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书的车上的杭州牌照,倒是不用限行。进入杭州城内就开始堵车,龟爬似的到点茶会活动现场,将车子停入地下车库,费劲巴拉地到后备箱,将一大包器具都拿出开,重倒是不算很重,就是东西多而零碎,拿在手里费劲儿。
本来朱昔臣充当助手将将好。也不知他此时情况如何。林书书心里想,就扛着东西找到电梯上楼。
这次的私人点茶会很高端,门口放着很大的展板,展板被一簇簇鲜花围绕着,旁边是个展台,穿着旗袍地礼仪小姐优雅地站着,看见林书书过来,温柔地问:“你好,请到这边签到。”
这对林书书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大场面,她毕竟也见过世面的。从前不见得紧张,这一次竟然心跳加速。可能是第一次独自参加,压力随之而来。
林书书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拿起笔准备签字,但在表格上找来找去都没能看见自己的名字,小声嘀咕:“怎么没我?”
“后面还有一页,女士,您怎么称呼?”帮助签到的工作人员小哥哥礼貌地问。
“林书书。”
小哥哥翻着纸张,在一行一行的名字中,也没能找到名字,继续追问:“您是代表哪家茶室的?”
“沐屿茶场。”林书书又补充,“德清的。”
“啊?”工作人员小声惊呼,随后问旁边的同事,“我们这次邀请德清的茶室了吗?”
“好像没有吧?”小姐姐疑惑地望向林书书。
林书书当下浑身僵硬,尴尬地站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分明是主办方主动联系的她,给她发了请柬和地址,填了资料……
怎么可能是乌龙。
“林女士您先别急,可能是我们搞错了,我现在就去核对一下!”说着,小哥哥站起身,朝里面走去。
此时,林书书提着打包效果,尴尬地站在签到处。
不停地有新到场的宾客过来,她堵在签到处也不好,连忙退到一边。
林书书毕竟在杭州的茶行业呆了好些年,到场的宾客中有不少人和她认识,见到林书书时都忍不住打招呼。
“嗨书书,好久不见!你最近忙什么呢?”
林书书:“我……”也不等她真的回答,别人就已经接过礼仪小姐的签到笔,到展板上签到去了。
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并不准备真的站定拉家常。
还有人调侃:“刘一凡怎么忍心让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拿东西啊!回头好好说说他……”
林书书都来不及解释,她和刘一凡已经分手了。
前去询问的小哥哥迟迟没能回来,林书书却在原地尴尬地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旁人的目光像是一根根细针,不停地扎在她身上。
不知不觉中,她的汗水冒出来,小巧的鼻梁上蒙上一层薄薄的水珠。
“书书。”
就在此时,不远处冒出一道柔软地好似冬天的棉被的声音。
是最熟悉又最陌生的声音。
林书书转身望去,见会场旁边的小门打开,刘一凡一身裁剪贴身的中国风盘扣对襟,笔挺地站在昏暗的灯光下。
“刘老师。”林书书客气地回应,同时报以微微一笑。
她和刘一凡分手时闹得极其不愉快,但时过境迁,心中的怨恨消散,剩下的更多是感激。
谢谢他这些年的帮助和提拔,尽管他不过是把林书书当成自己的作品,而不是真情实感的人。
这一声“老师”,并不过分。
刘一凡走过去,笑着说:“好久没见……你怎么变得……”同时,他将目光在林书书身上来回扫动,好像在调侃她如今变得粗糙,不再是他之前捧在掌心里的小公举。
又像是在讽刺:看吧,离开了我,你什么都不是,只有吃苦的份儿。
原本在心里将过去翻篇儿的林书书,这一瞬间,火气又冒上来。
她抬头挺胸,将下巴抬得高高的,骄傲地说:“我现在过得很好。”她瞥向刘一凡,看见他不屑的神色后,又忍不住想要回击,补充,“至少,比以前好。”
刘一凡脸色不变,眉头微微一动,眼眸转动透着讥讽,面上不动声色。
就在此时,工作人员小哥哥已经回来,走到林书书面前认真地说:“对不起林小姐,经过核实,您确实不在被邀请的名单中。”
林书书和刘一凡往那里一站,本就吸引很多人的目光,一堆保持端庄,神色自然但目光不停地往他们偷瞄的吃瓜群众,正搬出小板凳拿出瓜子儿等着好戏上演。
林书书心中还有许多疑惑,但她不想被人看热闹。
想要体面的人,终究做不到撒泼打滚为自己争取利益——如果林书书把东西往地上一撂,翻出聊天记录让别人评评理,主办方还能不妥协吗?
但她做不出这种事情来,而能否参加一场私人点茶会,在她整个人生旅途中,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林书书当下客气地说:“好的,我知道了。”然后,她提起大包小包的东西准备离开。
今天丢脸是丢大了,她已经可以预料到之后成为杭州茶叶圈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书书。”刘一凡叫住她。
“刘老师,还有什么事儿?”林书书只是一顿,停下脚步,但没有转身。
刘一凡走上前两步,站在林书书身后,低声说:“如墨茶室还有名额,你如果想留下,我带你进去。”
“不必了,谢谢。”林书书说完,脚步坚定地朝前走。
刘一凡不解,又叫住她:“书书,你回到我身边,不用在外面吃苦。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你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别说推广莫干黄芽,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林书书听见这话,突然苦笑一声。
多么冠冕堂皇的爱啊!换做从前,她应该看不出破绽吧?
她应该会跪倒在他的西装裤下,沉溺在这温柔乡里,从此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搪瓷娃娃,任由他摆布了吧?
“我想做自己,可以吗?”林书书反问。
刘一凡一愣,微微眯起眼睛,好似不理解林书书到底在说什么,又好似惊讶林书书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就在他怔怔的出神的时候,林书书已经迈开步子走了。
在旁边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些知道林书书和刘一凡的关系,都在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
“听说之前他俩是情侣啊?”
“对呀!刘一凡对林书书可好了,他们俩怎么分手的?”
“不知道……”
刘一凡目光涣散地看着林书书离开的方向,行将就木似的转身,原本深沉似潭水的双眸掀起波浪。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真的永远地失去了林书书。
他本以为,让林书书去外面吃点苦头,害怕了担心了,就会自己回来的,却没想到竟然只是将她越推越远。
——
有一天,一个雕刻师偶然间得到一块材质稀有的木头,他想要把木头雕刻成一件完美无瑕的木雕,有错吗?
他费尽心血付出,眼看木雕就要雕成,木雕突然活了,开口说话:“我不想成为你要雕成的模样,我要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模样!”
雕刻师觉得木头很愚蠢,没有眼界还自以为是。
他憎恨背叛的木头,想要将它摧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在林书书离开到现在,刘一凡都不曾流过一滴眼泪,但在转身回到会场的时候,他眼眶有一滴摇摇欲坠的泪水,在还没有滑出眼眶时,被他捕捉痕迹地擦去了。
他是那个雕刻师,但林书书却不是没有思想的木头。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刘一凡也在想,哪怕他控制欲很强,但他对自己的作品,能没有感情吗?
为什么要走到如今这一步?
刘一凡仰起头,好似在问天,又好似在自言自语:“书书,我们何至于走到如今?你就不能像从前一样乖乖的吗?”
想到这里,刘一凡拿出手机,在自己的人脉圈里,给林书书发下了“通缉令”。
从此以后,但凡和刘一凡交好的朋友,都会对林书书不客气。
一些和刘一凡普通关系的,哪怕为了不得罪大佬,也要卖个面子,不敢和林书书相交。
而林书书根本就不知道,她此时的境遇是何等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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