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一直开到了中午快一点,傅临江留下来和二队拷贝资料,下午还要继续调查案子。
宋文先带着陆司语去了食堂。这几天李鸾芳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好不容易送走了老太太,陆司语也就难得偷懒没做饭。
陆司语对市局食堂的菜不太感冒,顾局拖了时间,他又不想点外卖,就过来打了两道菜。
队里的食堂都是大锅菜,而且大师傅有种本事,无论是炖煮熬炒,用的是什么食材,所有的菜做出来以后,都是一个味道。这食堂通风一般,每到开饭的点,食堂里布满了这种独特的食物香,让人闻着就饱了一半。
几样菜放在盘子里,陆司语像是小鸟一样挑挑拣拣,豆芽一根一根地吃。
过了一会,宋文打了菜过来,坐在他旁边感慨道:“我以前并不觉得这里的食堂有多么的难吃,但是现在……”
“食堂里……还能有什么好吃的,总比饿着好。”陆司语说着话看着面前的食物,感觉如临大敌。
宋文转头问陆司语:“你最近身体觉得怎样?”虽然生活在一起,宋文还是怕他瞒报军情。
陆司语摇摇头:“也许医生说得是对的,我对止疼片的心理依赖比较重。”他最近在宋文的监督下,按时吃胃药,至少有几天没有犯过胃病了。
“那就好。回头等这个案子结了,再带你去开点药。”宋文说完话,手中变魔术般摸出来一个煮鸡蛋,“就知道你嫌弃食堂的菜,给你和师傅要的小炒。”
陆司语伸手接过来,在桌面上轻轻磕了两下,低着头神情专注地用白净的双手包着鸡蛋壳,然后他发现宋文拿着筷子并不急着吃,眼睛一直望向他,他忍不住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宋文道:“我认为,论对罪犯心理的分析,那位姓庄的专家比你差远了。”
陆司语坐直了身体:“别这么说,人家好歹是心理学博士毕业。”
“网上不是有个他的扒皮贴?说是国外野鸡大学心理学毕业的。”宋文开口道,“他过去的节目,我也看过一些,很多都是从结果再往前推断,现在这个案子还在调查中,他就加入进来……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有帮助。”
陆司语说:“他的论述有一些的道理,结论推导却十分前卫,往好处想,至少给我们提供了一些别的思路吧。”
宋文道:“庄教授这个人,太过正常了,我担心他无法触及那些罪犯的黑暗心理。”
陆司语听了他的话,面无表情地抬起眼来看着他:“宋队,你是在说……我才够变态吗?”
宋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把话头往回拢,顺着毛撸着陆司语,“在我这里,这是褒义的夸奖。是说你聪明,破案神速,你多吃点,回头破案子还要靠你呢。”
陆司语停了筷子道:“不过,我今天是听出了一些别的。”
宋文问:“什么?”
“我觉得……庄易有点着急了,好像急于证明自己,刚发现了一些细节,就急着总结归纳出来。这位专家,其实挺心虚的。他对于自己的理论,也没有把握。”陆司语说到了这里,加了解释,“在推倒过程之中,他加了很多,好像,大概,可能,之类的模糊词语,还有一些普通人觉得玄奥的分析理论,说到举例的部分,看起来举了很多的例子,可是其实细细品读起来,你就会发现他说的很多的案子与现在我们眼前的案子,无法类比。”
宋文点头:“你说的我也有一些感觉,怎么说呢,他说得花里胡哨的,我总觉得有些是纸上谈兵……和你平时分析那些案情感觉完全不同。”
陆司语的推理更为实际,能够感觉出他是在深入案情,把自己带入凶犯的世界,可是这位庄教授,就好像在堆砌和套入已知的理论,他在隔岸观花。
宋文说到这里转了话题,“对于这位凶手,你有什么想法?”
陆司语吃了宋文拿来的鸡蛋,觉得不说几句应付不了自己的领导,想了想开口:“我觉得,凶手他可能是亲戚、邻居口中所说的老实人,他的力气很大,是体力工作者,可能有一份夜间出去也不会引起人怀疑的工作。”
宋文想了想道:“事实上,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很多案子中,变态杀人狂被查问出以后,认识他的人都会得出老实腼腆的印象。”
陆司语把鸡蛋拿在修长的手指中,小口地咬了一口:“也许他们把沉默寡言等同于老实了吧。而作为一个变态杀手,脑中的动向还有真实的行动,这两点就足够了。”
很多变态杀手在生活中,并不显山漏水,往往最后查到头上,众人才会大跌眼镜。这样的特点也是凶手难以寻找的原因之一。
“关于杀人的方式呢?”
“这个连环杀人凶手,喜欢勒颈……”陆司语说到了这里,摇了摇头,似是嫌弃鸡蛋的寡淡,“没有什么特殊的,就是因为他喜欢……”
有人杀人是激情杀人,有人杀人是报复性杀人,有人杀人是谋财杀人,而这个人杀人,就是因为他喜欢,勒颈杀人能够给他带来愉悦和快感。
陆司语进一步解释:“凶手喜欢女人,喜欢让她们死亡,喜欢让他们窒息,在死亡前,她们每一分的身体痉挛颤动,发出的每一声哀求,都让他流连忘返,引起兴致。杀人更能够让他的身体与神经都达到最高峰,只要尝过一次这种滋味,就再也难以忘记。”
宋文看着陆司语,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轻轻舔了一下嘴唇,长长的睫毛微颤,声音平静,俊秀的脸上神情淡然,像是一朵美丽的花,却含有致命而诱人的毒。
常人难以理解,这个凶手却可以从中得到最大的快乐与满足,比千万的金钱,美味的食物,正常的男女关系,更能够拨动他的神经。
陆司语总结:“通常,人们把这种人称为变态。”
他们和夏未知那种杀人魔完全不同,夏未知是智慧的,有目的性的,有计划性地实施犯罪,而他们,更多的是在依靠本能,犯罪的原因是因为喜欢,因为——性。
因为这种原始性与独特性,他们更为难以追查,难以控制,难以预测,难以捉摸。
陆司语继续说:“就像是每个人身体里的细胞,产生错误时就会产生癌细胞一样。几千几万的人类中,就有这样基因错误的人类出现,如果把现代社会比喻成程序,他们就好像是生活中存在的错误代码,对于自己和常人的不同,他们自己也会迷茫痛苦,但是他们也没办法,天生如此。”
宋文道:“这样的人成为凶手,感觉是不可避免的。”
“不一定,很多有奇怪嗜好的人不会犯罪,教育与良好的童年生活可以减少这种人犯罪的几率,恶劣的成长环境将会激化变态的诞生。大部分后来走上犯罪道路的人,都有不幸的童年。”
陆司语想了想,又问宋文:“你应该知道三角凳理论吧?”
宋文点头,那是较为有名的犯罪心理学理论:“三角凳理论,决定一个人变态心理的三个方面:基因,大脑损伤,以及环境因素。这条的知名度仅次于连环杀手三要素:尿床,虐待动物,纵火。”
陆司语道:“三角凳理论的提出者,就有犯罪的基因。如果他没有一个完美的童年,也许他也会成为一位杀手。其实这两条理论是相通的,只是分析的角度不同,这种变态凶手的成因可以简单分析为外界因素和内在因素。大部分的连环杀人犯有着不完美的童年,以及他们本身就有着变态的基因。”
宋文有些无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小时候,对这些不太理解,可是等我长大了,发现就是有一些人渣,在自己的人生还没有活明白的时候,就成了父母,遭殃的就是小孩子。”
那些还没想清楚就匆匆成为了父母的人,他们自己就是迷茫的,困惑的,痛苦的,暴躁的,这样的人,他们会把孩子当作他们的出气筒,当作是累赘,于是,冷漠与虐待从孩子的幼年就开始了。
陆司语点头:“更可怕的是这种伤害是延续性的,小孩子的童年越是害怕什么,有时候就越是会重蹈覆辙。父母离异的孩子,长大以后,离异的可能性要大于父母和睦家庭出来的孩子,而受到家暴和虐待的孩子,将来家暴和虐待自己孩子的比率也会增加。”
不成熟的成年人,会把贫穷,暴力,带给小孩子,他们或许意识不到,自己造成了怎样可怕的影响,而且这种可怕的影响还会传承。
陆司语喝了一口汤继续说:“我们说回这个凶手,在杀人的时候,他的兴奋点达到了高峰波谷,随后,他会把那种感觉在脑海中反复地重温,就像是看着一段非常喜欢的影像,只要想到就可以感到愉悦和满足,他这么反复想着,想着,直到他的思维开始厌倦,细节逐渐模糊不清,情绪随之降落到了波底,好像吃腻了一道菜,变得索然无味。那时候,他就会再次犯案,他需要更激烈的刺激。”
说到这里,陆司语把最后一点鸡蛋塞入口中,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一下手指:“这个凶手,已经到了不杀人,就浑身不舒服,无法睡觉的地步,他的脑子里充满了这件事,他会很快再次犯案的。”
宋文想了想又问:“盖在脸上的衣服呢?你认为这表示什么。”
“和取走的丝袜一样,那是凶手的标识,也是他最初就有的习惯,我觉得……可能和他的童年经历,以及和他的母亲有关系。”陆司语道。
这是母系崇拜中重要的图腾,也在相处之中,有着特殊之处。
宋文侧头问:“还有,你对庄易那个两个凶手的推断怎么想?”
陆司语低头沉思了片刻:“目前的信息太少,还没法确定。凶手可能是一个人,也有可能是两个人,极端的情绪变化,并非只有那一种可能,事实上,我觉得那是一个推论,但是却暂时不能帮我们缩小范围,找到凶手。”
也就是说,庄易的理论并不能让他们缩小调查范围,加快找到凶手,他们必须找到其他的调查方向。
陆司语停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划过,小声说,“我在思考一些事。”
“什么?“
陆司语抬起眼睛看向宋文,随着睫毛的轻颤,双眼皮上的皱褶轻轻叠在一起:“第一次,杀戮的起源。”
第一位被害人是凶手第一个杀死的人吗?在那之前,他有没有杀害过其他的人?如果第一位被害人就是最初被杀的,那么是什么诱发了凶手的忽然杀人?又是什么引发了他的进化?
事实上,调查发现,很多的连环杀手,都曾经有过第一案,那时候他们可能是无意识的,或者是目睹了杀戮,或者是无意间害死了什么人,甚至可能是自己的宠物被害,总之这一切,有个开始。
宋文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我也对第一起案件更为关注,不管那是不是他的第一次杀人,第一位受害人,李铃,都是非常关键的。”
人类的行为改变,是从最本能处开始的,在第一次犯案的时候,凶手的目的最纯粹,采取的方式也是最为原始,他会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和规则,临时起义,把心里的所想化之于实践,这样的行为将会暴露更多的信息。
陆司语点点头:“还有一点我想不通,第三位被害人的杀人时间改变了,是什么改变了凶手的行为模式?头两起案子都是杀个人回家睡觉去,而第三位,则像是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之后起床杀的。他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改变?是因为当晚有一场好看的球赛?不能错过的约会?还是因为什么?现场还留下了那块带血的纱布……”
宋文低头凝神片刻:“或许……有一种可能,他可能并没有改变自己的行为逻辑,而是我们错过了什么。比如……”
陆司语点头,他也想到了一种可能,轻声说:“逃跑的猎物。”
如果今晨死亡的女人并不是凶手原本的猎物……他曾经在昨晚试图犯案,而因为一些情况没有成功,他会变得愤怒,急于寻找新的猎物来填补自己的计划。
从深夜一直到凌晨,徘徊到街头,继而找到自己的目标,进行尾行……
王晓培可能是只倒霉的用于替代的羔羊。
陆司语眨了眨眼睛道:“这种情况也仅仅是可能而已。”
“我觉得这是一个可以调查的方向。”宋文说着话,顾不得吃饭,拿起手机给傅临江打了个电话。
“临江,你联系下接警中心,查问下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是否有接到过报警,被害人是女性,夜间遇袭,可能他们只是当作了普通的抢劫未遂,把被害人安慰了一下就回去了。是的,由于没有出人命,也没有大事,所以并没有重视上报给我们这边。”
对面的傅临江说了些什么,宋文更为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对……如果有发现的话,那可能,是幸存的目击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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