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希言将王岩送到的火车站,宋之雯自然也跟着来了。
下楼见到林希言的第一眼,王岩微微皱眉,他总感觉林希言有些不对劲,和人对视的目光好像比以前自信点了,而且整个人的气质也隐隐有了变化,这种变化是由内而外慢慢溢出,很玄妙,也很难用语言精准形容上来。
九点多的火车,宋之雯一直呆到王岩走进检票口才不舍离去。
考虑到二十几个小时的行程,董小洁定的是一张豪华软卧,当然她考虑最多的还是老板不差钱。
上一世火车没少做,可软卧可真没做过几次,一般都是硬座或硬卧。
王岩拎的行李箱被塞得满满当当,衣服只占了很小一部分,其他都是吃的喝的。
不用想,肯定都是宋之雯买的。
旅途的时间枯燥而又难熬,王岩吃了几袋零食后,出去抽了支烟,而后回房闷头大睡。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哪怕火车咣当的声音很响,哪怕对面少妇怀里吃奶的孩子一直在吵闹,可他仍一觉睡到了晚饭广播。
睁开眼舒个懒腰,然后出去洗把脸,再去往餐厅车厢觅食,边吃边回复宋之雯发来的思念信息。
吃饱喝足后就坐在餐厅里看风景。
可能是地处西北的缘故,明明已近晚上八点,可夕阳才坠入高山,随着西边的晚霞彻底消失,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很快,窗外的景色由清晰变模糊,直至彻底淹没在漆黑的夜里。
而这列火车就像黑夜里的一条长虫,在高山荒地之中蜿蜒爬行。
王岩来到车厢交接处,这里是吞云吐雾的地方。
“啪!”
王岩点燃了一支烟,和几个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的汉子一块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肆意吞吐着。
.....
软卧和硬座两种车厢彻底将人的经济能力区分开来,王岩所在的软卧房间上铺还空着一个,而硬座车厢早已人满为患,走廊和车门处或站或坐着一些没有座位的旅人。
一支烟抽完,王岩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回了软卧车厢。
他对面铺上的主人是一个还在哺乳期的年轻妇人,怀中的婴儿应该不到一岁,睡一会哭一会,哭了之后妇人就开始喂奶,吃饱后又接着睡。
年轻妇人的上铺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躺下睡觉的时候也不脱去他那双锃亮耀眼的皮鞋。
王岩见了不禁感慨世上还是奇人多。
都睡了一整天了,他也没有困意,宋之雯又和胡诗诗一块走穴唱歌去了,一时之间他倍感无聊。
不一会,那个睡着的婴儿又开始哭闹了,王岩起身又跑去抽烟。
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他让了几支烟,和大叔们闲聊了起来。
王岩的搭讪能力很强,加上频频让烟,很快就和几个大叔聊得火热。
这些大叔都来自徽州农村,此次是前往呼市工地打工.....
从这些大叔身上,王岩看到了王大财的影子。
上一世大哥王源结婚之后,王大财有两年也是去过工地打工,那时候自己还在大学读书,每次去之前总会和自己打个电话,语气很是兴奋,感觉他不是去工地搬砖,而是去捡钱似的。
打工回到家也会和自己打个电话,语气同样很兴奋,像捡到很多钱似的。
至于中间打工的过程,他从来不提及。
有一次夏天,看到王大财小腿上有一个深深的伤口,便向其询问缘由,他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说具体原因,最后还是妈妈道出了实情,是在工地打工的时候,一根钢筋直接贯穿了他的小腿肚......
.....
很快,一盒烟就被王岩和几个大叔抽完了,交谈也暂告一段落。
看着王岩离去的背影,几个大叔打死也想不到,这个大方又爱笑的年轻人,会是一个身家上亿的大富豪。
这一夜王岩几乎没这么睡着,一会想想奶茶事业,一会想想感情,一会又想想互联网的布局......
直到天快亮了,他才昏昏睡去。
.....
虽然只分别一个月不到,王岩发现吴尘好像黑了不少。
出了站台,二人轻轻拥抱一下后,吴尘带着王岩来到了一辆破旧的皮卡车前。
“那边的地势太崎岖了,这辆皮卡从一个老乡手里买来的,既能代步又可以拉货,关键只花了一千块钱,连福依都说很划算。”
吴尘好像比以前爱说话了,招呼王岩坐上车后,说个不停。
“老乡?你才来几天啊,就认识老乡了?”
吴尘解释道:“那边有一个煤矿开采场,开车的司机基本都是豫州的老乡。”
王岩点点头:“现在情况怎么样?”
吴尘沉声道:“我和福依第一天到这的时候,拿着你开的证明找到辖区的政府,说明来意后,政府的一个负责人很热情地提供了住宿,第二天就带着我们去了靠近大戈壁滩的几个村子,并随手指了一块荒地,说是给我们划出来种树的地方,并且索要了二十万块钱,理由是补偿村民田地的差额!”
吴尘越说越气:“可那个村子早就已经迁出去了,连个鬼影都没有!而且田地也被荒漠吞噬好几年了,那些人分明就是敲诈!”
王岩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愤愤之色,天高皇帝远,像这种地广人稀且交通不发达、通信不发达的地方,有些人员就是土皇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了别抱怨了,杨师姐现在做什么呢?”
“福依联络了两个打井队,这几天忙着打井呢!你不知道王岩,那些政府人员简直太可恶了!在这个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荒地!甚至拿钱都找不到人来租。我们义务帮他们改善环境不感恩也就算了,还敲诈了我们一笔!”
王岩呵呵说道:“在这个鬼地方当差能有什么油水可捞?还不容易来了一头又傻又肥的呆羊,薅点羊毛也在情理之中,不奇怪。”
吴尘很是无语:“王岩,你别怪我说话直接,你说我们来这种树到底图什么呀?连国家都没想着改善环境,我们不是瞎操心吗?”
图什么?
王岩一时也说不上来,当时只是为了图杨福依的信任,图绿生网站能重新盘活。
而现在,事情推着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已经不是他说收手就能收手的了。
王岩悠悠道:“吴尘,环境的问题早晚会得到国家的重视,我们这是在提前入局,等到环境问题成为全民讨论的话题后,我们所做的一切就会得到回报了。相信我,我们现在的付出,会得到认可的。”
吴尘的情绪也稍微缓和,叹道:“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你的决定,只是那些人太可恶了!荒地收钱也就算了,让他们帮忙买树苗,又讹走了一笔钱!”
王岩眉头微皱:“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和福依什么都不懂,提出树苗的事情后,一个负责人很豪迈地承包了下来,并承诺按市场价收购,一分钱差价也不赚。最后我才知道,那种梭梭树苗漫山遍野都是,根本就不值钱!而那个负责人却张口要五块钱一株!而他回收的底价却是一块钱一株!”
“第一批要了多少株?”
“第一批是两万株,而且已经种上了。”
王岩又问:“那接下来是怎么回事呢?”
吴尘回道:“后来我和福依知道实情后,就去找那个负责人理论,并让他将赚的钱退回来,谁知那个负责人恼羞成怒,钱只退了一半不说,还把工人都遣散了,以至于以下的进程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王岩叹了一口气:“你们是不是以为自己做的很对?在电话里我就告诉你了,一定要和相关人员搞好关系,哪怕让他们赚点钱也无所谓,现在好了,钱倒是省了,可事情能办成吗?”
吴尘有些不甘心:“可我们也不能当冤大头吧?你是没见那些人的嘴脸,搞得我们好像是来挖金矿似的,只要向他们提出一点请求,张嘴就要钱。”
王岩没有再说,他无比清楚一点,在贫困落后的地方,你既能看到人性最淳朴的一面,也能看到最自私丑陋的一面。
或许在他们看来,自己等人的行径愚蠢而又可笑,花钱在荒漠植树,那跟白白扔钱有什么区别?
既然是扔钱,那自己为什么不能趁机捞一点呢?
只要找到行为支撑的动机,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
皮卡车像一头衰老的野牛,在空旷辽远的路上驰骋着,后面扬起了漫天黄沙。
这个地区干旱少雨,虽然没有多少像样的柏油马路,但土路一样很坚实,就是表面上有些凹凸不平,坐在车座上,屁股经常挪地方。
好不容易穿过了漫长的土路,来到了一条崭新的柏油马路上。
“这条路是刚修的,直达阿拉善左旗,不过我们住的地方在左旗的一个小镇。”
又跑了将近两个小时,王岩终于来到了吴尘口中的那个小镇---乌达毛素镇。
并没有在镇上停留,王岩让吴尘直接驱车前往杨福依所在的荒地。
离开小镇后,路面又变得坑洼不平,时常能看到骑着骆驼行走的原住民。
“这里的骆驼就像我们那里的摩托车,几乎每家都有一头,福依也买了一头,她每天出行就是骑着骆驼。”见王岩露出了诧异之色,吴尘便解释了两句。
王岩一下来了兴趣:“你骑过没有?感觉怎么样?”
“骑过几次,感觉还行吧,跟骑马差不多......”
......
划出来种树的那块荒地离小镇并不远,搁在十年前是居民的农用地,可以种植一些土豆或西瓜,只不过刮了几场大风,渐渐就被荒漠吞噬了,别说种农作物了,连树都难存活。
“这边最不缺的就是沙子,最缺的就是水源,这几天福依一直领着打井队找水源,种下的那两万株梭梭树在前期要经常灌溉,要不然就会枯死。”
“大概要浇灌多久?”
“要一个多月吧!隔两天就要浇一次水,等树苗扎根之后就不用管了,别看那小东西长不大,生命力顽强的很,在这里被称为不死树。”
很快,王岩就看到了一群人出现在视线中。
下了车,王岩朝人群走去。
杨福依很显眼,因为这群人里只有她一个女性。
她穿着很简朴,粗布麻衣,脚上的运动鞋满是黄沙,头上带着一顶防晒的斗笠。
“师姐~”
杨福依扭过头,看到王岩后神情一喜,忙走了过来。
第一句话就是:“王岩,我有些后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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