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心宁有着一双清澈,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神。她天真地望着他。
高峰的心涌起一股心疼,几次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化成苦涩的微笑:
“好,我给你写信、给你打电话。”
“嗯,好。我还要给病人做手术,我要进去了!”许心宁继续微笑着望着这个极力克制情绪的大男孩,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好。我走了。你安心工作。”
“嗯,去吧。”许心宁推着高峰走出了办公室,便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病历认真地阅览起来。
高峰回头望了两次这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最后一跺脚,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医院大楼的某个窗户上,许心宁偷偷地探出了头,默默目送。
“这么舍不得,为什么不送送?哪怕送到楼下,也能多说几句话。”
“既然留不住,多说一句都会多一分添堵。何必呢。让他轻装上阵吧。”
“还以为你找个了研究所的科学家呢,没想到,你这和当军嫂有什么区别?”
“要不怎么叫军工企业呢?这不是还带了一个‘军’字嘛。所以,性质上也就差不多了吧。”
“哟呵,还没结婚呢!就这么护着了?”
窗台上,那两个白色身影直到高峰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街角的茫茫人海之后才离去。
回到家里的高峰说自己要出趟远门,母亲第一句问得就是:“那什么时候回来?”
或许,天下女人对于归期有着天生的敏感。无论是爱人,亲人,还是其他人,她们总是习惯性地开口就问:什么时候回来。
高峰父亲见儿子站起来,看了老伴两眼,迟迟没有开口,便马上接过话茬:
“咱们儿子那是公家的人,什么时候回来他能说了算啊?尽问一些没用的。”
“我不过就是关心关心嘛。”
“你关心他,就给他多准备点路上能吃的、喝的。”
高母这才马上回到了人间烟火的思维上,马上拍着手就转身去了厨房:“哎,老头子,你还真提醒了我。家里还真有峰儿从小就喜欢吃的豆豉。我给他炒好,带着去!现在是冬天,放在罐头瓶里一二十天都不会坏。”
看到母亲走进了厨房,高峰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男人怕离别,但怕的不是离别本身,而是离别时女人的眼泪。
“,小峰啊。是不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嗯,确实不知道。”
“比上次更长?”
“嗯,还长……还难。”高峰本不想多说关于工作上的任何事,但为了让父亲心里有个思想准备,又艰难地说了两个字。
简单的语言,却包含着千言万语。高峰听着也呆了片刻,但还是用平静的声音对着这个即将远行的儿子说:
“安心去!别惦记着家里,我和你妈啊,身体现在还好。能吃能喝的……”
“爸,我给你们的钱,别舍不得用!现在我们研究所接的都是国家订单,不仅发工资,像以后我去了那边……还,还有补助。”
“哎,好!好!我们知道。你安安心心地工作就行。”
“我妈身体不好,我怕等到开春了,她又闲不住。爸,你得看着她,那些庄稼里的活就不用干了!包给别人做吧。”
“哎,我知道,你放心。”
爷俩的对话被厨房里的高母无意中听到,但又怕他们看见自己的脆弱,便悄悄躲在门后擦眼泪。
这都已经在交代开春后的事了,这么说来,这孩子至少得有大半年啊!高母擦干眼泪,装着若无其事走了出来问道:
“小峰啊,你到了那边还能打电话嘛?”
"嗯,能!应该能!这样吧,我还是每周双休的时候打。就定在每周星期日天,中午12点的时候,你们看,怎么样?"
听到能打电话,高母这才露出了笑容:“好,好!只要能打电话,我和你爸爸啊就放心了。”
“但如果超过了12:10分我还没来电话,爸妈,你们就不用再等了,该干嘛干嘛!那说明我可能在忙,没法抽身。”
“嗯,嗯。我们知道,知道的!哦,对了,你和那女医生的事怎么样了?有没有和她交代啊。”女人最能体会女人的心情,高母一下子就问道了终点。
“妈,我刚从她们医院回来。和她说了。哎呀,妈,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赶紧给我准备东西,我还要赶回研究所开会呢。”
高峰怕母亲越问越多,自己越是没法一一交代,只能催促着母亲赶紧给自己准备东西。
两个小时之后,高峰回到宿舍,放好了东西。准备出门去办公室,却被赵红旗拦下:“高峰,赶紧地给我搬一下东西。”
“搬哪里?”
“搬去我爸那里。”
“呵!这是公开向咱们研究所坦白你是赵所长家的公子了啊?”
“刚开始回来的时候,我怕别人笑话他这所长没长心!竟然把儿子从月薪4000的大上海拎回这月薪不足400的研究所,我啊,这是为他着想呢。”
"别说得这么好听,你啊,就是马屎皮面光!想要和赵所长划清界限!想靠自己的本事说话……"
“高峰,你还真懂我啊!”赵红旗一笑,也不再藏着,于是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当初的想法。
“我就想着啊,能在咱们研究所干出一点成绩来,可有我爸这尊佛在咱们505研究所坐镇,我成绩再好也会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现在怎么又想通了?”
“不是想通了,是被逼无奈。这一年来,我们所里多少‘老人回来’回来了?那20年前大家都是一个家属院里长大的孩子,谁不认识我啊!我再这么藏下去也没用!”
高峰倒是想继续隐瞒自己的身份啊,可自从红箭AI研发成功之后,回外面回来的科研人员越来越多了。
特别是红箭AI被录入国家武器目录库之后的这两个月,返岗的人员达到了最高点。听杨玲说,回来登记在册的就有170多人。
家属院里空房子也越来越少,眼看着都要排满了。高峰这身份也无法隐瞒,干脆在走之前把房子腾出来,给别人用。
两人一直折腾到了晚上7点钟才完毕。刚好听到研究所的广播里让第一批先锋队成员去综合楼会议室开会。
赵红旗拍拍身上的灰,感叹到:“看看!看看!我们刚搬完,就来广播啊!高峰,这叫什么?这叫天时利地人和啊!这次啊,我们一定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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