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一直旁听的朱雄英心中暗自摇头。
朱柏这人,还真是心有几分善念。
朱标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就差明着告诉朱柏,这事你们娘俩管不了。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去安心的等待消息就是了。
可朱柏,还是要在这事上追问。
“呵!”
朱标也气笑了,摇头苦笑,“老十二呀老十二!你小子真是.......”说着,又叹口气,“方才都说了,又不是什么谋反的大罪,你还不明白吗?”
顿时,朱柏脸上一喜。
只要不涉及谋反,就不会有性命之忧,毕竟再怎么说,临川侯也是功臣勋贵,还是外戚。
“不过呀,死罪或许可免,但活罪难逃!”朱标话锋一转,又让朱柏纠结起来。
“这种事不是小事!”朱标郑重的继续说道,“而且也不是个例!”
这时,朱柏又揪心起来。
朱标起身,走到他身边,在他肩膀上拍拍,“你既是我的亲弟弟,有什么事再怎么样我都要帮你。实话告诉你,这事呀,重点不在我怎么跟老爷子说,而在临川侯家里怎么干?”
“大哥,该如何?”朱柏大喜,起身追问。
“你看你这性子,毛躁!”朱标笑了下,把朱柏又按回凳子上,然后低头小声道,“临川侯家里那个仗势欺人,指示官差的掌柜的,可曾送官了?”
“先把犯错之人送到应天府去,一不包庇,二不推卸,告诉应天府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把那混账这些年做的腌臜事,都查出来!”
“查出来之后,欺负过的人,要积极的去赔偿人家,占了人家多少便宜,双倍还回去!”
“再者,让临川侯的儿子上请罪折子,认罪谢罪。”
说着,朱标顿了顿,“临川侯家里,也有御赐的丹书铁券。等前两样都做完了,再让他们交上来。”
丹书铁券?
旁听的朱雄英骤然有些失神,不过是一次勋贵不法欺行霸市,家奴仗势欺人的事而已。这种事,历朝历代古往今来,从不曾绝灭。说来说去,怎么说到丹书铁券上了。
大明开国之后,为了赏赐功臣,洪武三年赐予三十位军功功臣丹书铁券,又名金书铁券。但有别于野中记载的免死金牌,丹书铁券不能豁免谋逆大罪,而且免死的次数较少,又不可以世袭。
不过随即一想,朱雄英差点忍不住为朱标叫好。
高,真高!
说句不好听,历朝历代中,属朱家的丹书铁券算不得数。看看历史上老爷子晚年杀的那些人吧,尽管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有毛病,但罪名都只有一个,谋逆。
虽说现如今老爷子对功臣还算宽容,但朱标已经开始未雨绸缪。
胡美的事,按老爷子的脾气,绝不可能处置了他自己就收场。肯定是要在京城之中,再竖立几个典型出来。
届时,那些同样欺行霸市,为非作歹的勋贵们,说不得就要学临川侯,为了求饶认罪,把丹书铁券交上去。
这么一来,臣子们知道怕了。老爷子御赐出去,却又一直在心里不大痛快的东西,也能收回来了。
虽然不可能收回全部,但收一张是一张。
朱标看似敦厚温良,其实深得老爷子的真传。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搂草打兔子,能多顺一点就顺一点。
朱柏想了半晌,也哑然问道,“大哥,交还丹书铁券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有了那玩意,总觉得脑袋结实,谁也砍不了!”朱标冷声道,“家里没那都东西,他们才知道谨慎行事!”
朱柏又沉思片刻,“好,臣弟这就去告诉胡家人!”
“等会!”朱标又道,“你怎么告诉?跟他们说我说的?”
朱柏依旧不明所以,满脸疑惑。
“你怎么笨成这样?”朱标低声道,“你不会说,是你察言观色........”
朱柏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走,开口道,“臣弟察言观色,在父皇那听到了这么两耳朵?”
“哎,对喽!”
“大哥,这算不算欺君?父皇可是君父啊?”朱柏大惊失色。
“这算什么欺君?”朱标道,“这种事,胡家人听了敢乱说嘛?就算漏出去,还有大哥你给做主,你怕什么?”
“大哥说的是,一切都仰仗大哥!”朱柏说完,行礼告辞。
朱标看看他的背影,笑着坐下重新批阅奏折。
不经意间一瞥,忽然见朱雄英直勾勾的看着他。
“你小子看什么?”朱标笑问。
“儿子不是在看,是在学!”朱雄英说道。
朱标皱眉,“学什么?”
“学您揉捏别人,走一步看三步的走段!”朱雄英道。
朱标愣半晌,傲然一笑,“小子,学吧,学到手里都是活!”
朱雄英笑着凑近,“爹,您这花花.........不是,您这手段,跟谁学的?跟老爷子?”
“写字去!”朱标板着脸,“今日不写够一百个大字,不许你去你皇祖母那边!”说着,又道,“魏碑体,别写那什么瘦金体,没学会走呢就想跑了,哼!”
~~
年关将近,本该是喜气洋洋准备过年的气氛。
可京师之中,却骤然紧张起来。
胡顺妃之父,临川侯胡美,因为家奴私通官差,欺行霸市,垄断棉布被下入诏狱。同时,圣旨下到大理寺督察院刑部三处,着三处严查,京师乃至天下各地,勋贵功臣是否有如胡美一般行径者。
一时间,京师之中鸡飞狗跳。
勋贵们一边在心里破口大骂,一个胡美坏了他们一锅好粥,一边又赶紧撇清和外面那些商铺的关系,还要约束自己家的下人,查查他们有没有狗仗人势的行径。
同时,胡美家那个布庄的掌柜,连同几个管事的,被胡美的嫡子打了半死之后,送进了大理寺。以前被他家欺负过的商家,也双份的赔礼了送了过去。
在督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还有锦衣卫的审查之下,胡家的事马上底朝天。这些年他们家的粮食布匹,没少空手套白狼。
而且不单是他家,比如吉安侯陆仲亨,延安侯唐胜宗,平凉侯废聚,南雄侯赵庸等人,多少都翻出些不那么光彩的事。
大多都是走私,利用他们的特权,在官船上夹带,进城时逃避税赋。
胡美事还没个结尾,这边又翻出几个,顿时人心惶惶。一时间,前往东宫拜见朱标的臣子们,络绎不绝。
这时,朝堂上忽然传来皇上有心从宽处理临川侯的话来,原来是胡家交还了御赐的丹书铁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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