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天未黑透,潘春花不舍地辞别了父母,迈着轻快而沉稳的步伐,赶回家去。
由于身上藏着不少现金,潘春花格外留心,不断加快脚程赶路。
她走了好一段路,隐约感觉身后有人跟踪。拐进一条回村的必经小道时,身后的脚步声更加明显了,只是始终跟她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她不敢回头,刻意放缓了步伐,想等身后的人先走,可她一慢下来,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
潘春花的脑海里突然闯入了一个身影,阿国!是阿国吗...
在她当缝纫学徒的三年里,在无数个回家的路上,她的背后都有一个在黑夜里默默守护着她回家的身影。
一直努力用干活忙碌来麻痹自己的潘春花,在这条寂静小道上,终于翻起了压在心底的回忆。
那时她刚去跟一位小有名气的老裁缝学手艺,每天要穿过三个村子,走好几里的路,每到回家时,都已临近夜幕。
有一次,她因太专注练习,一时忘记了时间,离开裁缝店时,天色已暗。
那时不太平,夜间常有穷寇劫匪在小路出没,而有几条人烟稀少的小道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
她担心夜路不安全,谨慎地分奔在漆黑小道上,可还是不幸地被抢匪盯上了。
抢匪从身后抢夺她的随身背包,那时的她犟如小满,死死拽着包不肯松手。
挣扎反抗中,她踩中石子跌倒在地,惊慌失措的秀丽面容,遭到了抢匪的觊觎。
她扯破了嗓,高声呼救,可两边都是稻田,毫无人烟。
就在抢匪捂住她的嘴,要上下其手时,旁边的稻田里冲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抡着锄头就往抢匪身上砸去。
抢匪避之不及,被砸伤了手臂,见势不对,怒骂了一句后,就抢过了她手上的包,快速逃窜。
她惊呼“我的包!”,就要踉跄着起身去追抢匪。
可她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见抡着锄头的高大身影,一言不发地拔腿就追,
朦胧月光下,她眼看着那个高大身影,飞扑而去,一把压倒了抢匪,动作利落地夺回了她的包,又朝她飞奔而来。
高大身影把包往她手里一塞,就提锄头转身离开。
她来不及询问对方是否受伤,只得朝着他的背影,急急高喊了一声“谢谢你!”
夜幕下的高大身影一顿足,支吾着留了一句“没...没事...”,就步履凌乱地跑开了。
那一晚,她没看清他的模样。
可在之后的三年里,她每次从裁缝店回家时,走在这条荒无人烟的小道上,再也没有受到任何抢劫滋扰。
原来,是有人在整整三年里,风雨无阻地守在这条小道旁,守着小道旁他的稻田,也护着每晚必经此路的她。
原来,那个人,正是那晚夜幕下的高大身影,也是林建国。
他从未露面跟她说过一句话,就那么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默默守护了三年。
其实,她曾经好几次都隐约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可她不敢回头,怕撞见不干净的东西。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是她当学徒的最后一天,回家路过那条小道时,她又听到了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她按捺不住好奇,突然转身望去。
她身后的林建国,躲避不及,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缩了缩一裤子泥泞的腿,双手拘谨地揉搓着衣角,低垂着黝黑的脸,紧张地开口:“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跟着你。”
外向开朗的她,噗嗤一笑,开了句玩笑:“我看起来有这么吓人吗?瞧把你紧张的。”
“没,没有。你不吓人。”林建国连忙摆手否认。可一伸手,他看到自己粗糙脏兮的指缝时,又赧然缩了回去。
“谢谢你。”这一次,她面对面地真诚道谢。
“没...没事。”
跟三年前初遇时,一模一样的对话,让她觉得这看起来木讷的闷葫芦,竟还挺有趣。
“你叫什么名字呀?”她笑着友好询问。
“林...林建国。”林建国一报完名字,就羞涩地跑开了,一头钻进了旁边的高高稻穗丛里。
等她转身继续往前走,才猫着腰,踩着泥泞的田埂,陪她走完最后一段漆黑小道。
潘春花捏着手心的一把汗,嘴里轻声呢喃着:阿国...是你吗...
她鼓起勇气,停下脚步,猛然转身,不远处...真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这一刻,内心的欢喜,让她潸然泪下。
她的声线,略微发颤,“你...回来了...”
“春花,是我。”
潘春花的身形一顿,高扬的嘴角缓缓落下,这不是阿国的声音...
所有的希冀落了空,潘春花转头抬手拭泪,“林委员,你怎么在这。”
从树荫的暗影中走上前来的林宏华,犹豫着开口:“你今天出来还钱,天黑了,我怕路上...所以...”
林宏华没细说,但潘春花听懂了,他怕她身上带的现金多,万一被眼红之人盯上,不安全。又不想给她增加心理负担,就选择默默等在路上,想悄悄护着她回家。
这份沉默的情谊,难能可贵。可她,还不起。
“真的谢谢你,林委员。”潘春花礼貌地道谢,谢谢你的默默关怀。
“春花,别见外,我们还是老同学、老朋友啊。”林宏华无奈苦笑,她始终这样生分。
“对不起,宏华。”潘春花真切地道歉,这是她压在心底许多年的迟到的歉意,她终于有勇气说出口。
以前她固执、倔强,自从被迫辍学后,她变得更加叛逆,但凡是长辈强制她去做的事,她必定要反其道而行。
和林宏华的婚事,便是其中一件。
其实,她和林宏华的关系原本就不错,从一年级相识起,两个人常常结伴上下学。
在班里,两个人的成绩名列前茅。他是班长,她是副班长,配合得十分默契,都深得老师喜爱。
直到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爷拿扁担撵出了学校,被迫辍学后,自尊心受挫的她,躲了起来,没脸与同学们来往。
每次她出门去田里干活时,都压低了帽子,闪闪躲躲,生怕被同学们嘲笑,尤其是怕被林宏华瞧不起。
可林宏华非但没有笑话她,反而常常在放学后到田边陪她,给她讲课堂上教的知识,借她书本自学。
后来,林宏华去镇上读初中了,她也去几里外的裁缝店当学徒、学手艺,两个人偶尔保持着联系。
再后来,家里人在十里八村放出了消息,给她张罗亲事,但这事,她不知情,是她爷做的主,故意瞒着她的。
(https://www.biquya.cc/id91884/455515.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