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汉朝初立,但是经过几十年的变革,在鹤唳眼里,大汉的街景还是比战国的时候繁华不少,鹤唳津津有味的看着,时不时往嘴里放个小点心,虽然只有一点点甜味,但是价值不菲。
对于“打虎英雄”来说,暂时还不算什么。
季思奇戴上大兜帽,右眼掐着个单片镜,拿着个炭笔在一块破布上奋笔疾书,
鹤唳一边吃一边看,也没关注内容,只是问:“你也要向总部求援了?”
“也?”季思奇愣了愣,摇头,“没有,还没必要。”
“如果有必要,你就会了?”鹤唳捏着软软的团子,“哎,这回我们要召唤什么呢?一个准备生汉武帝的女人?还是一个准备生霍去病的女人?或者卫青?反正我不觉得我能等到他们出生那一天。”
“他们妈你也不一定等得到。”季思奇还在写,“我要整理一下思路,这个年代一些大人物的关系……靠,大概顺序我知道,大小事也有数,可是一时间和年份联系不起来!至少我得知道某件事有没有发生,才能前后串联啊!”
鹤唳不打搅他,继续东张西望。
“呼!”季思奇放弃了,甩笔摘下镜片,贴身挂在胸前,他凝视着鹤唳的侧颜,忽然道,“如果我现在问你一些事,你会说吗?”
“什么?”鹤唳没有回头。
“杭朝义到底给你写了什么?”
“恩?你觉得是什么?”
“想不出来。”他仰头,“他在五号坑留了很多资料,简直是瑰宝级的文献,我们自问在大局上他已经尽职,但是他最终没说那些关键性的东西……”
“比如?”
“比如,秦始皇陵。”他倏然盯紧她,“他一定说了,对不对?凡凡到底葬在哪?”
“我不知道。”鹤唳诚实的摇头,没等季思奇露出不信的表情,转头举掌发誓,“骗你死全家!”
“你是孤儿吗?”季思奇思路也飞快。
“不是!”鹤唳立刻摇头,却转而自己虚了,“不行,这个不够狠,我根本不care他们死不死啊。”
“……好了我相信你了。”他放弃了,有些伤感,“我不想探寻秦皇陵到底怎么样,我只是看不得肖腾他……哎……为什么凡凡什么话都不留下,杭朝义还留了只言片语说想念父母……我明白了,五号坑是杭朝义一个人的秘密?那他应该是给凡凡送终的!为什么他不说凡凡葬在哪?!”他皱眉,有些愤怒起来,“这小子太不厚道了,他想象不出肖腾多痛苦吗?!”
“嗯嗯……”鹤唳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或者说,其实他们根本没死?”季思奇被自己的联想吓到了,“对,杭朝义清楚历史,凡凡不一定在那个年龄会死,所以死的不一定是凡凡!那他们会在哪?他们会不会回来?!”
“他们死了。”这个鹤唳无比确定,她笑容有些冷,“季思奇,凡凡,就是秦始皇;而杭朝义,就是赵高。从职业角度讲,他们为自己的任务鞠躬尽瘁了,你这样想,是对他们的侮辱。”
季思奇一愣,冷静下来:“这是杭朝义告诉你的?”
“嗯哼。”鹤唳不置可否,“你有没有考虑过,在你总替肖腾难过的时候,其实是杭朝义陪伴了凡凡小宝贝儿一生?”
“……”
“他们朝夕相处,殚精竭虑,最后成全了历史,你说肖腾失去了儿子很伤心,杭朝义呢?他就没有吗?”她忽然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微微凑过去,“如果凡凡必须在四十九岁的时候死,杭朝义该怎么做呢?”
季思奇静静的坐着,他想明白了,脸色由僵硬到冷凝,最后咬紧了牙,眼露悲伤:“这就是,在那儿,你什么都不说的原因?”
“这也是,你们部长,没有死缠烂打的原因。”鹤唳轻笑着坐下,“他可比你明白多了。”
“太残忍了。”季思奇喃喃,他握紧双拳,得出和杭朝义一样的结论,“这个任务太残忍了。”
“所以。”鹤唳瞥了瞥他手中的纸,“不要轻举妄动哦。”
“……谢谢。”
鹤唳耸耸肩,继续看窗外的街景,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
她能感觉的出来,杭朝义说的带走凡凡,是指他将会和凡凡一起葬在不知名的某处,让谁都发现不了。
所以,他们不可能回来,就算回来,光门的另一端,也只能是研究院,有人用,研究员不可能没发现。
那么,回程信标会在哪,是遗落在秦朝了吗?
她捏了捏手指,那颗圆球的手感犹在。
杭朝义的信没问错人,其实早在第一次发现他产生犹豫的时候,鹤唳就已经偷了他的回程信标,断绝他回来的想法,他藏得太隐秘,所以一旦发现失窃,直接可以确定是她动的手。
只是他后来也决定留下,所以对于信标的事情,只字未提。
是什么时候,她丢失了信标?
怪不得季思奇会觉得他们会还活着甚至回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还有一个信标在,而她没有带回来。
毕竟连杭朝义的“遗嘱”都被翻出来震动了一下全院,以至于她被当成没有人性的怪物很是受了一番白眼,没道理那么重要的圆球没有被发现。
总觉得是个不确定因素呢。
鹤唳偷看了一眼再次奋笔疾书的季思奇,莫名的有些心虚,算了,出什么意外就让他们发愁去,她只要干活就好了。
“好了!”季思奇举起了布,他用拼音和英语结合,写了一大片东西,“暂时只能写那么多了!”
“你写了什么?”鹤唳探头瞄着。
“一些大事记,这样遇到意外情况可以快速应对,你看吗?”他把鬼画符凑到她面前。
鹤唳缩回脖子喝茶以示拒绝。
“那出发吧!”他站起来,“先去长安!反正和你查到的方向一致,都在西面!”
“要走多久?”鹤唳跟在后面,“得准备家伙啊,你以为高速公路啊,沿途还有服务站。”
“我不知道这儿是哪,没听说过。但是好像再往西走有大城市,叫法有些奇异,我想想。”东汉人口音还是很奇特,但鹤唳已经锻炼出来了,季思奇则是专业的,他凝眉想了一想,一振:“懂了!颍川!”
他紧紧的闭上眼,手里虚空划动着,自信的笑了笑:“很好,到了颍川再往西过函谷关就是长安了!”
“哦是吗。”鹤唳有气无力的,“你带路。”
“成!我看看能不能雇个牛车!”他跑了出去。
鹤唳在后面晃着,忽然产生一种她绝对不会产生的感觉,感慨:
“小宝贝儿,这是鹤唳姐姐离你最近的一天啦。”
颍川从地理位置上讲,在现在的河南禹州,要到达后世的西安,看起来只是跨个省,可西安在陕西西面,禹州在河南中间靠点西的位置,算起来也是不少路。
但具体多少,没有百度地图,纵使季思奇脑子里有整张东汉地图,却没法丈量出距离来,只能硬着头皮出发。
可虽然卖了张老虎皮,钱却依然不够租一辆牛车,两人只能动用十一路,做好万里长征的准备,一路餐风露宿,数度迷路,走了整整十天,还没看到函谷关的影子,更别提长安了。
幸而两人都不是怨天尤人的个性,走错路了继续走,没走错就埋头走,磨出了水泡受了伤就草草处理,遇到流寇劫道儿的也都关门放鹤唳,一路上倒也和谐。
这一天,两人又走到了无人的山道上,听说翻了这山就是函谷关,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只能继续走,顺便闲着没事激烈讨论着。
“虽然有政治抱负,但是刺客的特性就决定了他们是属于一击即中的类型,万军从中取首将人头,而不是军中磨炼一步步升迁,明白吗,我觉得蛰伏在一旁撷取胜利果实才是他们最可能做的!”
“你开心就好……”鹤唳完全不同意,“反正我的同门中没有任何人能装成刘邦的,多没意思啊,老头子一个了。”
“你觉得没意思,万一别人觉得有意思呢?”
“如果刘邦老婆够漂亮的话,还是可以理解的。”
“再怎么漂亮也是半老徐娘!有志向的人就应该扳倒吕后扶持韩信反攻刘汉!不过现在韩信应该已经被软禁了。”
“半老徐娘有什么!”鹤唳完全不管有关韩信的内容,坚持自己的同门是色狼,“真有人好这口呀!”
“那也太没意思了,穿越千年来给皇帝带绿帽子……”季思奇愣了愣,“其实也不是很没意思。”
“切……”鹤唳冷笑,忽然一顿,“有人来了。”
季思奇二话不说,往旁边草丛一趴,鹤唳优哉游哉的走过来,先蹲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不是还没来吗?”
“被发现很多麻烦。”这话他说了一路。
鹤唳啧了一声,软软的躺在季思奇身边,往路上看,一边还耳朵凑近了地面听:“咦,不少人。”
“什么?”
“挺热闹的。”她笑,“感觉有好戏看。”
正说着,一辆牛车拐过弯,缓缓的驶了过来,牛车上有个不起眼的青布棚子,看不见里面的人,门外的奴仆长得还算周正,旁边各跟了两溜侍卫。
就这时,一个侍卫向车里的人禀报了什么。
“他们说什么?”季思奇压低声音问。
鹤唳紧紧盯着侍卫的嘴唇,过了一会儿道:“他说大人后面有人马靠近。”
“官兵吗?”季思奇头更低了,“马贵,不是官兵用不起。”
就这时,果然一队人马从后面追上来,十来个人转眼围住了牛车,领头一个中年将领颇为恭敬的朝着青布棚子拜了拜,似乎说了什么。
这次他是从马上俯身说的,鹤唳看不到他说了什么,只知道青布棚子里的人不知说了什么,那个将领脸色颇为难看。
他还待再说什么,忽然头顶尖啸一声,路边的斜坡上,一个人突然踩着一块木板滑行下来,抬手间连射几弩,又是一阵飞刀乱甩,落地后更是身型利落左刺右划,转眼间将领带来的十来个骑兵被一波带走,将军自己得亏经验丰富,他虽然不至于看清弩箭来处,但闪身一躲,弩箭没有插中要害,可随后硬挡了刺客几剑,又受了伤!
“何人!胆敢行刺吾等!”他捂着左肩,大怒。
那人蒙着面,冷哼:“要你命的人!”
将军虽然马还在胯下,却并不愿走,而是怒吼一声,竟想拦在刺客与牛车之间。
“将军先走!”牛车里传来一个男人淡定的声音,“刺客不欲伤我。”
“当真?!”
“少废话!”那刺客再次冲上来,将军提气挡了几下,见刺客明明反身一剑就能致牛车主人于死地,却偏偏专攻自己,明白事不可为,咬牙拍马离开。
刺客当然跑不过马,他也不急,从腰间又摸出一把飞刀,正要掷出,却听身后突然冒出个声音,惊喜大叫:“潇潇!”
刺客一顿,睁大眼睛回头,正看到草丛中站起来,满脸笑容的鹤唳:“你……鹤唳!?”
“哈哈哈哈!真是你!终于找到你啦!”鹤唳欢喜无限,张开双臂朝他飞奔过去。
潇潇有些无措,他还蒙着脸,手里握着刀,不知道是拦着还是接受拥抱,一个闪神的功夫,鹤唳已经小鸟儿一样的跑到跟前,他脑中忽然警铃大作,猛地躲了一下!
彼时鹤唳手中的银链已经先她一步袭来,正扎在左胸上面一点,若不是躲一躲,恐怕已经穿心了。
“哎呀,讨厌,你们为什么都防着我呀。”她竟然先怪起别人来,揉身跟上,想再接再厉一把。
“你!”潇潇剧痛,更不敢恋战,他退后几步,果断放弃追杀和反击,挡了几下到了一处陡峭的小悬崖边,忽然往下一跃。
后面传来一声惊呼,季思奇也跟了上来,却见鹤唳站在崖边,面无表情的往下望着。
“怎么跳崖了!”他问。
“哼。”鹤唳冷笑,转身,“随它去吧,我也没蝙蝠衣,追不上了。”
“蝙蝠衣?!”就这时,他分明看见,刺客潇潇伸张着双手双脚,露出连着手脚的蝙蝠衣,往远处滑翔而去。
“这是要洒血雨的意思呀。”鹤唳不忘啧啧感叹。
季思奇却着急起来:“这会不会打草惊蛇?”
“这样都弄不死,有没有打草惊蛇有关系吗?”鹤唳转身,“哎,走吧,至少他受伤了,我就算真要一挑几,也不会太惨。”
“……”想到一波雷霆攻势就带走一群一看就身经百战的骑兵的潇潇,如果再来一个和他一样的,季思奇忍不住替鹤唳担忧起来。
鹤唳却反而挺乐呵的,她擦了擦银链上的刀刃,收进袖中,见牛车主人已经出现,是个六十岁上下的小老头儿,穿着简朴,身上的布料还没青布棚子上窗帘包边的锦缎好,但是气质却很难言,有看尽世事的睿智,也有杀伐果断的凌厉,显然是个活得精彩的大人物。
“啧。”鹤唳最不喜欢这种和自家老头子一样的人,总感觉连聊天都费劲,很嫌弃的转过头去,低头踢脚边的野草。
似乎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小老头儿微微一笑,竟然俯身一礼:“小老儿谢二位义士搭救。”
一旁护卫不言,也纷纷下拜。
就算这老人气质不超凡脱俗,从小五讲四美的季思奇也不能受这一拜,当即也有些笨拙的一起拜下去:“老人家不必多言,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
“哈!”鹤唳在一旁大咧咧的笑,“你俩拜堂啊?”
“……”季思奇按了按青筋,等两边都站起来,他问,“敢问老人家,那些人为何要加害于你?”
老人微笑摇头:“非也,岂加害尔,救命稻草也。”
“哦。”季思奇似懂非懂,一旁鹤唳不耐烦的在催:“走不走了走不走了。”
“走走走走去哪!问问路啊!”他回头低斥。
“哼!”鹤唳背过身去。
“二位是要去何处呀?”老人毫不介意鹤唳的失礼,反而笑得更温和,问道。
“在下与舍妹欲往长安寻亲,自颍川至此已跋涉多日,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走了。”
“小友放心,沿此路往前便是函谷关了。”老人指了指他们要去的方向。
季思奇松了口气:“多谢,多谢!老人家保重,我俩告辞。”
“小友。”老人家笑了笑,“若有为难之事,可至长安张良府上寻我,若我不在,管事亦不会推辞,且作今日之报答罢!”一旁赶车的中年男人拱了拱手。
季思奇大喜,宛若一个获得npc神器任务的新手玩家,俯身便拜:“多谢张老……咦……”
“他是张良诶。”鹤唳在一旁凉凉的提醒,又问老人,“老人家,你就是张良啊?”
她好歹没把老头儿叫出来,老人也不避讳:“不才正是。”
“哦!哦!”千辛万苦竟然遇上了一个boss,季思奇一时说不出话来。
“若无他事,容吾等先走一步。”张良又拱了拱手,在管事的搀扶下上了牛车。
季思奇痴痴的看着牛车远去,眼神很是渴望:“你真的确定另外的刺客在长安?”
“至少刚才为止都是在西面的。”
“哎……”他无奈的转身,“那走吧。”一边走,一边掏出自己写的大事记,“张良竟然出了长安,难道是要去沛县做留侯了?时间上好像不大对。”
“这么被人接二连三的劫道儿,想走也走不了吧,潇潇走了,还有别人呢。”鹤唳挠脸,“就是不知道还有几个。”
“你不是说两个吗?!”
“上次是两个,这次不一定啊,也没谁给我个名单告诉我谁去哪了。”
“秦国那两个遇到你你怎么不问一问?”
“我要杀他们诶奇奇哥哥!”鹤唳叫起来,“要你你会说呀?!哎呀我真是被你气死啦,快走吧我真不想跟你一起干!早干完早散伙,啊!”
“哼。”季思奇老大没意思,转头开始思索,“对呀,这时候居然还有人敢劫张良……简直要作死啊,谁……卧槽,卧槽卧槽!”他忽然掏出大事记,抖着手上上下下的看,嘴里半张着,许久说不出话来,半晌,他大睁着眼抬头,死不瞑目状:“我知道了……”
“啥?”
“快追!”季思奇转身就朝牛车追去,跑得如运动健将一般。
“哈?”鹤唳还插着手站在后面。
“是有人绑过张良!吕后!还是绑成了的!我们得把这大爷给女王大人送去!否则作死的就是我们了!”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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