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衣服装厂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工人们照常嬉闹干活,一派生机勃勃。而知情者们内心焦灼,既煎熬在度日如年的漫长里,又恨不得拿竹竿支起照常落下的太阳。
时间每过去一秒,潘春花心里的焦虑便加重一分。
分厂转手的事,怕现在明贴公告会动摇人心,只敢让王兰梅暗中走访,至今未有好消息传来。
寻找合适布料和纺织厂的进度,也不顺利。不是价格太高、样式不行,就是工期不匹配、面料不过关。
潘春花坐在破损皮椅上,反手敲击了几下疼得厉害的腰间,再度陷入了反思。
原先促进圣龙贸易的战略合作对于工厂发展是大有裨益的,又紧急催进了旺季订单,一来解决工厂资金周转问题,二来合理用上了新购布料,避免仓库囤积压力,三来还能为工厂增量扩产,充分利用老厂和分厂劳动力和设备等资源。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一箭三雕的设想,如今反倒成了作茧自缚了。
她估算了算两笔订单分别开工的时间和工期,真的无法再拖延下去了。
如果过了今天,还不能确定布料问题,她明后天就必须得去一趟威远和圣龙两家公司了。
否则,即使布料陆续到位,单靠一个老厂的产能,也无法同时赶工两笔订单,结果一样是违约,故意隐瞒后的违约,性质又大有不同了。
可如果不卖掉分厂,两厂同时耗着,到了下几个月开支时,账上资金根本周转不动,会让工厂加速灭亡。
这也是为什么她最终艰难地做出了转厂的决定。
潘春花揉按额头,好几座大山,扛在肩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真的很累...
她徒然无力,将身子瘫陷进皱软的皮椅靠背里,仿佛这样,后背就有几分力气可依仗,心灵也能微寻一丝慰藉。
抬眼环顾四周,是一片寂静空洞的虚无,是无人可依的苍凉。
这几年打拼闯关,跌撞走来,一刻不敢停歇。
她成了别人眼中的成功商人,成了工厂的精神领袖,成了许多人的坚实倚靠。
可她也不是铁打的钢板,只是有血有肉的平凡人,会累、会乏、会无措、会绝望。
只是好像坐到这位置后,这些情绪就无处安放了,堵在嗓子眼里,无法一吐为快,也苦涩到难以下咽。
这几年,她太忙了,一心投入到创业挣钱上,她现在算是争得了当年赌下的那口气,但争得太难了。
接二连三的困境,永不止歇的奔波,让她近两年连想起林建国的力气都没有。
是啊,好久没想起他了...
只有过年回东里村时,在每年的大年初一,她才见他一面,时不时出声说几句家常,更多时候,还是安静地坐在坟前,望着晴空发呆,那算是一年到头来最轻松的一天了吧。
可今天,就现在,她格外想念当年那个尾随在她身后,默默守护了她三年的男人。
他不会说好听的漂亮话,他只会埋头卖力做事,但有他在时,总是会安心。
若去找他,会不会轻松一些。若有他在,有人分担有人依,多好。
想着想着,潘春花突然无声笑了,为自己转瞬即逝的逃避念头,真不齿。
好不容易争得的气,又怎能轻易泄了。
无论如何,也得把这口气给守住了!
潘春花安放好积压成疾的情绪,提起疲乏的精神,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给钱优胜打了个电话。
她还未出声,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亢奋的惊呼声:“潘厂长,终于有好消息了!”
“真的?!”潘春花大喜,激动到嗓子破了音。
“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说起来也巧,我一个表亲的朋友的姐夫推荐了一家广州那边的纺织大厂,我怕又让大家空欢喜一场,就特地先跑去实地考察一趟,粗略商谈了一下,各方面条件还算不错。我现在刚回到厂里,准备挨个联系你们,要是有意向,就碰个面商议再定。”
“我有意向。有机会,总要去试一试。对了,钱老板,我上次留给你的那两小块布料样品,有没有……”
“有有,我这趟去也带上了你的样品,给厂家看过,说是工期上能做,费用还没详谈。”钱优胜的声线松快,一扫前一段通话时的沉重语气,足以见得他此时心情的欢愉。
这无疑是这几天来最好的消息的!或许真能出现转机。
潘春花顿时心安了小半,激动感谢之情,溢于言表。
“那可真是太好了!钱老板,谢谢,真的太感谢你了!”
“别客气,大家都是温州人,又做同一行生意,还遇到同样的困难,都是缘分啊。眼下团结互助,渡过难关才是最重要的!”钱优胜毫不居功,爽朗笑问:“那要不明天集合商讨一下,再一起去广州跟纺织厂谈。”
潘春花看了一眼时间,现在马上飞奔到车站,说不定今天还能赶得上最后一班去温州的车。
又聊了几句布料情况后,潘春花立刻收拾了样料和一些文档资料,拎起随时待命的出差简装行囊,跟正迈进办公室的林小满仓促交代了几句,就飞快离去了。
……
潘春花和钱优胜等五人齐赴广州的广丰纺织厂。
一路上,他们交流经商心得、探讨制衣经验,气氛融洽,收获颇多。
但临到目的地时,潘春花突然意识到,之前光急着联合力量寻找布料纺织厂,也想着组合谈价更有优势,却忽略一个大问题!
换做平时,自然可以错峰合作,皆大欢喜。
但他们眼下几家服装厂都需要布料开工做订单,赶货的前后时间应该相差无几,那广丰纺织厂虽规模大、产能高,但能同时吃下他们五家厂的订单吗?
恐怕有点悬。
如果吃不下,那他们同行几人必定各怀心思...
潘春花面露犹疑忧色,悄悄打量着正高谈阔论的众人。
她绝对相信,经商为己利,是天性,也是义务,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厂子人要养活。
没人会愿意主动错失良机,更别提是能让工厂转危为安的大好机会了。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到时候要是组团砍价,变成互相内讧竞价,那就得不偿失了。
潘春花心里万分纠结,到底该不该趁早直接点出问题利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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