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醒来时,怎么也找不到章玲玲。
厂里、食堂里、车间里、大街小巷,都找遍了,都不见章玲玲的身影。
她反复去问潘春花,“阿妈,我玲玲姐呢?”
得到的回答都是,轻声细语地安慰和那句“你玲玲姐,去远方,过更好的日子去了。”
可林小满不信,为什么大家都骗她。
阿奶骗她,说阿爸为了家更好,去了很远的海上。
阿爸骗她,说很快会回家,还要给她买漂亮的公主裙。
玲玲姐骗她,说等她练好了基本功,就教她给青蛙上色。
现在连阿妈也骗她,说玲玲姐去远方过好日子去了。
为什么,好日子都一定要去远方过?是不是去了远方,就回不来了?
林小满把自己闷在章玲玲的被子里哭了好久,直到双眼红肿、声音沙哑,才扑到潘春花的怀抱里。
“阿妈,我这里闷闷的,为什么。”林小满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
潘春花等林小满发泄完所有的情绪后,才紧紧地搂着她,柔声轻言:“这就是离别的味道。”
林小满哽着声音摇摇头,“那我不喜欢离别。”
“小满,随着我们慢慢长大,会经历越来越多的离别。每一个人,最终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那...阿妈会跟小满离别吗?”
潘春花哽在咽喉,那句“会”怎么也说不出口,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即使关系亲密如父母子女,也终有一别。
“阿妈,会吗?”林小满固执地追问,满眼闪烁着对离别的恐惧。
“不会。”潘春花笑着回答,“那些你在乎的人、你想念的人,即使不在身边,也会一直留在你的心里,陪着你一起,永远不会离别。”
“嗯!”林小满听到“不会”的肯定答案,抱着怀里的颜料和那封信,慢慢舒展了笑容。
“阿妈。”
“嗯?”
“我想要上学了。”
潘春花一愣,她最近时常有提过几嘴要上小学的事,但小满始终摇头拒绝,都说要跟在阿妈身边帮忙打下手,这让她又暖又心疼。
“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呢?”
“我想识字。”林小满捏起怀里的那封信,她没有让潘春花念给她听,她想自己看懂,玲玲姐给她留了什么话。
“玲玲姐说,上学能学知识、学道理、学本领,能让人变得不一样。她还说,上学能交到很多很多好朋友,像玲玲姐那样的,一起画画一起玩的好朋友……”
“嗯!”潘春花没有想到,章玲玲在决定走之前,已经慢慢地给林小满灌输了那么多“一定要上学”的观念,她应该和自己一样,都无比遗憾被掐断的上学梦吧。
“那我们,从明天起,认真干活,努力挣钱,为好好上学做准备!”潘春花把制衣摆摊的思路简单一提。
“好耶!”林小满也燃起了斗志。
“那今晚先好好睡觉,明天才有力气奋斗。”潘春花担心小满因章玲玲的不告而别而难过,变着法子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嗯!阿妈...我想睡在下床...”林小满紧紧抱着颜料和信封,不松手。
潘春花张了张嘴,咽下了所有的劝慰,只道了一声:“好...”
……
潘春花从周大志那打听得知,那晚马多金连夜赶去挽救单子,任骂任讽,都不还口,陪笑陪喝,费尽口舌,更是蹲守在那大买家的仓库前,费了好几天功夫,终于用诚意打动了对方。
那个大单子算是抢救回来了,但厂里的其他小单子也在日益减少。
马多金东奔西走挖掘新单子,忙得脚不着地。而车间工人们倒是乐得轻松自在,巴不得这样“有活干、不急赶”的好日子多来几天。
知道内情的潘春花,时不时担忧厂里的状况,但更多的是集中精力去做自己的事。
她白天照常干厂里的活,趁午休和晚间没人时,便悄悄倒腾自己的衣服。
从分解样衣款式,到改良设计,再到打板裁剪、缝纫成衣、修剪线头等,一点点细致地去完成。
尤其是受烧鞋事件的警醒,她放弃了低廉粗布,特地挑选了一些质好价平的布料,也不为了追求速度而乱踩一通,还格外注重衣服的舒适感,好让穿着的人干活时不受紧绷拉扯。
虽然这样算下来,材料和时间的总成本高了一些,但成衣质量好些,她才卖得更安心、有底气。
由于每天制作衣服的时间有限,衣服产量也很少,潘春花只得把周一到周五制作的成衣囤起来,选在周末人多的两个晚上带着林小满出摊。
潘春花和林小满提着大包小包,来到了人声鼎沸的棚下场。
往常以买家角色来逛街时,觉得真热闹,一个摊位紧挨着一个,沿街逛过来,好不过瘾。
可眼下自己要支摊了,反倒犯难了,这位无虚席,她们该摆在哪里呢...
潘春花寻了好几处稍微有点空位的地方,想要挤进去一块占点空档,可每次刚要准备支摊,就被旁边的人骂咧着驱赶走了。
“喂,先来后到,懂不懂规矩啊。”
“这里没空地了,去别处!”
“我这摊在这支了一年了,你算个什么,非挤进来……”
就这样,潘春花带着林小满被赶来赶去,折腾了好一会儿,还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摆摊。
“阿妈,你看那边有空点儿!”林小满眼睛快,找到了一处衣服摊旁有个空,还能支至少半个摊位。
“小满真厉害,一下就找到宝地了!”
潘春花惊喜地上前,碰巧这旁边摊位的摊主不在,终于没人赶她们了。
把大小包往地上一搁,潘春花拿出了垫地的粗布,林小满扯着一侧的两角,两个人一起大笑着抖开了垫布,仿佛这也在打开她们支摊卖衣的新局面!
可就在她们刚铺好垫子,要从袋子里拿衣服出来时,隔壁摊的摊主买完梅菜饼回来了,大声嚷嚷了起来:“停停停,你们俩干什么,没见这摊子是我先占的吗!”
摊主扫了一眼潘春花手中的衣服,连忙把饼往嘴里一叼,自顾自地含糊嘀咕着:“现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出来抢位置了啊,就买个饼的功夫,就被人惦记上了。真是!”
说着,摊主转身就从大黑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立衣架子,快速支棱开,往潘春花的垫布上一放,动作利落地往架子上头挂衣服。
还等不及新手潘春花反应,摊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仅剩的半个空摊位,宣示着他对这个地的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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