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财宝是法里亚神甫长期思索的问题,现在终于能确保他爱如亲子的唐泰斯的幸福,在他看来宝藏的价值由此倍增了。因此,他天天絮叨这笔财宝数额巨大,向唐泰斯解释,在当今这个时代,一个人拥有了一千三四百万,能为朋友做多少好事;然而,唐泰斯的脸色反倒阴沉下来,他想起自己复仇的誓言,心里思忖:在当今时代,一个人拥有一千三四百万的财富,能给仇人造成多大危害。
神甫没去过基督山岛,但唐泰斯去过;他过去常常经过这个岛,它离皮阿诺扎岛意大利托斯卡纳群岛的一个岛屿,面积为16平方公里。只有二十五海里,位于科西嘉岛和厄尔巴岛之间。他的船甚至在那里停靠过一次。这个小岛自古以来一直荒无人烟,现在仍是这样;它实际上像是一块巨大的几乎成锥形的岩石,似乎是某次海底火山爆发后被推到海面上来的。
唐泰斯把岛画成地图给法里亚看,法里亚则给唐泰斯出主意如何找到财宝。
法里亚发现财宝的奇特方式让人以为他疯了,但这更增加了唐泰斯对他的敬佩。诚然,唐泰斯现在确信神甫并不疯,不过远不如老人那样欢欣鼓舞和信心百倍:在他看来,这笔财宝纵然有过,现在还仍旧存在,这即使不是虚幻的,至少不是在眼前的东西。
然而,命运仿佛有意要剥夺这两个囚徒的最后一线希望,让他们懂得他们注定要一辈子坐牢似的,一次新的灾难又降临到了他们头上:靠海的那条走廊因为早就有坍陷的危险,近来又重新加固了一次,加固了地基,用巨大的岩石堵住了唐泰斯已经填塞了一半的洞。读者该记得,这个防范措施还是神甫向年轻人提议的,否则,他们就要遭到更大的不幸,因为狱方一旦发现他们的越狱企图,肯定会把他们隔离开的。现在,他们被关在一道新的一更坚固的牢门里面了。
“您看,”年轻人带着淡淡的忧伤对法里亚神甫说,“天意如此,就连您说我肯为您牺牲的这种善行,也被剥夺了。我答应过永远和您在一起,现在即使我想违背我的诺言,事实也不允许了。我和您一样得不到那宝藏了,我们俩谁也出不了这个监狱。但我真正的财富并不是那个,我的朋友,并不是在基督山岛阴森的岩石底下等待着我的那些东西,而是和您会面,虽然有狱卒,我们每天仍可以共同度过五六个钟头。是您往我头脑里倾注的智慧之光,是您在我的记忆里栽植的,它们已经长出了富于哲理的分支了。您对科学知识有深刻的了解,能把它们归纳成条理清晰的原则,使这些分门别类的科学变得明白易懂,便于我掌握,这些都是我的财富,我敬爱的朋友,就凭这一切,您已经使我富足和幸福了。相信我吧,请放心吧!对我来说,这比成吨的黄金和成箱的钻石更加珍贵,即使那些黄金和钻石确实存在,不像我们在早晨看到深浮在海面上的,以为是陆地,而向它渐渐走近的时候就消失了的海市蜃楼。可能长时间地与您待在一起,倾听您那雄辩的声音来丰富我的头脑,振作我的精神,使我的身心能在一旦获得自由时经受得住可怕的打击,它们丰富了我的心灵,使快要向绝望让步的我,自从认识了您,不再伤心绝望,这些才是我的财富,真正属于我的财富。这一切都是您赐给我的。世上所有的帝王,即使是恺撒·博尔吉亚,也休想从我这儿把它们夺走的。”
就这样,两个难友朝夕相处,即使算不上快活,但至少日子过得相当快。法里亚本来长期缄默,不提财宝的秘密,而现在却不断地谈到它。果然不出所料,他的右臂和右腿依旧麻痹不能动,他自己已放弃了享受那宝藏的任何希望。然而他仍不断地在为他的年轻伙伴考虑逃走的办法。
他怕那张遗嘱说不定哪天会失落或失窃,所以强迫唐泰斯把它熟记在心里,使他能逐字背出来。然后他把另一半毁掉了,以保证即使前一半被人弄了去也没有人能够猜透其中的真意。有时候,法里亚以整小时整小时地指教唐泰斯,指教他在得到自由以后该如何如何。如果一旦获得自由,从获得自由的那一天、一时、一刻起,他应该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方设法到基督山岛去。并找一个不会引起怀疑的借口独自留在那儿。
一到了那,就得努力去找到那神奇的洞窟,在指定的地点去挖,读者还记得,那指定的地点就是在第二个洞口最深的一个角落里。
这期间,虽不能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但至少一天天还能忍受。上面提到,法里亚身体一侧的手脚虽不能恢复活动了,但他的头脑仍然很清醒,理解力也已全部恢复,除了我们已详述过的那种为人处世的种种教诲以外,他还逐渐地教导他的年轻伙伴,教他应该做一个耐心和高尚的犯人,怎样懂得从无所事事中找些事来做。因此他俩永远是有事可做的,法里亚借此来忘却他自己的逐渐衰老;唐泰斯则借此避免去回忆那以前曾一度几乎熄灭、而现在却像夜里漂荡在远处的一盏明灯那样浮动在他记忆里的往事。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了,再也没有新的灾难降临,在上帝的庇护之下,时光机械地、宁静地流逝了。
然而,这种平静只能是表面现象,这个青年,也许是这个老人也一样,内心深处时有遏制的阵阵冲动,忍住未发的声声叹息。只等法里亚独自一个人时,当爱德蒙回到他自己的牢房里时,它们就都表露出来。
一天晚上,爱德蒙突然醒来,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他。
他睁开眼睛,目光想极力穿透厚厚的漆黑夜色。
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或者确切地说,是一种费力地呼喊他名字的呻吟声。“天哪!”爱德蒙自言自语地说,“难道真的发生了?”
他迅速移开他的床,移开那块石头,钻入了地道,爬到那一端,那秘密洞口已经打开。我们提到过的那可怜的摇曳的灯光下,唐泰斯看到神甫脸色苍白地抓住了床架。他的脸上可怕地抽搐着,唐泰斯熟悉这可怕的症状,当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曾非常惊惶。
“唉,我的朋友,”法里亚用一种听天由命的口吻说道,“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吧?我不必再向您解释什么了。”
爱德蒙痛苦地惨叫了一声,他失去了理智,冲到门口,大喊起来,“救命!救命!”
法里亚用最后一点力气阻止了他。
“别出声!”他说,“不然您就完了。现在指望您自己吧,使您的狱中生活过得好一点,使自己还可以逃走。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您得花几年工夫才能完成,假如狱卒知道我们互相有来往,一切就都完了。放心吧,我亲爱的爱德蒙,我就要离开的这间牢房,是不会长期空着的,另一个受难之人不久就会来接替我的位置的,他会把您看做是一个拯救天使。也许他也同您一样,又年轻,又强壮,又有耐心,他能协助您一起逃,而我却只能是您的累赘。从此以后,您的身体不再捆缚半具尸体,使您动弹不得。毫无疑问,上帝终于为您做了件好事,把您被剥夺的一切加倍偿还了您,这正是时候,我死的时候到了。”
爱德蒙只能紧握着他的手大声说道:“噢,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别这么说!”因为他的脑子被这一下打击给搞昏了,他的勇气也在听了神甫的这些话以后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振作起一点来说道,“噢,我救活过您一次,我还可以再救您一次!”于是他拆开床脚,取出了那只瓶子,瓶子里还有一点红色药水。
“看!”他说道,“这种救命药水还有一点呢。快,快!快告诉我这一次该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新的办法?说呀,我的朋友,我听着呢。”
“没有希望了,”法里亚摇摇头说道,“不过也没什么。上帝在人的心里根深蒂固地种下了对生命的爱,不论生活是多么痛苦,总还是让人觉得它是可爱的,上帝既然这样创造了人,他总会尽力使他存在的。”
“噢,是的,是的!”唐泰斯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会再救活您的!”
“好吧,那就试试看吧。我已经觉得愈来愈冷了。我觉得血在向我的脑子里流。我颤抖得厉害,牙齿直在打战,我的骨头快要散架了,这病五分钟之内就会达到最高点,一刻钟之内,我就会变成一具僵尸了。”
“啊!”唐泰斯喊道,心里感到一阵绞痛。
“您照第一次那样做,不过时间别等得那么久。此刻,我的生命的活力现在全都枯竭了,死神要做的事,”他指着他那瘫痪了的手臂和腿继续说道,“只剩一半啦。倘若您在我嘴里倒了十二滴药水,而不是十滴,假如您看我还不醒过来,您就把剩下的全倒进去。现在,把我抱到床上去,因为我已经支持不住啦。”
爱德蒙把神甫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现在,朋友,”法里亚说,“您是我悲惨的生活中唯一的安慰,您是上天赐给我的一个无价之宝,虽说迟了些,却依旧还是把您给了我。因此,我衷心地感谢上帝,我要永远地和您分离了,我希望您获得您该得到的一切幸福,希望您万事如意。我的孩子,我为您祝福!”
年轻人跪了下来,把头伏在神甫的床边。
“现在,听我在临终时说几句话。斯帕达的宝藏的确存在。承蒙上帝的仁慈,对于我,距离和障碍已经不存在了。我看到了那洞窟的深处。我的眼睛穿透了最深厚的地层,这么多财宝简直耀得我眼睛都花啦。如果您真能逃出去,要记住那位可怜的神甫,全世界的人都说他疯了,但他并没有疯。直接奔向基督山,去享用那宝藏吧,因为您受的苦难实在够多的了。”
一阵剧烈的颤动打断了神甫的话。唐泰斯抬起头,看到法里亚的眼睛已充满了血,似乎大量的血已从脑腔里涌到了他的脸部。
“永别了!永别了!”神甫痉挛地紧紧抓住爱德蒙的手,低声地说,“永别了!”
“噢,不,不!”他大声叫道,“别抛下我!噢,快来救救他呀!救命呀!救命呀!”
“嘘!嘘!”垂死的人低声说道,“假如您能救活我,我们就不会分离了!”
“您说得对。噢,是的,是的!相信我吧,我一定会把您救活的!而且,虽然您很难受,但看来您没有上次那样严重。”
“您错了!我之所以不那么难受,是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来忍受了。在您这个年纪,对生活是充满信心的。自信和希望是年轻人的特权,但老年人对死看得比较清楚。噢!它来了……来了……来了……我看不见了……我的理智消失了!您的手呢,唐泰斯!永别了!……永别了!”
他集中起所有的力量,作了最后的一次挣扎抬起身来。
“基督山!”他说道,“别忘了基督山!”
说完,他倒在了床上。这一次发作十分厉害。神甫的四肢僵直,眼皮肿胀,口吐带血的白沫,身子一动不动,在这张痛苦的床上,再看不到刚刚还躺在那里的那位智者了。
唐泰斯拿起油灯,放在床边一块凸出的石头上,颤动的火苗照着这张失态的脸庞、这个僵硬不动的躯体,呈现一幅奇特怪异的映像。
唐泰斯眼睛紧紧盯着,毫无畏惧地等待施用救命药水的时机。
终于,他认为时机已到,用小刀去撬开法里亚的牙齿,他觉得比上次省劲,然后数着往口中滴满了十二滴药水,然后等着。瓶子里大概还有两倍于滴下去的数量。他等了十分钟,一刻钟,半小时,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浑身发抖,毛发直竖,额头上凝着冷汗,他用自己的心跳来计算时间。然后他想到作最后一次努力的时间到了,他把瓶子放到法里亚那紫色的嘴唇上,这一次不必再去撬牙关,因为它还是开着的,他把全部药水都倒进了他的喉咙。
药水产生了电流刺激般的效应,神甫的四肢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令人害怕,他叹出一口气,听上去却像是一声尖叫,接着,颤动的全身渐渐又归于死寂。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这时,悲痛万分的爱德蒙斜靠在他朋友的身上,把手按在他的心脏上,觉得那身体正在逐渐变冷,心脏的跳动也愈来愈弱,终于完全停止了。心脏最后的跳动一停止,脸色就变得铁青,眼睛仍然睁着,但目光无神。
此时已是清晨六点,天刚刚亮,它那微弱的光线涌进地牢,使奄奄一息的灯光显得更加苍白,异样的反光映射在死者的脸上,不时地使它出现生命的迹象。在天将明未明之际,唐泰斯还抱有一线希望,但当白天到来时,他明白了,现在只有自己和一具尸体在一起了。
于是,一种无法克服的极端的恐怖慑住了他,他不敢再去握那悬在床外的手;不敢再去看那对一眨不眨地,茫然的眼睛,他曾多次想使它合上,但没有用,它仍然张开着。他吹灭了灯,小心地把它藏了起来,然后他钻进了地道,尽可能地把他进入秘密地道的那块大石头盖好。
真是千钧一发,因为狱卒正好过来了。这一次,他先到了唐泰斯的地牢,离开唐泰斯以后,就向法里亚的牢房走去,他手里端着早餐和一件衬衣。显然那个人还不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事。他径自走去。
唐泰斯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焦急情绪,他迫切想知道他那不幸的朋友的牢房里发生的事。于是他又钻进地道里,当他到达那一端的时候,恰巧听到那狱卒在连声惊喊,叫人来帮忙。不一会儿,几个狱卒来了,接着又听到均匀的脚步声,一听便知是来了士兵,他们即使不在值班的时候也是习惯地这样走路的。典狱长走在他们后面。
爱德蒙听到床上发出吱嘎的声音,知道他们在搬动那尸体,然后又听到了典狱长的声音,他叫人往犯人脸上洒水,看到这种办法也无法使犯人苏醒时,就派人去请医生。然后典狱长走了,唐泰斯的耳朵里传进了几句怜悯的话,还夹杂着残酷的哄笑。
“行啦,行啦!”有一个人喊道,“这疯子去找他的宝藏去啦。祝他一路顺风!”
“他虽有百万,却买不起一条裹尸布!”另一个说道。
“噢!”第三个接上一句,“伊夫堡的裹尸布可并不贵!”
“或许,”先前那个人说道,“因为他是一位神甫,他们说不定会为他多费一点。”
“他们或许会赐他一条布袋。”
爱德蒙听着,一句话也没漏掉,可是其中有些话他都听不懂。说话声很快就消失了,他觉得在场的人都离开了那间囚室。但他仍然不敢进去,说不定他们会留下一个狱卒看守尸体。所以他仍然一声不响,一动不动地待着,甚至屏住了呼吸。
一小时以后,他听到一阵轻微的声音,渐渐地愈来愈响。这是典狱长带着医生和随从回来了。
房间里沉寂了片刻,显然是医生在检查那尸体。不久,问话就开始了。
医生分析了犯人所得的病症,宣布他已经死了。接着就传来了一番漠不关心的问话和答话,唐泰斯听了非常气愤,因为他觉得全世界都应该像他那样怜爱那位可怜的神甫。
“听了您的诊断我很难过,”在医生断言那老人真的死了以后,典狱长说道,“他是一个性情温和,安分守己,与人为善,简直用不着看守他。”
狱卒接着说:“完全不用看守,我敢说,他在这儿住上五十年也不会逃走的。”
“不过,”典狱长又说道,“虽说您有把握,但还是再确定一下吧。这倒并非因为我怀疑您的医道,而是出于我们的责任,我们应该对犯人的死亡十分确定才行。”
房间里一时鸦雀无声。唐泰斯一直在偷听着,他推测医生正在第二次检查尸体。
“您放心好了,”医生说道,“他确实死了。这一点我敢担保。”
“您知道,先生,”典狱长坚持说,“这种事,我们是不能单凭检验就可以满足的。不论外表看上去怎样,还是请您按法律规定的手续办理,来了结这件事吧。”
“那么,去把烙铁烧烧拿来,”医生说道,“不过这样做实在没有必要。”
这个烧烙铁的命令使唐泰斯打了一个寒噤。他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门的格格声,人们来来去去的走动声。过了几分钟,一个狱卒进来说:“火盆和烙铁拿来了。”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接着听到了烙肉的咝咝声,那种令人作呕的怪味甚至穿透了墙壁,传到了正惊恐地偷听着的唐泰斯的鼻孔里。一闻到这种人肉被烧焦的气味,年轻人的额头便冒出了冷汗,他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
“您看,先生,他真的死了,”医生说道,“烧脚跟是最厉害的。这个可怜的疯子这一来倒把他的疯病治好了,他从监狱生活里解脱出来啦。”
“他是叫法里亚吗?”一个陪典狱长同来的官员问道。
“是的,先生,照他自己说,这是一个世家的姓氏。他知识渊博,只要不涉及宝藏一事,他在一切事情上都明辨事理,但一提到宝藏,他就犟得要命。”
“我们对这种固执的感情称之为偏执狂。”医生说道。
“您没有听到他抱怨什么吗?”典狱长对那负责看管神甫的狱卒问道。
“从来没有,先生。”狱卒回答道,“是从来没有的事,相反的,他有时还讲故事给我听,有趣极了。有一天,我老婆病了,他给我开了一张药方,果然把她治好了。”
“哦,哦!”医生说道,“我还不知道这儿又增加一位与我竞争的同行呢,我希望典狱长先生,您尽可能妥善地给他办理后事。”
“是的,是的,您放心吧。我们尽力找一只最新的布袋来装他。您满意了吧?”
“当然,但要快!我可不能整天待在这儿。”
于是,又响起了人们进进出出的脚步声。一会儿之后,一阵揉蹭麻布的声音传到了唐泰斯的耳朵里,床在吱嘎作响,地上响起一个人举起一样重物的脚步声,然后床又受压吱嘎地响了一声。
“就在今天晚上吧。”典狱长说道。
“要做弥撒吗?”随从中有人问道。
“不可能了,”典狱长答道,“监狱里的神甫昨天向我请了假,要到耶尔法国最南部的地中海海域最古老的游览胜地和浴场。去旅行一周。我告诉他,在这期间我会照顾犯人的。要是这可怜的神甫不是走得这么匆忙,他是可以听到安魂曲的。”
“唔,唔!”医生说道,干他这一行的人大多是不信鬼神的,“他是教会里的人。上帝会考虑他这种情况,不会把一个教士派到他那儿去,让魔鬼得意的。”这个残酷的玩笑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这时,把尸体装进麻袋的工作仍在继续着。
“就在今天晚上。”典狱长在工作完成了的时候说道。
“几点钟?”一个狱卒问道。
“十点或十一点吧。”
“要我们看守尸体吗?”
“何必呢?只要把牢门关上,就算他还活着就得了。”
脚步声走远了,声音越来越小,又传来了关门上锁及拉铁闩的刺耳的嘎嘎声;接下来便是一片寂静,这片寂静比孤独更凄惨,它渗透周围的一切,一直渗入年轻人冰冷的心里。
此时,他用头慢慢地顶起石板,朝囚室投去探询的一瞥。
囚室内空无一人:唐泰斯钻出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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