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焦急地伸手,小心翼翼地托起一戳即破的画,双手悬在半空,想往下递给潘春花。
可浸透了水的纸张,正不断往下滴水,恰好落在了章玲玲的脸颊眼睑上。
正怒火中烧的章玲玲,胡乱抹了一把脸,气得抬手一挥,不小心打到了林小满手中的画。
林小满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画被一挥两半,心痛到破声大哭,惊慌喊道:“阿妈...阿妈...快救救我的画...”
“阿妈...呜呜呜...阿爸从画上掉下来了...呜呜呜...阿爸...阿爸会不会生气...”
“阿爸说...说...只要我守着这幅画,他很快就回来了...可我都守了这么久了...阿爸怎么还没回来...都是我没守好...阿爸回不了家了...”
林小满哭得上气接不了下气,一张小脸咳得通红,哭到干呕直吐。
潘春花满目疼意,红了眼眶,慌忙爬上了上铺,把林小满紧紧地搂在怀里,“小满不哭,小满这么乖,阿爸怎么会生你的气,他会回家的,很快就回家了...”
林小满的双手僵直地悬着,托着破碎的画,不敢动弹。
她把头埋进潘春花的怀里,“阿妈,我想回家...这里不好,一点都不好...我想回家...”
“好,好。我们回家。”潘春花轻哄着,慢慢拿下了黏在林小满手心的残画。
……
潘春花抱着林小满,一路疾走,离开了宿舍,又沿着寂静的厂区,慢慢绕了好几圈。
直到林小满的哭噎抽泣声渐渐平复,潘春花才把林小满放在花坛边沿上坐好。
“你看,月亮还在。”
林小满情绪低落,没有出声,但还是顺着潘春花所指的方向抬头。
她静静地看着那一轮圆月,被慢慢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帘帐。
“月亮都躲起来了。”林小满的奶音里夹着委屈。
“可月光还在呢。”潘春花摊开林小满的手掌心,大掌比着小掌,“你看...我们的手心里,盛满了银黄色的月光。所以,无论月亮躲在哪里,亮光一直握在我们手里。”
林小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抓一握,感受着手心的光芒,“可我的画,坏了...”
潘春花心口酸楚,温柔地开导着林小满的情绪,“画坏了,我们可以再画。被撕坏了一百张,我们就画一千张,只要心里有这副画在,无论什么都撕不坏。”
“阿妈,我懂了。就像月亮躲起来,我手心还能握住月光。”林小满终于露齿轻笑。
“对喽,小满学得真快!”潘春花搂过林小满,轻轻擦拭着小花猫的泪痕。
“阿妈。”林小满依偎在温暖的怀抱里。
“嗯?”
“你今天真厉害!”
“哪里厉害呢?”潘春花笑着故意反问,她的行为举止,果然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孩子,这让她更加坚定,刚柔并济,才是正确的为人处世之道。
“嗯...”林小满思考了半晌,“反正...就是比以前还厉害!”
“咳——”
一阵刻意的轻咳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潘春花转头一看,是章玲玲从树下的阴影里走来。
“你们母女俩互夸得还挺起劲。”章玲玲站定在潘春花母女俩面前,脸色有些不自然。
林小满一见弄坏她画的人来了,好不容易平复的难过又在心里沸腾,她翘着嘴,撇过头去,不愿意理会章玲玲。
“那个...”章玲玲蹲下身,对着林小满,声若细纹,“对不起。”
“哼。”林小满背过身去。
章玲玲尴尬地杵在原地,“我不是故意弄坏你的画,我...我赔你。”
林小满气呼呼的,没回应。
潘春花捏了捏林小满的小手,抬头望向章玲玲,“这是个意外。你也不是故意的,没事。小满她只是一时情绪还没恢复,一会就好了。”
“还有,真的不是我。”章玲玲语气诚恳,目光坦然。
“嗯,我知道。”
章玲玲一愣,“那你刚才...”
“抱歉,刚才是我借题发挥了。”潘春花也十分坦诚,道了歉,“还有,谢谢你的药粉。”
章玲玲有些不习惯如此心平气和的坦诚交流,愣了半天,才提问:“那你知道是谁?”
“暂时不知道。但应该很快了。”潘春花的眼里,隐着微光。
“哦。”章玲玲转身欲走,又顿住脚步,“那你们...小心点。”
“等等。”潘春花起身,“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章玲玲听着附耳轻语,道了声:“好。”
……
这一夜,潘春花母女没有回宿舍。
潘春花牵着林小满绕圈又走了许久,直到林小满喊累了,才一起回到了车间。
这小小位置,方寸之间,是她们眼下仅有的容身之所。
潘春花轻声哄睡了林小满,她望着恬静的睡颜,耳边不断响彻着那句哭得撕心裂肺的“我想回家”。
一句只有在情绪崩溃时,才敢大声喊出来的话,我想回家...
潘春花的内心,也在低鸣嘶吼,她也多么想回家,可天断后路催人行,她还回不去啊...
她恨自己羽翼未丰,还不能给孩子一个遮风挡雨的家,也格外想念遥在家中的另外一个孩子。
潘春花强忍回快要溢出眼眶的涩泪,反复鼓励自己,要振作,要振作!
那些见不得她好的人,她偏不让他们如意!
潘春花埋头,熬踩了一夜,直到天灰蒙蒙亮时,才趴在缝纫车上,深眠了片刻。
……
梅雨时节,阴雨绵延,湿透的床褥棉被,干不了。
潘春花索性收拾了简单的行囊,住在了车间,以免林小满一回到宿舍,就回忆起画被损毁的伤心事。
在收拾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时,潘春花又跟章玲玲大吵了一架,连打热水的壶都砸碎了,巨响声惊得整排屋都纷纷探头互问什么情况。
再加上那晚林小满崩溃大哭时的话,也渐渐在众人间传开。
经过无聊之人的多番臆测后,慢慢谣传成各式各样的版本,成为厂里热极一时的饭后谈资。
这些话和事,自然也传到了周大志和马多金耳里。
马多金依然波澜不惊,毫不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打小闹。
可周大志就有些气不过,一得知消息,立刻就跑到车间去了,但到了门口,又顿住了脚步。
左思右想后,周大志还是转身折返了。直到半夜,趁四下无人时,他才拿了一件棉被,塞在了林小满睡觉的大篮筐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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