
“哼哼。”尧庚年笑了一下。“当然是灾厄,临光大陆第一灾厄,天道的克星,尧先生!”
“……你还真的喜欢这个假名啊。”言灵儿撇撇嘴窝进了尧庚年怀里,嘟哝一声。“天道的克星太逊了,你还不如叫殉道者,听起来比较酷。”
“好。”尧庚年低头亲了亲言灵儿的额头。“那就叫殉道者尧先生,要打破天道的绝对统治,开辟临光大陆的新纪元。”
“这还差不多。”言灵儿懒洋洋地抬头迎上了尧庚年的吻,趴在他怀里腻歪起来。“尧哥儿,加油哦,我的功德点全靠你了。”
尧庚年点点头,这个时候,他的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来了。”尧庚年说。
“什么来了?”言灵儿纳闷。
尧庚年伸手一指,指向了人群中的一个探头探脑的小个子。
言灵儿定晴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宋小石。
尧庚年咬着言灵儿的耳朵,继续看着楼下的这一幕好戏,低声笑道:
“鱼上钩了,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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