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一夜之后,谢成章告别依然在孕期当中的秦湘悦,又回到了1203院。
“实在抱歉,老婆,我一定好好补偿。”出门前,他充满歉意。
“没关系,我还好,我们的宝宝非常体谅我,不怎么折腾。你现在是为了天罡,也是为了我嘛。妈在家,你就放心吧。”秦湘悦倒十分大度。
“这些日子......不,这些年来,有多少像我那样抛妻弃子奋斗在一线的中宇航人呢......”在过去的路上,谢成章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不由得心生感慨。
他十年前离开大学校园的时候,从未想到自己十年后会成为中宇航卫星导航事业部的中坚力量,亲自参与天罡系统的卫星载荷设计,亲临西昌卫星发射中心见证天罡卫星的发射,当然,也从未想到秦湘悦最终会成为自己的妻子。
这些年,每一年他都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发生积极的变化,尽管始终很忙碌,经常披星戴月回家,也为很多难题夙兴夜寐,但他自己,和身边的同学、同事似乎都乐此不疲,大家都觉得很有奔头,觉得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一个光明的前途。他时常觉得,自己和身边的同龄人们应当感谢这个时代。
他的前辈们,难道不比他们努力、勤奋、聪明和专注吗?可为什么天罡系统搞了那么多年,一直都没什么大的进展,而在过去这十年,却一步一个脚印,稳步前进呢?难道不是因为时代大势裹卷着每个人,奋勇向前吗?
2008年北京奥运,2010年上海世博会,2011年GDP超越日本,去年天罡二代按计划完成布署和实现全功能运营,时代正在完成一个又一个的里程碑,而自己则有幸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想到这里,天罡载荷氢原子钟所面临的这些问题,似乎都没那么让他焦虑了。
”过去这么几年都在探索、积累,现在到了厚积薄发的时候,我相信我们可以找到解决办法的!“
谢成章心中这股激情在1203院又待了几天之后遭受到新的焦虑的残酷阻击,氢原子钟的抗热和抗辐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方案。
又到了一天深夜,他坐在临时办公室里,刚刚听取完张国辉的汇报。
”国辉,你是说,到现在为止,太原和汉中那边都还没有消息?“他急切的问道。
”没错,头儿,我刚从测试大楼过来,从下午开始就一直跟他们在一块儿,尽可能的开展别的工作,但大家都很焦虑,毕竟这个问题在关键路径上。“
”好的,辛苦,你去休息吧。“谢成章失落的让手下不用再待命。
”嗯,你也早点休息。“张国辉的确有些疲惫。
张国辉走后,房间里只有谢成章一个人。
他站起身,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在有些局促的公共区域来回踱步。他越走越快,却毫无头绪。他想到了不少可能性,最差的情况便是:太原和汉中的同事们在经过几天分析后,发现目前的设计要求没法通过材料改进满足,这样一来,要么去寻找国外厂商,要么更改设计,不管是那种结果,周期都不会短,而如果真去国外找寻解决方案,别人愿不愿意提供不说,不就等于把好不容易建成的国产能力荒废到一边了吗?
”那我几年的心血岂不是要开倒车?!“
想到这里,谢成章只觉得一阵热血往头上涌,浑身都感觉被一股难以名状的迫切感灼烧着,他瞬时失去了理智,径直就朝着不远处办公室的墙上撞去。
”你在干什么?!“
一个刚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将谢成章喝止住,也将他的情绪从那种狂热的失态当中拉回到理智的边境线内。
谢成章站稳,满脸苍白,转过头去一看,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站在临时办公室门口,双手背在身后,眼睛略带责备的盯着自己,脸上神情十分严峻。
谢成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脱口而出:”唐院士!“
”你小子还认得我?看来没有疯。“唐克坚哼了一声,一步跨进房间,两步便走到谢成章面前:“小伙子,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值得去撞墙?”
“唐院士.......我......”谢成章觉得自己羞愧万分,难以启齿。
“男子汉这么扭扭捏捏做什么?说!”唐克坚不容分说的追问。
“还不是为了天罡载荷的事情,您可能也知道,我们为天罡三代设计的载荷现在出了一些问题,到现在都没找到解决方案,眼看着交付和发射时间一天天临近,我急啊......”谢成章便也不再顾忌,把心中的苦闷都倒了出来。
“哈哈哈哈......”听完谢成章的描述,唐克坚竟然笑了起来,刚才板着的脸也恢复了他平常那副和蔼的神情,“我还以为你是为情所困呢,心想不值得啊,原来是为了工作,就更不值得了。”
唐克坚平时一点都不八卦,并不知道秦湘悦与谢成章的关系,这样说倒并不奇怪,但最后那句话让谢成章有些疑惑:“为什么说为了工作,就更不值得呢?”
“如果是为了工作,那就应该好好活着,活得越长越好,这样才能不停的做贡献,一死了之算什么?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听说过没有?”
听完唐克坚的这句话,谢成章恍然大悟,顿时更加惭愧。他此时感到一丝后怕,如果刚才不是唐克坚恰好路过,自己恐怕已经血溅现场。
他喃喃的问道:“唐院士,您怎么会在这里?”
“你刚才不说了吗?天罡载荷遇到挑战了,难道我们天罡办能够置身事外?有句俗话,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和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唐克坚笑道。
谢成章忍不住想笑,可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他不由得佩服唐克坚三言两语便把自己的心结解开,更加庆幸每次自己遇上一些难关,总能遇上唐院士这个贵人。
见谢成章恢复了稳定,唐克坚又补上一句:“不光是我一个人,今晚你们冯总和红梅院长已经飞到汉中去了,他们会亲自拜访你们的1506所和1327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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