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不想谈这件事,”面对孟锦华的追问,高士袗低下头,“我今天累了,先去休息了。”说着便准备回房。
“不行,你得跟我说一说,这件事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锦华拦住他,“周先生下午还打电话来,问我们考虑得怎么样了,还给我们推荐了两家做中式服装的厂家去考察,下周就要过去看了,咱们必须赶紧把意见统一起来才行!”
“我心里很乱,容我再想想吧……”他淡淡回了一句,就要绕开她。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有些难,可是时间不等人,我们的店铺现在处在关键时刻,那么多订单来不及做,恰好周先生在这个时候给我们提供了帮助,如果不早做决断,会错失良机的!”锦华着急道。
“我明白你心里着急,一心都是为了店铺着想,但此事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而且我们织染局里也从未有过此等先例,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违祖宗先例,是否可行……”
“祖宗先例?”锦华一时有些难以理解,“拜托,你醒醒,你的大明已经亡了三百年了!”
听到这句话,高士袗还是忍不住地感到痛心与愤懑,大声道:“我知道大明已经亡了,这件事不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说完转身走进房间,狠狠地摔上房门。
“哎你……”锦华吃了个闭门羹,不由嘟囔道,“大明、大明,都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了,满脑子还是你的大明,真不知道是该夸你忠君爱国,还是顽固不化……”
见他关了房间的灯睡下了,锦华只好也关灯睡去。一连三天,高士袗都是一大早出门,三更半夜回家,和锦华基本碰不上面,就是见到了也是一言不发,转身躲进自己的房间。
终于,到了第四天,周符已经催促他们好几次,问他们考虑的结果,锦华觉得不能再这样无休止地等下去,晚上一见高士袗回来,便迎上去拦在他面前问道:“考虑得怎么样了,那件事?”
“我累了,不想谈这件事……”他还想接着逃避下去,锦华这次却丝毫不给他机会,继续问道:“我想问问你,按照大中小尺码来生产衣服,究竟是哪一点儿让你想不通,你说出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开解你。”
“好,那我就说说看,”高士袗坐下来,认真地对她道,“我华夏衣裳,讲究的是‘量体裁衣’,按照每个人的身量大小来裁剪衣裳,这样所做出的衣裳才能够合身,穿上才会舒适,行顿坐卧时才能显示出优雅飘逸之态。可是你们所提的将衣裳分为大中小的尺码来制作,这样便动摇了我华夏服饰的规范与根基,恕我难以从命。”
“动摇了根基?”锦华听了有些难以接受,“不就是规定一下衣裳的尺码大小,便于生产制作罢了,怎么就动摇了什么规范与根基?你这种看法实在是太过死板,太过上纲上线了吧!”
“死板?”高士袗见他丝毫不理解自己所坚持的原则,也来了脾气,“这是原则问题,我华夏衣裳就是因为拥有严格的形制,才能被称为华夏衣冠,才能几千年来源远流长的,若按你说的毫无章法,随意更改,岂不早就乱了套?”
“你说的是在从前的封建社会,我们现在已经是现代化的工业时代,做事情讲究效率,不管你做得再好,如果产能提不上来,就永远无法做大做强。”
“效率……”高士袗冷哼一声,“我来了这么久,也算是了解了不少,你们所谓的效率,就是重量不重质,大批量的生产一些粗制滥造的东西,尤其是那个什么叫做‘塑料’的化学物质,制作成本极低,可是却根本无法回收,造成了大量的垃圾,破坏了地球的生态,这是你们现代人需要好好反省的问题!”
“呦呵,连塑料和生态破坏都知道了,真不简单啊!”锦华被他一番话说得哭笑不得,“咱们的衣裳和塑料完全是两码事,你不要偷换概念好不好?只要咱们在制作的时候注重衣裳的形制和质量,依然可以做出非常好的服饰的,这个你不用担心,要不你明天跟我到周先生推荐的服装厂去看看,相信你看了以后就会明白了。”
“规矩就是规矩,”高士袗倔脾气上来,觉得一步也不能退,“如果觉得订单太多,我们可以少接一点,把每套衣裳都做好做精就可以了,何必把店铺做得那么大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凡是经营生意的,没有人不希望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越来越强,”锦华撇嘴讽刺道,“你这种思维是典型的小农思想,小富即安,故步自封,食古不化,根本不适合现代社会!”
“你说得极对,我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高士袗被她的冷言冷语激怒了,“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教你做衣裳,帮你开办店铺,还有帮你和莫茶在比赛中恢复名誉,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我知道,你是新时代的服装设计师,哪里还需要我这个顽固不化的古人来给你指路,替你劳心!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又何必再问我的意思,我的心意对你来说真的重要么!”
他越说越激动,拿起旁边一件刚做好的深衣,从中间狠狠一撕,衣裳瞬间被撕成了两片,“你想要工业化生产,想要做大生意赚大钱,又何必再做这些衣裳,去做你们现代的服饰不好么?又何必让我在此劳心劳神!这些衣裳,对你们来说不过是过了时的死物罢了,你若是不喜欢,又何必装作喜欢,不过是叶公好龙罢了!”
“你、你说我是叶公好龙?”锦华也被他的话语给刺激到了,她那么用心,那么努力的学习古代的裁衣之技,一心想把店铺做大做强,让更多的人看到华夏服饰的风采,却被他无视自己的一番苦心,着实可恶。她越想越气,伸手抓起被他撕烂的衣裳,又拿起旁边的针线,狠狠地扎道,“好,既然你这么说,这衣服以后我也不做了!”她胡乱扎着,没留神一针扎到了手指,血一下子冒了出来。
高士袗吓了一跳,慌忙抓起她的手去看。
“你别管我!”锦华想要推开他的手,不小心又被针刺得更深,血殷红了衣裳的一角。
“别乱动!”高士袗伸手夺过她手中的针,想把它插在衣服上,然后去看她的手,可是他的针刚刚接触到衣裳时,一道刺眼的白光忽然出现,把两人紧紧包围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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