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气格外明媚,在灿烂的阳光照射下,常年固定的人打扫的墓园很干净,并不荒凉凄冷。
今天并不是清明扫墓祭拜的日子,也不是忌日,而两座左右相邻的墓碑前,则摆放着两束百合花鲜花。
顾时筝一身穿得很朴素,浅色系的穿搭风格,跟以往她风格鲜艳惹眼的穿着不同,她一头微卷长发也挽了起来,扎成一个丸子头。
盛斯衍偏头,深深凝视向身旁画着淡妆的女人,“为什么忽然想来看看他们?”
他们跟前立着的两块墓碑,不是别人,正是盛斯衍的父母。
但却不是盛斯衍提出要带她来的,而是她突然对他提起,让他带她过来看看。
顾时筝注视着墓碑,轻抿下唇淡声说,“后天就是我们的婚礼,只是突然觉得,应该先过来看一看他们两位长辈。”
婚礼前来墓园,在某些地方的习俗来说是很不好的一件事,但顾时筝跟盛斯衍皆不迷信,不爱那些条条框框的习俗,所以都不在意。
不过,他父母之死虽是顾松明无心之举,不是故意而为,但到底还是死于顾松明手中,对她来说那种滋味还是很微妙的。
为了避免那份微妙而沉重的气氛,这大半年来盛斯衍从未带她来过他父母所在的墓地,从不再谈论那些任何不愉暗淡的过往。
为了避免那份会压在心头的凝重,跟他父母有关的一切,他甚至都在她面前刻意掩去不提及……
“你为了照顾我的感受,身为霍家唯一的血脉儿子,连霍姓都不改回去。”顾时筝掀起细长睫毛,对望上旁侧的他,堆出一抹浅淡弧度道,“我们婚礼都要举行了,身为霍家的儿媳,我却始终不来看看他们,那多不像话对不对?”
她的这份心,盛斯衍心底是感动的。
倘若不是她主动给提出要来看看他父母,兴许这辈子,他会带西西来,却不会带她来。
可他其实是希望她来的。
以霍家儿媳的身份,以他妻子太太的身份,以他最爱的女人,堂堂正正的站在他父母的墓碑前。
注视着她,盛斯衍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片后的幽眸深层了些许,眸色深意绵长。
片刻后,他突如其来道,“说是为了照顾你的感受,才不改回姓霍这点,其实不对。”
顾时筝挑眉,“嗯?”
“人活着哪有那么多的无私奉献,自私才是人类真正的本质,所以正确来说——”轻顿,他与她眼神交汇,缓缓噙笑道,“我是为了维护好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为了维护我们夫妻的和谐关系,所以实际上我其实是为了我自己。”
顾时筝,“……”
沉默两秒的顾时筝,终是忍不住地不解问他,“盛先生,你是怕我对你太感动了吗?”
“实事求是而已,说实则是为了我自己而不是单纯为了你,不是更真实没那么虚伪么。”盛斯衍轻勾唇角的弧度,“本来你心情的好坏感受如何,对我的人生幸福跟人身性福,的确有着至关重要的决定,你愉悦,我才会愉悦,我们两个人都愉悦,婚姻和谐幸福了就会性福了。”
“……”
他辩解的自私自利好像是为了他自己,直男得不言而喻,但她却莫名的不会感到生气。
她也很想生气啊,可是他说她愉悦了他才会愉悦诶?
盛总的嘴上功夫是真的了得,就算直男的时候也直男的极其高明,尤其是最后那两句——
人生幸福跟人身性福,婚约和谐幸福了就会性福了……
品着这两句话的顾时筝想笑,不吝夸赞的愉快的撩唇道,“你说的话真好听,每一句话我都很喜欢,盛先生有什么诀窍么,我也想学。”
盛斯衍饶有兴味,“你亲一个我,把我亲高兴了,我就教你。”
“嗯哼?”顾时筝微微抬起下巴,“你刚刚才说我愉悦了你才会愉悦,这么快让你教我说点情话都得先把你亲高兴了?”
他徐徐低低的含笑,一手搂过她的腰肢捏了捏她下巴道,“毕竟你想从我这里学是哄人的甜言蜜语,万一你若是从我这里学过去,不是用在我身上而是用别人身上,那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不划算?索要你一个亲吻,合理。”
顾时筝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猝不及防踮起脚,在他嘴角上亲了亲。
她重新站回脚跟,“我亲完了,该你教我。”
“嗯,你亲了,我是该教你。”盛斯衍好整以暇,短促的戏谑一笑,“可怎么办才好,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诀窍。”
顾时筝啧了一声,“骗子,哄我上当受骗,我亏了。”
他笑声吟吟,狭长的眼帘都半眯了起来,“那我再还你一个亲吻?”
“……”
顾时筝不是真的想学,盛斯衍也不是真的想教,他们单纯就是在日常打情骂俏,甜言蜜语也确实没有什么诀窍,只是心灵所致,真情实意罢了。
打情骂俏了一会儿,他们点到为止的收敛起来。
顾时筝正面朝着墓碑,心情想放松的,但还是禁不住些许的凝重。
好久,她喃喃低语的话语,问的是身旁的男人,“你说,他们会认我这个霍家儿媳吗?”
不在人世的人是什么想法态度,活着的人谁也不知道。
而盛斯衍则想起,池念对他说过顾时筝在墨西哥的那四年……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做过什么,如果真有在天之灵这种东西,那他们便能看得到。”并不相信鬼神之论的男人说,“倘若他们知道你做过的一切,也知道顾总过世以后,你并没有让过往之事随着顾总的过世而尘封于尘埃,反而坦然面对了所有,承担了其实本不是你该承担的东西,无论从哪一方面,他们对你一定也是认可的。”
她用自己的方式记住了他们,把顾家所得的一切还回霍家以及奉献于社会公益,这样的态度,盛斯衍觉得没有人还能再苛刻挑剔于她。
他有条不紊的低语道,“他们去世的早,我对他们的印象很模糊,但我想,倘若他们还在人世,他们会很喜欢你。”
或许他是在安慰她,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还是有稍稍的被安慰到了。
通过盛斯衍跟顾松明曾经描述的话语中,她对霍家两老的印象是为人仗义,在顾松明走投无路时对他施以援手,那么仗义援手的人,心地一定很善良。
只是偏偏后来——
她曾经以为,盛斯衍跟顾家是农夫与蛇,结果没想到,农夫与蛇的是顾松明跟霍家。
顾时筝忽然恍若失神的浅浅喃声的道,“我们居然互相爱恋兜兜转转最后还在一起了,缘分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
“缘分?”
“如果没有发生二十多年前的那些事,估计就没有后来我们这么多的交集,有时候感觉很复杂,和你相爱结婚生子我觉得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但我觉得幸运的事是建立在你不幸之上。”
倘若不是顾霍两家的恩怨,他想报仇夺回霍家的公司,蓄意接近顾家那么多年,他们之间不会交集得这么深。
或者,他不爱她,对顾家只有复仇的心思,他们也不会有现在的这个结果。
顾时筝用眼角的余光瞟他一眼,滋味复杂的撇了下嘴,“但假如能换回你的不幸,就算我没有这份幸运,也挺好。”
如若霍家还是好好的,他父母还在,她跟他没有交集纠缠不会相爱,没有故事没有现在的结果,她也愿意。
注视着她精巧的面容,盛斯衍咀嚼着她的含义,淡淡的说,“事实无可挽回,而世间所有的事,存在既合理,假不假如这种假设性的事不用在意,不过,无论有顾霍两家恩怨存在与否,我们……”
“我们怎么?”
骤然的,他低低失笑,意味深长看向她,“我忽然想起来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秘密是……”他顿了下,认真看着她,“想知道秘密是什么,你得先答应我一个前提条件。”
顾时筝有点懵,“你说。”
“听完了秘密,不要再去想,如果霍家没有发生那些事,我父母还在这种假设性的情况。”盛斯衍深深凝视她,认真道,“你就当,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趣事。”
不知所以的顾时筝只能点头,“可以。”
她也并不是很喜欢旧事重提,翻来覆去假设并没有真正发生的另一种结果。
就像他说的,假设性的事情,毫无意义。
活在当下,才是现实。
顾时筝答应了他不多想,但盛斯衍忽然又是神秘噙笑道,“先吊你一个胃口,等我们婚礼那天,我再告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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