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七依言,坐到他对面的软垫上。
她掀眸望着他,时至今日,这张脸仍旧英俊的叫她心底狠狠一颤。
外界,如何形容面前这男人?
他出生百年贵族钟鸣鼎食之家,
他谦谦君子,腹有诗书,吃斋念佛常年茹素,繁华千万却独善其身……,
但他却命运多舛,是个活了今天却不知明日的病秧子,
所以,他只是温家徒有其表毫无实权的大公子…,可惜可怜可叹!
可是,只有安小七知道,他是个黑心的恶鬼,是个弑父杀兄也要争权上位的魔鬼。
上一世,他为了争夺温氏一族的财阀,不仅弄死了亲生父亲温盅,还弄残了不少同父异母的兄弟。
当然,这些跟她无关。
跟她有关的是,上一世,这个男人囚禁她还不算,还要打断她的双腿将她困在珊瑚岛。
他常常对她说:
“七宝,你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
“你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将你藏起来,只供我一人欣赏…”
“你敢寻死,我就将你做成标本,供在我的床前…”
“你敢寻死,我就让你的亲人全部给你陪葬,你到了地下,有他们相伴,就不会孤单…”
“……”
“七宝,说你爱我…”
往昔一幕幕,如钝刀割肉,想起来就是痛不可遏。
安小七脸色很快就白了一度,温时遇瞧出她异样,温缓的问:“安小姐,不舒服?”
说话间,长指已经预要扣上安小七手腕。
安小七下意识的要抽回手时,温时遇解释:
“都说久病成医,不怕安小姐笑话,我别的不会,看相把脉还是有一套的。”说着,就笑了下,“别怕,我瞧你脸色不好,给你把个脉。”
听到这里,本来要将手腕缩回的安小七停下了。
她不知道夏怀殇为何有求于温时遇,更不知道温时遇为何在应了夏怀殇的邀请还要叫上她。
所以,她必须要冷静,不能让温时遇看出猫腻来。
男人试探她脉搏的指尖清凉,但指法却如老中医般娴熟,不过十几秒便给有了结果:
“你先天性心弱,心率不稳,气虚体弱……”说着,就淡笑了下,“想来,夏怀殇为了给你续命,做了不少的努力吧。”
提到夏怀殇,安小七便开门见山,问:
“我听厉沉暮说,我师叔有求于你,你又将我约来,是我师叔有求于你的事跟我有关?”
温时遇在这时给她倒了杯茶,道:“我请你来,是单纯的想见你。”
“见我?”
闻言,男人便在这时抬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嗓音温和甚至是有隐隐宠溺,但就是说话的内容叫人极其的不适:
“嗯。从见了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是我的。所以,想见你!”
安小七心脏狠狠一沉,但面上却不显,而是讥诮道:
“传言,温家大公子温润如玉,是世家大族的典范,看来传言不可信。”
温时遇并不生气安小七的反应。
他淡淡的:“传言确实不可信,今后我会多抽出一些时间陪你,让你多了解我一些。”
安小七怒拍了下桌子:“温时遇——”
“手,疼不疼?”
安小七 :“……”
“你不必因此着急上火,更不要因为我倾慕你而怒火中烧气坏自己。”
温时遇说这话时还给安小七递了一块桃花糕,
“你只要知道,我对你并无恶意,你可以拒绝我的喜欢,但不能阻拦我的喜欢,不是么?”
安小七深吸一口气,总觉得面前的温时遇跟前两次碰到的不一样了。
她印象中的温时遇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但眼下的男人却毫不掩饰自己的侵略性。
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的桃花糕挺好,你试试看,如果不喜欢,可以换别的点心……”
安小七打断他:“温时遇,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男人波澜不惊的口吻,“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强人所难。”说着,还温缓的笑了下,笃定又温柔的口吻,“我等你们分手,等你自己主动来找我。”
此话一出,安小七头皮一麻,整个人再次震住。
她突然有一种很深的错觉,仿佛自己心里想什么,面前的男人都能一眼看穿,无所遁从。
安小七有些心绪不宁,冷声道:“我不会分手。”顿了顿,强调补充,“就算分手,我也不会跟你有任何瓜葛。”
男人只是淡淡的笑着,却不答她的话,自顾自的端起面前的茶递到嘴边品尝着,云淡风轻,仿佛先前那些嚣张和混账,都不是他一般。
这时,温时遇的属下敲门进来:“先生,夏怀殇到了。”
温时遇在这时,捏起手帕捂住口鼻,闷声咳嗽了两声,咳的有些用力,眼角隐隐泛红,“请他上来。”
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递到嘴边抿了一口,随即视线落在安小七的脸上,讳莫如深的笑了下:
“我可以叫你七宝吗?”
“不可以!”
说这三个字的不是安小七,而是在温时遇属下引领出现的夏怀殇。
闻言,安小七和温时遇都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夏怀殇疾步走到安小七的面前,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随即目光阴沉的落在温时遇脸上,痞懒的口吻:
“温时遇,你几个意思昂?”
温时遇轻笑,淡淡的:
“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妹闯了祸差点就闹出人命,是安小姐及时出面帮忙,所以才让我妹妹幸免于难,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亲自感谢一番安小七的救命之恩。”顿了顿,掀眸,看着夏怀殇,“夏先生,莫怪!”
夏怀殇半信半疑,目光收回,落在安小七的脸上:“只是这样?”
安小七总觉得温时遇跟强两次所见变的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总之,她是不想让夏怀殇担忧,只乖巧的嗯了一声,道:
“温先生是安华仁和药厂的股东之一,他既是安家的合作伙伴,又是我大哥的朋友,所以,他说要请我喝茶感谢我对温公主的救命之恩,我就来了。”
夏怀殇对安小七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道:“我有事跟温先生说,你到外面等我,等师叔这边完事后带你去吃饭?”
“我不,我要在这陪你。”
安小七想知道夏怀殇究竟因为何事有求于温时遇,但很显然夏怀殇不想让她参与。
他耐心的哄着她:“听话。”
安小七抿了抿唇,心想着,如果夏怀殇不肯让她知道所求何事,那么她非要知道的话……,只能她事后问温时遇。
犹豫再三,安小七选择离开包厢,到外面等着。
夏怀殇跟温时遇总共就聊了一刻钟就从包厢出来。
安小七看他从包厢出来,就从外间的沙发上站起,走到他的面前,问:“师叔,你们聊什么?我听夏先生说,你有求于他,是什么事啊?”
夏怀殇答非所问:“你今后离温家人远一点,尤其是温时遇,明白了?”
夏怀殇明显不想说这件事,安小七便不再问,只乖巧的嗯了一声。
两人一同走出茶楼,战西爵的电话打了过来:“在哪?”
“我跟师叔在一起……”安小七有点不高兴战西爵这么晚才打电话给她,她冷哼一声,“你终于跟你表妹聊完了?”
战西爵皱眉,答非所问:“那你们现在在哪?”
“师叔说等下带我去吃饭,具体地点还没有定,你要过来吗?”
战西爵就算不喜安小七跟夏怀殇腻歪在一处,他也拎得清夏怀殇在安小七心中的地位。
他当然不会再像之前那般雷霆大怒的吃醋,嘞令她不许去。
“好,位置订好发我。”
他说了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他要过来?”夏怀殇看着身旁刚挂了电话的小姑娘,眸色晦暗不明,“那让他来顾里吧。”
顾里,谐音,顾你。
那是夏怀殇母亲生前住的老房子后被拆了从盖的公馆,‘顾里公馆’是他在蜀南常住之地。
安小七少时,在顾里住过几回,最喜欢顾里那个爬满常青植被的秋千,以及被爬山虎缠满的房子。
就是她有点整不明白,夏怀殇为何会把战西爵叫到那里去。
毕竟,在她看来,夏怀殇讨厌战西爵,毕竟顾里对夏怀殇而言意义不凡。
去顾里的路上,安小七一共跟夏怀殇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关于温宁身份的事,说她可能是战家冒牌表小姐,她基因之所以会吻合战修远,是人为所致,她的DNA被先进的科研技术所改变了。
第二件事,关于秦冷给她喷的违禁品,违禁品是针对她体质研发的,违禁品来源是左琪,换而言之,左琪知道了她身体的特殊性,且有可能被更多人知道她身上的秘密。
第一件事,夏怀殇反应还好,最多是幽皇DNA科研成果被窃取并盗用,内部出现了奸细。
第二件事,夏怀殇反应就很激烈了。
安小七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幽皇全部科研成果集于她一身。
简单来说,安小七是幽皇科研改造出来的异类,基因不同于常人。
她身上抗衰抗癌基因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随时都会被人抓去当成大猩猩一般做实验。
她身上很有多异于常人的特点。
比如,她不能吃芒果,芒果会让她中毒,身体瞬间进入休克状态。
比如,她不怕电,不怕强酸强碱,甚至是不怕核辐射,但却怕人摁她的涌泉穴。
……
想取她性命很简单,一给她吃芒果或者吃带芒果的添加物;二,直接摁她的涌泉穴。
所以,夏怀殇很紧张安小七身上的秘密被暴露。
他眯眸,深思片刻,道:“左家父女不能留了,要尽处理。”左琪既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让人研发出针对小姑娘的迷幻剂,可见左氏生物研究所的实力,“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安小七知道夏怀殇在担心什么。
她花了七八分钟,将自己的计划分析给他听:
“华清已经答应跟我合作,她会配合调查左盟父女犯罪证据,我们只需派几个人手里应外合,时机一到就能一网打尽……”
夏怀殇原本计划是通过左盟把他幕后的夏主母一并拿下,但眼下安小七身上秘密存在暴露的风险,所以他顾不上那么多。
收拾左氏父女,只能越快越好。
沉思良久,他道:“这件事,我等下会跟战西爵商量。”
安小七点了下头,乖顺的噢了一声。
……
**
那端,温时遇从一隅茶楼出来后,就去了幽都医院。
他最先去看了温时好。
一母同胞的兄妹,自然是比其他兄妹亲厚一些。
温时好看到他,眼睛就红红的。
温时遇表现的却很淡,淡的好似病床上躺着的只是个陌生人。
“你有今时今日,全是咎由自取!”温时遇嗓音很好听,温缓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但却没什么感情,“当初,你若是听从母亲的,也不会吃这个苦。”
温时遇指的是郁少南跟温时好的娃娃亲。
这桩婚事是温母跟郁少南母亲定下的,温母和郁母是手帕交,姐妹情深,所以在温时好还很年少时就定下了亲。
只是,天不遂人意,温时好16岁叛逆期时,就要死要活的不愿意这桩婚事,17岁就跑到郁少南面前求他放过她,甚至不惜跪了半个膝盖,但郁少南始终都未松口。
直至温时好18岁那年,郁少南车祸,下半身瘫痪,他才同意解除婚约,给她自由。
但,时至今日,郁少南待她,始终真诚。
她却因为厉沉暮,而将自己糟践成如今这个样子。
温时好许久没说话,温时遇又道:“孩子你打掉吧。”
厉沉暮让她打掉孩子也就罢了,没想到亲大哥也是这个态度,温时好情绪激动的问:“为什么?”
温时遇表情很淡的道:“父亲是阿暮杀父杀母的仇人,就算你把孩子生下,他也会掐死他们。”
温时好难以接受这个真相,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拼命摇着头:
“不会的……不会的……,阿暮他只是我从孤儿院带回来的孤儿,这怎么可能……”
温时遇打断她:“父亲有多少女人,想必我不说你也清楚。父亲当年强暴了还是他手下财务秘书长的厉母,并被他霸凌了长达数月,直至厉母掌握了他全部犯罪事实才准备揭发他时,被父亲提前发现……”
顿了顿,“当年厉伯母跟兰城的厉家是隐婚,所以当她要揭发父亲时,父亲便对兰城的厉家赶尽杀绝…,厉家上下十几口人,不是死就是坐牢,独独阿暮躲过……,你觉得,血海深仇面前,阿暮能接受仇人之女所生下的孩子?”
温时遇说完,便不再管温时好,只吩咐属下照顾好她。
他在离开病房前,又说了一句:“母亲,快不行了,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你出院后把你那破戏尽快结束回家陪她最后一程吧。”顿了顿,“至于阿暮,你跟他不会有结果的。”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病房。
温时遇离开病房后,就回到了车上。
他上车后,看着窗外夜色阑珊的城市,眯了会儿眸,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把温淑宁你个贱人,给我带过来。”
…
一刻钟后。
温淑宁被人摁着脑袋跪在温时遇的脚边。
她胆怯且害怕极了,身体颤抖的不成样子,哆哆嗦嗦的道:“……温先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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