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云鼎。
屋外大雨瓢泼,姜年坐在饭厅,托腮望着外面,头一次觉得雨滴拍打树叶的声音有种特别的静谧之感。
手腕上的宝石手链滚动着荧荧蓝光,有种诱惑的妖异。
“想什么呢。”姜夙端着碗碟出来,时间很晚,没敢麻烦芳姐或者祥叔,自己动手热了些饭菜。
“就觉得雨声还挺清脆。”
“先喝碗汤暖暖胃。”
姜年收回目光,盯着泛着油珠的烫面,捏着白瓷的勺子搅动两下,“明天周末,爷爷要过来,是不是打算跟云家人见一面。”
“别担心,有我跟爷爷在,就算云家在张狂也不会让你受委屈。”凉拌的小菜往姜年面前推了推,“别想了,吃东西吧。”
她嗯了声,低头喝汤,两口又停下,偏头看姜夙,抿了抿唇,“我不想住小姨那儿,等入学考试通过正式上学我就搬去寝室。”
“暂时,住七爷这儿吧。”
“好,听你安排。”姜夙应下没有反驳。
事情闹成这样,不管云慕姿当初是怀着什么目的来相认,这时候在让姜年表现的心无芥蒂那是强人所难。
云慕姿认亲后,姜夙曾四处托朋友打探,这么特殊的姓氏其实不难查,但云慕姿隐藏得太好,好似凭空出现,又好似跟肖女士一样是个孤儿。
关外云家太过显赫,姜夙半分没往那方面考虑。
倘若他能够早点察觉,兴许事情不至于闹成这般。
另一边,茶舍。
热茶重新换过,烹煮都是贺佩玖自己完成。
云老夫人呷着热茶,眉眼间的郁结纾解不少,贺佩玖肯定不希望姜年和云家关系交恶。
终究是血缘至亲,以后难受后悔的只会是姜年。
“姜家,姜老和姜夙的态度应是最决绝的。”贺佩玖提了句,“姜夙跟年年兄妹感情笃厚,云先生不按常理出牌先去海城闹一出已经令众人心生不满。”
“加上肖女士被谋害,年年心中的心结的需要时间才能解开。”
云老夫人非常认真的听着,忽地抬眼看他,“你就不怕我以后卸磨杀驴?”
“怕。”他如实应来,勾着嘴角,“比起这个,我希望她余生都不会有遗憾。何况,我有耐心和足够的时间等她。”
“贺御,你真的会善待年年吗。”
贺佩玖愣了下,敛眉,摩挲着茶杯,白瓷的,描着金边,杯壁上勾勒着靛青色的兰花。
润在他的指尖,将茶杯都衬得好看金贵了些。
“老夫人不瞒您说,我对年年,三眼便在心里便定了终身。”
“您可能觉得我这话唐突,没有说服力,但我心所求就是如此。我第一眼看见小姑娘就尤为喜欢,宁城再见便不作他想。”
“你就这么确信年年也喜欢你?”老夫人面色诧异,也着实没料想到,一个接近三十岁的男人对感情之事如此仓促。
看一眼喜欢,看两眼就把终身大事定下。
“我贺御要的人——”
“天涯海角我也会追到。”
这话野横狂悖了些,听着也不太讨喜。
像那种风流公子,对一个得不到的美人产生的执念。
可这话从他嘴里讲出来,令人惊愕,又令人觉得可信。
“我明白,对于您跟年年的关系,听了我的话总是不够让您信服。必然有种,哪一日我玩腻了就会抛弃小姑娘,或者一时兴趣随便玩玩不谈婚论嫁的想法。”
“老夫人,很多事情时间是检验真伪的最佳方式。”
“倘若今年过年顺利,我会跟姜家公开关系,并希望得到诸位的应允答应我跟年年先订婚。”
“当然,如果年年也愿意,我甚至迫不及待的想带她出国先拿结婚证。”
“在这段感情中,要说没有必胜把握的是我。”贺佩玖呷了口热茶,兀自一笑,是当真没有强大的信心。
“她刚满十八,大学生涯四年,毕业工作,我相信这偌大的世界优秀之人比比皆是。”
“我年长她十岁,我不能够保证她的心意会始终坚守在我身上……”说这话时,他下意识的看了眼脚脖子上的红绳。
红绳对他心理上有种潜意识的安抚作用,总觉得天机禅师送的东西必能保这段感情至死不渝。
“其实,我跟年年姥爷也是一见钟情。”老夫人轻轻一叹,给贺佩玖倒茶,“我多少有些明白你的感受,但我不像年年这么幸运。”
“十八岁,我生下小余时,她爸爸就消失得无踪影。抛弃小余在当时我是真的别无选择。”
老夫人脸色僵了下,不再继续,“嗳,算了不提这个。事情是我选择,错误自然有我承担,这时候讲什么都像是在找借口。”
“贺御,既然你对年年一片深情,作为年年姥姥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照顾好她。”
“你是个不错的孩子,但我也不能够仓促的决定就此把年年托付给你。我跟你的愿望是一样,年年好,我们才能好。”
“跟年年相认的事我知有计较,这件事复杂你不必插手进来,万一闹出什么误会我就是罪人了。”
最后的话,老夫人说得很无力,总觉得如今的身份说什么都像一种笑话。
姜年与她,不管将来关系如何,都是她咎由自取。
“贺御,我再问你最后一件……”
“没有。”贺佩玖字句铿锵,“我跟她未有逾越,她还小,您放心这些事我有分寸。”
老夫人一愣,随即笑了,摆着手,“听了你的话我能猜到些,我想说的是,感情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旁人不能干预插手。”
“我知晓年年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想说如果你们一切水到渠成,希望年年那边……”余下的话老夫人没讲,都是成年,提点一下就能明白。
“时间不早,你回去吧。”
贺佩玖的眉心不自然的皱了下,随即起身微微颔首。
“告辞。”
从茶舍出来,瓢泼大雨好似变本加厉,夜里的凉意无端往他身上蹿。
上车时给姜年发了条信息。
【我回来了。】
半小时后才收到回信:【外面雨很大,注意行车安全。】
【姜夙休息了吗。】
【嗯,刚回房,陪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生怕我想不开什么的。】
他勾着唇,揉搓两下指腹:【年年,我饿了。】
【你回来我给你煮碗面?或者给你热一些饭菜。】
【不必,煮碗面就很好。】
【那我等你。】
收起电话,贺佩玖缓缓笑开。
他希望,小姑娘能这样等他一辈子,在他们俩的家里,留一豆灯火,回了家有明艳动人的她和一碗热乎乎的面。
他恍然觉得,这一生所求原来这么美好。
万般皆好,可于他而言。
有她即是皆好。
四季云鼎。
姜年刚沐浴完,跟姜夙聊了几句,去浴室吹头发,眯眼瞅着脖颈的吻痕有点犯难。
行礼昨天上京直接送去小姨那儿,现在衣柜里都是些平领的睡衣,这样穿绝壁暴露。
刚换下的衣服不可能穿着睡觉……
凌晨时分,院子里传来汽车声。
姜年没急着下楼,狗狗崇崇的来到门边,打开条缝隙听着楼下响动。
主人回来,如果姜夙还没休息或许要出来打招呼的。
进屋的人有三个,脚步凌乱,实在听不出什么动静,姜年又怕被发现带上门去到床边准备拿手机跟贺佩玖互通有无。
【我哥是不是在客厅,我晚一点下楼吧。】
信息刚发出来,背后忽然传来声震动。
姜年吓得扭头,一瞅是贺佩玖,惊恐的小表情换成埋怨。
“你吓到我了,七哥!”
贺佩玖勾唇,舌尖抵着腮帮,目光饶有兴致的在她身上打量。
“我的衬衣?”
姜年有些不适的扯着衣摆,小脸染了层迷人的桃粉,灯晕之下瑞凤眼顾盼生辉。
“嗯,这边没有带衣领的睡衣,这个遮不住。”细白的指尖无意识的抚了下脖颈,吻痕和咬痕还很鲜红。
无意的动作,更是撩人不自知。
白皙的脖颈上,吻痕像冬日里的寒梅尤为色泽鲜艳。
贺佩玖眼里卷着热风,踱步过来。
“很好看,我喜欢你穿成这样。”
“我就是暂时……唔。”他高大的身影罩下来,箍着细腰,握着腰肢轻轻一推,整个人跌进怀里,干燥温热的指腹擒着下巴微微上挑就含着下唇。
姜年瑟缩了下,被他身上湿津津夜里的凉意激的一抖。
“没带伞吗,怎么衣服有点润。”她抱着贺佩玖的腰,偎依紧贴,能摸到些臂弯上好似沾了些雨水。
“好像带了吧。”他嗓音低沉慵懒,答的漫不经心,托着后脑勺,抵开牙关。
温热的掌心掀开衣摆一角,攀爬流连在脊椎上。
掌心粗粝,惹火,带起一片惊心的颤栗。
“唔——”
小姑娘身子软的一塌糊涂,艰难的撑开眼帘,眼尾桃粉薄红,润着些许水汽,握着他的手,急急的踹着气儿。
“你别这样。”
贺佩玖呼吸略急,闷声低笑,吻了口额角,“我去洗个澡。”
“那我给你煮面,别耽搁太久,不然面糊了。”
两人紧挨的身子分开,姜年离开时瞥了眼他下身,耳根子红透,小跑着出了房间。
贺佩玖费了些功夫才沐浴完,下楼时,小姑娘在饭厅,面前放着盘水果,旁边摆着碗热乎乎的面。
“快点,面真的要糊了。”姜年没看他,催促着,目光落手机上,在刷微博。
现在的网络剧真的太烦人,一周播出几集,等的人抓心挠肝。
她粉了网剧的女三,关注后才发现是个宝藏女孩。
或许是觉得自己不火,发微博什么随性得很,字里行间中幽默风趣。
“看什么呢。”
“一个女演员的微博,人长得很漂亮还特别幽默。”她偏头看了眼,小脸下意识又红了。
手里拿着个草莓,吃得有些走神。
贺佩玖挑着面,低笑声,“看见了就看见了,有什么不好意思。”
既然话题说开了她就不憋着,扭头看他,环视了圈安静的客厅,凑上来压着嗓音。
“你买那个干嘛。”
贺佩玖买回来的水果放厨房,她打开袋子时里面还有包小东西,压根没多想打开塑料袋当即愣住。
好几盒避孕套,就这样刺激的出现在视野中。
“有备无患。”某人从容应着,喝了口面汤,“嗯,跟上次一样好吃。”
“你怎么这样!”
她心里也明白,这层关系总会突破,可那个是需要气氛烘托,忽然看见避孕套这东西,总觉得像被预谋了一样。
“普通卫生用品,用的着小脸红成这样?你还小,不适合早孕。”
“七哥——”姜年气结,越说越没个正行,都扯到怀孕上面,“你说话就不能委婉点,这么直接,臊人得很。”
贺佩玖乐得不行,揉揉小脑袋,“好,我不说了。时间不早,上楼休息吧,吃完东西我自己收拾。”
姜年是想陪他的,不过明天一早就要开始舞蹈室集训。
“那你慢慢吃,晚安。”
“晚安。”
她端着果盘起身,走了两步又倒回来,飞快在他脸颊啄了口才转身上楼。
贺佩玖愣了下,随即愉悦的笑起来。
等东西吃完,收拾好厨房上楼时小姑娘已经睡着,衬衣领口扣得整整齐齐,抱着被子睡得小脸微红。
贺佩玖在床边坐了会儿,时不时啄两口,这才调好温度,扣好窗户,点了支安神香才回房。
翌日七点多。
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贺佩玖跟姜夙在客厅烹茶看新闻。
“早安七爷,早安,哥。”
贺佩玖偏头,淡淡一瞥轻‘嗯’声作罢,姜年余光瞪他眼。
心里腹诽:装得有模有样,真会端姿态。
“去用餐吧,一会儿我送你去舞蹈室。”
“好。”
姜年走了两步,又回头瞥了眼姜夙。
他今天脸上好像不是很好,也不似往日那般有精神。
姜夙今天起得还挺早,洗漱完出房间时,贺佩玖刚跑步回来,一身黑色运动服衬得他整个人姿态洒脱不羁。
随后两人一起用了早餐,就跑了壶热茶,就着经济频道的新闻聊着直到姜年下楼。
他已经主动提了姜年还需要在四季云鼎小住几天的事。
不晓得贺佩玖心中怎么想,反正面上是应了下。
“你脸色不怎么好。”贺佩玖提醒句。
姜夙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或是让这场雨给闹的。”
“家里有药,或者去医院看看。”
“不碍事。”他摆了两下手,“今天周末,佼人要来京,明天去学校报道。”
他们俩自在南方旅游确立关系,实际腻歪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这期间发生很多事,他多少有些把女朋友给忽略。
贺佩玖敛眸,嘴角微不可查的弯曲了下。
姜夙忙着恋爱就没多的时间管姜年,小姑娘的时间自然就属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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