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城就这样离开了洛海。
苏微尘和苏时搬进租屋的时候,洛海城还是一片寒冷。
开始确实有点不习惯。不是因为租屋小,而是因为少了那个人。
吃饭的时候,她经常会布置三个人的碗碟,会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们已经搬离了楚安城的房子。
很多个夜晚,她会无缘无故地醒来。那些从未对任何人说起的秘密,与他之间的那些说不出口的亲密接触总是会浮现在脑海,她想要挣脱,却越挣越清晰。
苏时每周两天在周明仁那里学习。最初的时候,他总是开口闭口都是“楚师兄”。
楚师兄这样,楚师兄那样……
但是,渐渐地,苏时也仿佛意识到了楚安城再不会出现在他和苏微尘的生活里了。于是,连他都开始闭口不提了。
偶尔苏时脱口而出“楚师兄”三个字,他自己也会止住,转移话题。
这一日,周明仁打电话找苏微尘,说了一个德国钢琴赛事,说想安排苏时参加。
苏微尘自然一口应下。
她拼命地接活,让自己忙得团团转。
她和丁子峰都尽量当那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如常地合作。丁子峰似乎自动自觉地退回到好朋友、男闺密的位子,偶尔请她和苏时吃饭,插科打诨,一如既往。
搬离的那日,她在起居室的沙发下找到了自己丢失的旧手机。
她怔怔地握着手机,不可抑制地想着楚安城。
对自己根本得不到的东西一直念念不忘,那是奢望。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想他。
可是,她总是控制不住。
这段时间,凌霄会不定时地联系她,比如这一日:“荼蘼路那边有一家餐厅推出了樱花料理,有没有兴趣?”
苏微尘沉吟片刻,终回了个“好”字。
白慧力挺凌霄:“他是个有心的。苏微尘,条件这样好的人,错过了可没有下一个了啊。”
苏微尘总是浅浅微笑,而后视线望向窗外,凝结在虚空处。
有些人出现过,后来他们虽然再不出现在你的明天里,却真实地在心上留下过痕迹。
她并没有把楚安城与她之间的一些事情告诉白慧,比如那些吻。
那是她一辈子的秘密,她会一直深埋在心底。
与凌霄第二次吃饭,是在洛海第三高中附近。这是凌霄提议的地点,两人约在学校大门口。
苏微尘收工后,打车前往。
已是晚春了,整个洛海花灼灼柳绿绿,一城的斑斓美景。车窗外的街景一幕幕闪过,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小区大门跃入了眼帘。
苏微尘心口顿时便是一窒。
她搬离这里不过两个多月,但如今回忆起来,却仿佛已经是上辈子般久远的事了。
那些日子,偶尔记起,真真如梦般虚幻。
苏微尘只瞧见那曾经落满烂漫黄花的蜿蜒小路……再往里头去,就是她居住了数月的房子了。但是车子速度极快,倏忽而去,她根本来不及定睛细瞧。
到了学校,正值放学时间,穿了白衣黑裤校服的男女生们背着书包三三两两,鱼贯而出。
凌霄已经到了,正在校门口接电话。今日的他脱了西装,只穿了件白衬衫,卷了衣袖,领口微敞。他只是翩翩然地站在一旁,阳光帅气的外表便已经吸引了很多少女的羞涩眸光。
然而那一秒,苏微尘想起的却是楚安城的淡漠脸庞——她觉得自己快疯了。每次遇到一些与他相似的人,或者与他关联的物,楚安城的一切便会倏然跃入脑海,怎么也赶不走。
片刻后,凌霄结束通话,徐徐抬头:“嗨,苏微尘。这里是我以前的高中,我毕业后就再也没来过,介不介意陪我进去走走?”他那样大方熟稔,仿佛两人已经认识了极长时间似的。
“好啊。”
洛海第三高中是W省最有名的高中之一,在以升学率排名的当下,它绝对是整个W省父母心目中最好的高中。
怪不得凌霄能如此成功,在高中起跑线上便已赢过旁人大半了。
历史悠久的学校,路旁树木高大苍翠。两人慢步而行,引来不少下课学生好奇探究的目光。
凌霄在一间教室的门口止住了脚步,凝望着后面的板报出神。夕阳的光线打在他眉目俊秀的脸上,竟不及他闪亮。
苏微尘再一次觉得纳闷不已:这么耀眼的凌霄怎么会需要相亲呢?!
“以前这个板报就是我跟那个女孩子负责的。我负责抄写,她负责版面设计。她在设计方面特别有天分……”他沉浸在回忆里,缓缓微笑。
“高考后,她被洛海大学的设计系高分录取了呢。”
苏微尘静静地听他说下去。然而等了许久,凌霄却一直不再开口。于是,她问:“后来呢?”
凌霄看着她道:“后来,我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夜间,她与所有同学都失去了联络。”
凌霄抬步跨进了教室,停在了窗户边的一个位置上。他伸出手,一点点地摸过课桌,眷念不已:“她就坐在这个位置。而我,坐在她身后的身后。
“每天从进教室到离开,我都可以偷偷看她——至今我都还记得她的头发,又黑又亮,风吹过的时候,发丝微扬,美过所有洗发水的广告。
“苏微尘,来,你坐一下这里。”
凌霄大约是在圆自己的一个梦吧。苏微尘依言入座。凌霄与她隔了一个座位坐下。
“苏微尘,世界上大概再没有像我这样的人了吧,跟一个女孩子约出来见面的时候,口中提及的却是另外一个女孩子——你肯定觉得我这个人有问题吧?”凌霄这样对她说。
“呃,是会觉得有点奇怪。”苏微尘选择实话实说。
凌霄陷入了一阵奇怪的沉默。良久后,他才开口,一字一顿:“苏微尘,其实你就是那个女孩。”
凌霄的声音从身后一点点地传来,苏微尘一时没听明白。
“苏微尘,我从来没有告诉你,那个女孩子的名字也叫苏微尘。”
苏微尘终于听懂了。凌霄的意思是他从前就认识她。他知道她是谁。
苏微尘一时呆若木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找回说话的能力:“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她虽然也叫苏微尘,但并不表示那个人就是我啊。”
“但是世界上长得一模一样又同名同姓的概率有多少呢?”
这一回,苏微尘真正地惊住了。
“这就是我无意中听到你的名字后,执意要跟你见面的原因。事实上,在与你见面之前,我已经从白慧那边拿到了你的照片,我很确定你就是我认识的那个苏微尘。”
凌霄带来了一些照片,其中一张是两人在板报前的合照。
“这是我们参加学校板报大赛,我们得了一等奖,所以在那一期板报前合影留念。”
仔细一瞧,里头的两人赫然是她和凌霄。当时的她留着一头及肩长发,略有些婴儿肥的白皙脸蛋,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
“还有这张是大合照。”凌霄一一指给她,“这是我们的班主任。这是语文老师,英语老师,物理老师,这个就是你。”
一色的校服,很难辨认。苏微尘仔细地看了又看。
“这个是我。这个是关妍,你以前跟她是同桌。我现在跟她还有联系,下次有机会我们约出来一起见个面。”
“好啊。”苏微尘侧头想了想,但依旧是徒劳无功,她对关妍这个名字一点熟悉感都没有。
“这个叫韩天明,学法律的,现在在洛海最大的盛世集团法务部工作。”
凌霄将同学们的近况一一道来。最后,他笑道:“同学们都混得不错。不过说到我们那一届啊,最有名的应该是钢琴王子楚安城,他现在可是全球知名人物啊。”
苏微尘身子一震:“楚安城?钢琴王子楚安城?”
“对啊,不过他跟我们不是一个班的。是五班的。”凌霄若有所思地望着她道。
原来,他与她还曾经在同一个学校读过书啊。
后面的话,苏微尘听得恍恍惚惚。
那个夜晚,苏微尘再次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楚安城。所有与他一起的日子,如电影的慢镜头,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
如今的他,一切都好吗?
如今的他,在美国,每天还是弹两个小时钢琴吗?每天还是跑步健身吗?
如今的他会给别人做海鲜意大利面吗?会做牛排吗?
她这样想念他,想得心口都发疼了。
可……也只能是想念而已。
不日,苏微尘在凌霄的安排下见到了关妍。
打扮干练、妆容精致的关妍,一直坐立不安地等待着苏微尘的到来。
苏微尘缓步而来,一点点地接近,终于真实地站在了她眼前。关妍泪光闪动,上前紧紧地拥抱住了她:“苏微尘,真的是你。凌霄跟我说他找到了你,我起先还不信呢!”
虽然这个女生的脸陌生如路人,但是苏微尘一点也不抗拒她的亲近。
“凌霄说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苏微尘点点头。
“没关系。我跟你聊聊我们以前的事情,或许你会慢慢地想起来的。”
苏微尘客气地道谢。
“谢什么。咱们以前可是同桌,每回下了课,都要手牵手去洗手间呢……”关妍将很多过往的事一一道来。
就这样,因为凌霄和关妍,苏微尘渐渐地找回了一些同学,偶尔也与他们小聚。
只是,无论他们怎么讲述,她依旧对过往无任何记忆。
有一次他们聊起楚安城,但由于是隔壁班,他们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说,楚安城在高中时是校草,比现在还高冷。
原来,他从高中起就是扑克脸啊。
不知为什么,那一日的苏微尘有些小小的开心。
凌霄一直不远不近地陪伴她,从不给她半点压力。
虽然,她承认白慧说得对:“苏微尘,你错过了这个寺,再没有下一座这么好的庙等着你了。你醒醒吧!”
说到凌霄,白慧每每恨不得给她浇上一桶冰水,把她浇醒。
只是,有人出现过,虽然消失了,却住进了她的心里。苏微尘的心里再无半点空间留给旁人了。
不久后,德国那边的钢琴大赛公布初赛名单,苏时很顺利地入围了初赛。
再遇到楚安城,是在德国小城的街头咖啡店。
丁子峰陪他们来到德国参加比赛。丁子峰把必须由他陪同的理由说得极为充分。一来,他没到德国玩过,就当旅游一趟。二来,他肩可以挑手可以提,可以做他们两人的挑夫兼保镖。三来,他当年可是出国留过学的,英文不错,还可以兼职翻译。
苏时听后,一口就答应了:“苏微尘,你就让丁兄陪我们去吧。”
“对啊对啊,多个人多个照应啊。你们可是第一次出国,有个任何万一,都会影响苏时比赛的。苏微尘,你肯定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对不对?”丁子峰打蛇随棍上。
丁子峰的话其实不无道理。苏微尘最后答应了下来。
不得不承认,丁子峰的确十分能干,三人的出国事宜,从签证到机票再到酒店等所有事情都是他一手包办。他甚至还联络好了一户德国家庭,可以每天让苏时练两个小时的钢琴。
三个人提前来到大赛所在的城市,顺利入住了酒店。
苏时和苏微尘第一次出国,自然什么都好奇。与国内截然不同的建筑风格,各色精致的街头小店,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步步皆是风景。
这一日,三个人一路逛街去吃饭。叽叽喳喳的苏时突然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瞧着前方某处。
苏微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
前方那个侧坐在街角喝咖啡的人,干净的眉眼,乌黑的短发,清瘦的侧脸,熟悉的背影……
苏时已经撒开腿跑了过去:“楚师兄。”
那人似是一愣,而后他迅速地转过了头,向来从容不迫的他脸上迸发出了一种惊喜。
他起身大踏步走向了苏时,一把抱住了他,宠溺地揉着他的头发。最后,他放开了苏时,目光深深地移向了苏微尘。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静静地交会,那一秒,苏微尘听见了自己心脏扩张收缩的声音。而后他的目光越过她,停留在了空中。苏微尘清楚地看到了楚安城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凝滞。
楚安城收回视线,客气地与他们打招呼:“丁先生,苏小姐,好久不见!你们好。”
半年多的时光浓缩成了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听见他无关痛痒地唤她“苏小姐”,也不知为何,那个瞬间,苏微尘忽然觉得心中大恸,很想哭泣。
事实上,也只有楚安城自己知道。在这些日子里,有多少次,他控制不住打开手机,盯着里头储存着的那个电话号码。有多少次,他会想起三个人一起居住的光景片段。她温柔地照看花草,手工制作各种家居布艺,她为他的手指挑刺,还有,他吻她的时候,她唇间美好无比的味道……
甚至他偶尔打开衣柜,看到那条挂着的手工围巾,心口处便会无端地抽疼。
很多时候,他会无缘无故地发呆。所有与她有关的人和事,都会在猝不及防的时候,触动他内心最深处的疼痛。
如今的她,长发轻垂,眉眼如昨。唯一与过往不同的是,她戴了副黑框眼镜。薄薄的一层镜片,遮住了她目光里所有的细微闪动。
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在热烈如瀑的阳光下,苏微尘听见丁子峰的声音似远似近地响起:“楚先生,你好。”
楚安城邀请他们入座,并把他们介绍给了自己的经纪人:“Mark,这是我洛海的朋友。”他特别介绍了苏时:“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小师弟苏时。以后啊,他绝对可以超越我。”
Mark与苏微尘、丁子峰一一打过招呼,他的注意力全被苏时吸引了过去:“你就是他在我面前再三提起的小神童啊?”说到这里,他似想起了一事,脸色突变:“你们这次来德国是参赛的吧?”
苏时连连点头:“对啊。楚师兄,我后天比赛,你来看我比赛,好不好?”
楚安城明显一愣,他与Mark对视了一眼。
此时,苏微尘等人点的咖啡端了上来。Mark抬腕看了看时间,道:“不好意思啊,我们跟人约了时间,要先走了。你们慢用。”
两人与他们三人道别后,才走了几米,苏时追了上来,递给楚安城一张酒店的名片:“楚师兄,我跟苏微尘住在这个酒店,你有空来看我们。”
楚安城说:“好。”他几乎不敢直视苏时殷殷期盼的目光。
苏时在他面前欢快得像只兔子,目送他远去,再三与他挥手:“楚师兄,拜拜。”
楚安城没有来探望他们,甚至连一个电话也没有。苏时有一些小小的失落。
苏微尘劝慰他:“你知道的,你楚师兄是个大忙人,他肯定是有事,所以才没时间过来。”
那个时候苏时和苏微尘都不知道楚安城担任了这个赛事的评审。
一直到比赛当日,苏微尘与苏时在比赛的评委席上,看到了盛装出席的楚安城,才恍然大悟。
那场比赛,还冤家路窄地碰到了上次比赛的第一名得主雷诺。
雷诺满满的傲气:“不错嘛,你也来了。”
苏时只是一笑,并未太过在意。
有苏微尘和楚师兄在这里陪着他,苏时就觉得心里稳稳当当的,他什么都不怕。楚师兄说过的,他只要发挥平时的水平就好。其他如奖杯名次,有是奖励,没有也无所谓。自己喜欢,自己乐在其中最重要。
心态好,一切自然就好。苏时发挥得十分出色。
苏时所在的年龄组A组,只有一轮比赛。所有曲目必须背谱演奏,可以自行决定是否演奏重复段,但演奏时间不得超时。
苏时演奏了李斯特的音乐会练习曲(ConcertEtudes)《森林的呼啸》(Waldesrauschen),《侏儒轮舞》(Gnomenreigen),《轻盈》(Laleggierezza),《叹息》(Unsospiro)。
苏时完成得很棒,评委和观众不吝啬地给出了热烈的掌声。
最煎熬的还是等候最终结果。
终于,宣布了比赛成绩,苏时拿到了A组第一名。
苏微尘、丁子峰、苏时三人团团而抱,喜极而泣。
不远处,是楚安城落寞的目光。身为评委,虽然是另一组的评委,为了避嫌,他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欢喜哭泣。
被国内捧为音乐神童的雷诺并没有拿到任何的奖项。当雷诺的母亲看到苏时在众人鼓掌中上台时,眼中闪烁着羡慕、嫉妒,以及深深的恨意。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人,那么见不得旁人好。
当时的苏微尘并不知道,这一场比赛即将完全颠覆她与苏时的生活。
在苏微尘和丁子峰、苏时三人回到洛海的第二天,媒体便爆出了史上最大猛料:“被誉为最新钢琴神童的苏时是国民男神钢琴王子楚安城的私生子。”
“钢琴王子楚安城徇私舞弊,为捧私生子不遗余力。”
博人眼球的夸张标题,一夜间登上了各大报纸网络微博等媒体的头条。
某工作室更是一日连爆三个猛料,就“钢琴王子与钢琴神童背后的女人”等进行大幅报道,并指出三人此前早已经同居,并同时刊登出了三人曾经同进同出的画面。
去年在奶茶店门口网友的爆料亦被再度翻了出来。
接着,媒体又拿了苏时和楚安城的照片对比相似度等等,与此同时,苏微尘的模特生涯也被大肆挖掘。
网络上各种流言蜚语不断,微博、微信一时间都被“楚安城”三个字刷屏了。
而那一日,楚安城是在凌晨时分被经纪人Mark的电话吵醒的:“楚,马上上网搜一下你的名字。”
Mark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令楚安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Mark,发生了什么事情?”
数分钟后,楚安城面色铁青地僵坐在发亮的电脑前。
Mark说:“楚,关于比赛一事,我们必须马上召开记者会,澄清我们在得知苏时参赛时就已经向大会申请退出评委一职。我也会想办法向大会申请公布苏时比赛时每个评委的打分情况。但在这之前,我现在必须要清楚地了解一件事情。”
楚安城说:“你问吧。”
“苏时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他到底是不是你的私生子?”
楚安城平静地道:“事情其实很复杂……”
“苏时不会真的是你的私生子吧?!”
在地球的另一头,苏家。
“叮叮叮”,门铃几乎快被按坏了。苏微尘睡眼惺忪地拉开门:“这么早?”
面色焦急的丁子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而后径直去开他们家的电脑,打开了许多页面:“苏微尘,你看看,这些是什么?”
苏微尘完完全全目瞪口呆:“这……这绝对不可能!他们神经病啊,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丁子峰目光奇怪地盯着她:“苏微尘,苏时有没有一丝可能是楚安城的私生子?”
苏微尘双手叉腰,只差没有破口大骂了:“怎么可能?!丁子峰,你是不是也疯了啊!”
苏微尘张牙舞爪的模样令丁子峰心头如释重负:“既然没有,你马上召开记者会澄清。”
“我又不是名人,用得着这么大阵势地开记者会吗?再说,这些抹黑的事情是澄清不了的,到时候越描越黑……”对于这个建议,苏微尘是害怕和逃避的。
“苏微尘,这次情况不一样。你得为苏时想想——如果你不澄清,不对那些造谣媒体提出警告的话,以后苏时就会一直被冠以私生子三个字。苏微尘,你可能无所谓,可是,苏时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丁子峰一一道来,对她晓以利害。
“再说了,目前这件事情对楚安城的影响最大,如果不澄清的话,有可能他会在钢琴界无法立足!”
苏微尘咬着下唇,茫然相问:“真的这么严重吗?”
“你说呢!”丁子峰很少这样疾言厉色。虽然丁子峰不喜欢楚安城,可他与楚安城的竞争是君子之争。
在这个白种人自以为优秀,看低中国人一等的世界里,很多白种人能轻易得到的认同,中国人却往往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获得。中国这么难得才出了一个世界认可的楚安城,绝对不能因为这种故意的人格抹黑、诬赖陷害令他消失于世界钢琴界。
“好!我开!”
同一时间,苏微尘的手机收到了无数条微信消息,凌霄的,白慧的,关妍等人的。每个人在安慰她的同时又都欲言又止,苏微尘一一回复:谢谢关心。我没事。
如此烦心的事情,令她的头痛毛病更严重了,她一连吃了几颗止痛药方止住。
被媒体连日追逐的苏微尘终于在报道出来后的第三天,在丁子峰的陪同下召开了一场记者会。
苏微尘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闪光灯此起彼伏如闪电,叫人根本睁不开眼。
台下的记者开始抛出一个比一个尖锐的问题:“苏小姐,关于苏时是楚安城的私生子的传闻,你有何解释?”
“请问你跟楚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苏小姐与楚先生到底是何关系?为何会同居一室?”
“苏时真的是楚安城的私生子吗?那么按照年龄推算,你在二十岁左右就生下了他。你的目的何在?”
……
苏微尘说:“我与楚先生是因为苏时在周明仁老师那里学琴才认识的。在此之前,我跟我的家人从未见过楚先生,苏时怎么可能是楚先生的儿子呢?这个报道实在太侮辱人了!对于毫无根据的报道,我们……我们……”
有记者打断了她的话:“苏小姐,你在撒谎。根据我手上的资料,你与楚安城在高中就是同一届的。难道同一届的学生,彼此间会不认识吗?你这种谎言我们是不会相信的。”
苏微尘说:“我……我不知道,因为我——”
就在此时,有服务生拉开了侧门,有一个清瘦高大的身影进入了会场。
会场突然有几秒钟陷入了奇怪的静止。而后记者们的闪光灯如探照灯,一时间整个会场简直要闪疯了。
“楚安城——”
“是楚安城!”
“楚安城出现了。”记者们如潮水般,蜂拥而上。
“楚先生,关于报道你有什么要澄清的?”
“请问楚先生,苏时真的是你儿子吗?”
……
有人来到了苏微尘身畔,从她手里取过了话筒。
苏微尘愕然抬头。站在身畔的,赫然便是楚安城。身着意大利某厂商常年跟踪他的身材数据定制的高级西服,那么清贵得体。
楚安城默不作声地伸出手,拉着她站了起来。
他与她并肩站在一起,他一直牢牢地握着她的手不放。那一刻,苏微尘忽然觉得自己安全至极,她忽然不再惧怕那些尖锐的问题和刺目的闪光。
楚安城环视全场,平静地开口:“本人楚安城,在此想澄清一点:所有有关苏时与我的报道都是不真实的。对于各大媒体不负责任的报道我们将驳斥到底。”
现场一阵骚乱:“楚先生,请你提供具体证据……”
“楚安城先生,钢琴大赛正在针对此事进行调查,是真的吗?”
“楚先生,那么你的意思是所有关于您与苏小姐的报道都是真实的吗?”
楚安城再度示意大家少安毋躁。接下来,他掌控了局面:“在这里,我想要跟各位媒体朋友说明以下几件事情。”
众人屏气凝神,静待着他给出答案。
“第一,我与苏微尘小姐确实在很多年前相恋过……我们是彼此的初恋。”
苏微尘骤然转头,瞠目结舌地望着楚安城的侧脸,整个人完完全全呆若木鸡。
怎么可能?她什么时候跟他相恋过?
“不过,后来我去了美国,十年未曾回过洛海。而苏小姐由于事故失去了之前的全部记忆。所以,现在的她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她早已经不记得我这个人,也不记得过往的一切了。
“现在的我对苏小姐而言,完全是个陌生人。”
她曾经与他相恋过?!楚安城的话如层峦叠嶂中的迷雾,让苏微尘茫然四顾,却完全找不到出路。
“第二,关于报道的私生子这件事情,我可以明确地答复大家:苏时绝对不是我和苏小姐的私生子。这一点,请在场的媒体朋友务必帮忙代为澄清,不要再以谬传谬了。”
有记者尖锐地提问:“楚先生,爆料的周刊据说掌握了你和苏时的DNA检验报告。”
楚安城目光尖锐地直视着他,停住了话头。
整个会场亦安静了下来,大家聚精会神地等待着楚安城的答复。只见他唇角微勾,坦然自若地道:“对于这份传说中的报告,我本人也很期待。我和我的律师团希望他们能尽快拿出来,公之于众。到官司开庭的时候,也可作为证据。
“今天记者会后,对于那些继续诽谤我的名誉、胡乱刊登报道的媒体,我的律师团将会代表我全权追究处理。
“另外也希望在座各位有良知的媒体朋友,为了小孩子的健康成长,尽量少报道或者不要报道这件事情。谢谢大家!”
嘈杂的会场中所有的人与事,仿佛如浪潮一般都从身边倏然退去了。苏微尘愣在了那里。怎么可能?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是楚安城手心的温度将她拉回了现实。楚安城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朝众记者欠了欠身:“各位记者朋友,我们再一次感谢大家今天的到来。”
不远处的丁子峰望着两人紧握的双手,颓然闭眼,失落离去。
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真的已经输了。
对于彼此相爱的两个人,他再怎么赌都是输。
那个刹那,他决定退出这一场自导自演的单恋故事。
滂沱大雨哗哗地落下,楚家室内安静如古刹,可以清晰地听见雨落在地上的声音。
苏微尘低低地问他:“我们以前真的认识吗?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楚安城目光深深地瞧她,却不答她的话。
她的脸色白得犹如透明一般,显然这两日她受了很多的苦。楚安城有一种想抚上她的脸庞,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可是想到那一晚她与丁子峰的吻,他生生地压抑住了。
苏微尘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道:“原来是真的!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下一秒,她脱口而出:“可……就算我们以前相恋,也不代表你会是苏时的爸爸呀。”
楚安城瞧着她,忽地笑了:“一男一女在哪种情况下会让人误会他们有孩子呢?”他的声音又轻又慢,却从骨子里透着一种讥讽嘲笑。
楚安城瞧见她苍白的脸上红晕渐生,冷哼了一声:“苏微尘,如果不是我最近跟你相处了近半年,我会以为你在装纯情!”
“当年我跟你什么都发生过!就在我这个屋子的隔壁。当然,信不信由你!”
苏微尘后退了一步,环顾熟悉的四周,再度瞠目:“你是说,我以前就住在这里?”
楚安城敛下了那抹嘲讽的笑意:“不错。至少我认识你时,到我出国前,你都住在我的隔壁。”
透过玻璃窗望出去,郁郁葱葱的小区笼罩在一片雨雾蒙蒙之中。
十年前,她居然就住在这个别墅的隔壁。
怎么可能?有记忆以来,她的房子都是租来的,在洛海品流极其复杂的城郊地带,跟这里的环境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最可悲的是,与楚安城一起居住的半年时间里,她每天进进出出,都没有认出那是自己以前的家。
楚安城的视线停留在一张照片上。干净柔软的沙滩,碧蓝无垠的海水,不远处白帆点点,海鸥掠过。白衣少年伸出手,无奈地微笑着欲拦阻对面的女孩拍照:“苏微尘,衣服都湿透了,不许拍!”
苏微尘已经“咔嚓咔嚓”按下了快门,从照相机后面探出了一张无辜无赖的俏皮笑脸,她吐舌道:“已经拍了,而且拍了好几张。”
从此,楚安城整个青春的美好仿佛都被囊括在了这几张照片里头。愉快,伤感,素白,惨淡,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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