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春花过意不去，她们这是占了别人的晚饭，可她记着马上就要过饭点收摊了，只得带林小满去打了一碗饭菜。
食堂里人已稀少，饭有些硬了凉了，菜也只剩一点残渣汤沫。
但吃在她们母女俩嘴里，如同山珍海味。
“阿妈，白花花的大米饭，真好吃。”林小满吃了两大口，见潘春花不动，也停下了手。
潘春花想等林小满先吃饱，林小满想和潘春花一同吃，两个人对着一碗冷透的饭菜，僵持不下。
最后，就以一人一口的方式，轮流着吃。
只剩最后一口了。
潘春花把所有黏在碗壁上的米粒，都刮到了一起，凑够了半满勺，递到林小满的嘴边。
林小满没有张口接下，“阿妈，我想让阿奶和妹妹，也吃上白米饭。”
“会的，一定会的。只要我们认真工作，以后我们家顿顿都有白米饭。来，你先把这口吃了，才能快快长大，好好工作。”
在潘春花的劝说下，林小满吃下了最后一口白米饭，捧着饭碗，俏皮地伸着舌头，把碗壁舔得干干净净。
“阿奶说，不能糟蹋了稻谷。要把碗吃干净，以后才有饭吃。”
“对，小满真乖，还记得阿妈教你的那首诗吗？”
“记得。阿妈我背给你听。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稚嫩的童声，流利地背诵着诗歌，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洋溢着最质朴的风土人情。
……
母女俩一路散着步，有说有笑地回到了宿舍区，刚走近207房门口，就看到她们的行囊被人扔到了外面的走廊里。
潘春花心头一紧，预感不妙，但她知道此时不可冲动上前理论，这样只会还没入住，就先得罪人，那以后同住屋檐下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她连忙上前敲门进屋，扬起友好的笑容，礼貌地打招呼：“你们好，我叫潘春花，是今天刚来厂里工作的，很高兴认识你们。”
宿舍里的几个女工见来了新人入住，立刻猜到了刚才被章玲玲扔出去的行囊，就是眼前这看着弱不禁风的女人的。
转眼一看，怎么这人身边还带了一个小女孩，是什么来头，难道要和会吵吵闹闹的孩子一起住？
众人一时不解，心里都不是很情愿，就没人冒头出声。
室内一时鸦雀无声，气氛有些尴尬。
潘春花见状，只得尴尬地陪着笑，提着行囊，牵着林小满走到了靠窗的床铺旁。
她对着坐在下铺的人，友好地笑了笑，再度礼貌地开口：“你好，我叫潘春花，分配来住这上铺的床位，能不能麻烦你...”
潘春花抬手示意了一下上床铺里摆放的凌乱物品，可坐在下铺的人，毫无反应，似乎并没有听到她讲话。
潘春花有些尴尬，只得干站着，静静地等待。她不想刚来第一天，就跟人闹得不愉快，就一直客气地陪着笑。
屋里的诡异气氛，僵凝了好几分钟，还是另一个舍友蔡云莲主动开了口：“章玲玲，要不我帮你一起收吧，你看那摆了那么多。”
“不用。”坐在下铺的章玲玲直言拒绝，满脸不乐意，拉着脸抱怨了一句，“什么人啊，来也不早说，我忙了一天都累死了，还临时要收拾床铺。”
虽然嘴上在抱怨，但章玲玲还是不情愿地站起了身，收东西的手，重重抬起，又重重落下，发出砰砰磅磅的声音，以此发泄自己的不满。
潘春花也有些过意不去，确实是自己来得突然了，没给人心理准备，别人有抵触情绪，也可以理解。
她上前把行囊一放，就想要上去帮着一起收，却被章玲玲怒声喝住，“别动！”
向来爱干净的章玲玲，一脸嫌弃地打量了潘春花一眼，“还有，你那脏不拉几的布包，离我床铺远点。”
此话一出，宿舍里的其他几人，都颇有看热闹的心态，似乎就等着潘春花和章玲玲掐上。
潘春花向来懂得察言观色，顿时明白了，她的行囊，就是被章玲玲扔出去的。而这章玲玲性子冲动脾气差，恐怕跟几个室友也相处不好，所以她们都在等着看戏。
只是，她并无追责之意，不想伤了和气，更不想让人看了笑话。
于是，潘春花垂下手，弯腰提起行囊，后退了两步，等待章玲玲把床铺上的东西收走。
一收完，章玲玲打量着潘春花身旁的林小满，没好气地问：“她也住这？”
“是，这是我女儿，叫小满，她很乖，不会吵闹影响到大家休息的。小满，来，问各位姨好。”
林小满接到潘春花的眼神暗示，连忙转身跟大家问好，又回身朝章玲玲喊了一声：“章姨好。”
章玲玲不满地一瞪，“谁是姨啊，别乱叫。”
“还有，谁说厂区里能带小孩进来的，这不合规定啊！”章玲玲气冲冲地吼道，引来了其他人赞同的目光。
潘春花眼见这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正思忖着准备开口，就听到林小满那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
“对不起，玲玲姐，你这么漂亮，我叫错了。”
章玲玲脸色一顿，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她肚子里再窝火，也不好跟一个几岁小女孩计较。
“擦灰看着点，别把我床铺弄脏了！”章玲玲冷着脸，气汹汹地扫了一眼，就抱着衣物脸盆，摔门而出。
宿舍里的其他人见没戏看了，也纷纷转过头去，继续各做各的事。
只有最初出声的蔡云莲笑呵呵地上前打圆场，“没事啊，别记心里去，她那人脾气就那样，一点就着。”
潘春花听着这热络的话，却不好回，要是搭嘴应话，就好似变相在怪章玲玲脾气差，要是不答，就跟会记仇似的。
于是，潘春花只能含糊地笑言一句“怎么会”，就转身指导林小满一起把行囊里的东西收拾出来，好早点打扫，免得影响其他人休息。
毕竟她初来乍到，又带着孩子，本就不讨喜，凡事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潘春花小心地擦拭好积灰的床板，铺好薄薄的床铺，又带林小满去简单洗漱了一番，就早早地窝进了床铺。
小小的床铺，虽然狭窄得翻不了身，却盛下了两个踏实的梦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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