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非的不愉快中,顾星尧闪亮登场——并不——他只是低调地带着顾家的人过来把那一棵长得异常高大、枝繁叶茂的柳树装上了货车。
顾家来的人里有个中年人,叫着顾星尧少爷,忙前忙后很是殷勤,但顾星尧的脸色却不太好,满脸透露着一股“我不耐烦”的神情。
知非远远地对着顾星尧龇牙咧嘴,宁和拽着他走到边上:“够了,知非,你看起来像是被抢了食物的疯狗。”
知非:“……兄弟,你真是我兄弟,你居然用疯狗形容我?有我这么帅的疯狗吗?”
宁和指指格非:“那才是你兄弟。另外,我才是最帅的。”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时候,格非也找到了空档和顾星尧站到一起聊起了天。
说起来,如果格非兄弟俩也是玄学世家出生,可惜家族人口凋零,到了他们这一辈,更是因为一只妖物寻仇,满门上下十不存一。格非兄弟俩被路过的流尘子所救,是以逃过一劫。
没有家的两个孩子被带上了紫霄山,因为知非中了妖毒,所以在内门疗了一段时间的伤。也是在这时候,他们看见了当时一样刚上山不久的周灵。
那会儿周灵才八岁多,上山不过半年。穿着红色绣鲤鱼的小棉袄,领口袖子上还镶嵌着一圈毛茸茸的白色兔毛毛边。头发长长的,扎起来团成两个小鬏,装饰着金铃铛和红色渐变流苏。正直小寒,在紫霄山一片冰天雪地里,周灵仿佛一抹最鲜艳的色彩。
格非看见对方被一个眉间生有朱砂的俊美少年牵在手里,流尘子见了两人一边叫师叔,一边伸手去摸那个小孩子的头。小孩把自己往少年的背后藏了藏,流尘子摸了个空。他颇为遗憾地看了少年一眼,对方神色淡淡,说了句:“你上次拽掉了他两根头发。”后,拉着小孩转身离开。走出一段距离,那小孩突然转头,冲着流尘子扮了个鬼脸。
流尘子只是笑笑,带着格非和知非继续向下。因为知非的伤差不多好了,他们马上要离开内门,前往外门学艺修炼。路上,格非从流尘子口中得知,少年是紫霄山的奉剑长老,他的小师叔;而看起来像是小女孩的小男孩则是大长老的亲传大弟子,是他的小师弟。
在内门住了半个多月,足够清醒的格非搞清楚紫霄山众人的辈分。像流尘子这样的,在紫霄山已经是师祖级别,更别说拿到玄学界去做对比。而现在有个少年比他辈分更高,还有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是流尘子的师弟。
格非用了一段时间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从小被当成家族继承人培养的他,和没有什么压力、大大咧咧的知非不同,他心里始终压着一块名叫“家族责任”的石头。现在这块石头碎了,他们没有家了,那杀父杀母的妖物也做了流尘子的剑下亡魂。他有些茫然,以后会怎么样呢?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周灵身上。知非小时候很皮,会玩的东西多,有一次编了一把大的蚂蚱蝴蝶叫周灵看见了。样貌精致可爱,穿着和普通弟子明显不同的周灵也不知道怎么就从内门跑出来,和知非疯玩了一个下午。被找到的时候,两个人正趴在草丛里做了陷阱蹲兔子。
少年凌霄子冷着脸,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别说普通弟子,就是流尘子他们也静声低头,一副心虚的模样。
周灵见势不妙,丢开手里用来做陷阱的绳子,张嘴就哭。
玄霄子、云霄子几个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又是哄周灵又是劝凌霄子。说着说着,话题一转,玄霄子看向知非道:“那孩子根骨不错,不然就跟着师弟你学剑吧?正好和小灵儿一起玩。”
凌霄子皱眉,看起来并没有这个意向。但周灵一边哭一边扯着他的袖子,还偷偷从捂住眼睛的指缝里观察凌霄子的模样实在让人拒绝不了。
凌霄子于是同意将知非收为记名弟子。可知非这个家伙却倔脾气上头,一定要和哥哥一起。格非不适合习剑,凌霄子也没有多收一个徒弟的计划,然而架不住周灵一场哭闹。
任性的大长老嫡传弟子愣是把双胞胎哭成了奉剑长老的记名弟子。
格非一开始只以为周灵是被宠坏的嫡传弟子,他打定主意不惹他,和他好好相处,因为他和知非能够成为凌霄子的挂名弟子全都是周灵的功劳。但随着时间推移,格非自己也变成了时刻关注周灵大军中的一员。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们已经长大,而周灵依旧是那个孩子——他性格里始终带着天真的一面,似乎连老天都不愿意让他受到挫折。
偶尔也会为小长老自己作死的行为感到头疼,进而生气,不过大多数时候,格非喜欢看着周灵和知非、宁和他们玩。漫山遍野、招猫逗狗,而他负责放风。
顾星尧的到来是个意外。他们都知道小长老和凌霄子关系好,平时也一直黏在一起。凌霄子曾经说过不会收亲传弟子——亲传弟子和记名弟子不同,师父必然要用更多的时间去指导教养,而凌霄子根本没那个时间也懒得去教导另一个徒弟。
顾星尧按顾家的辈分算是凌霄子的堂弟,他和周灵差不多大小。周灵下山,他恰好上山。说实话,他刚上山的时候,不仅知非和宁和不喜欢他,就连格非也私下里皱过好几次眉。
谁会喜欢一个外来的关系户呢?顾家用血缘亲情做刃,凌霄子那对期望大儿子长生的父母二十多年从没来看过他,突然就变得殷切起来,常常嘘寒问暖,天知道凌霄子在山顶上哪怕就穿一件单衣也不会冻感冒了。
顾星尧就是这么被塞进来的,美其名曰学习。
知非很不文明地吐槽过好几遍:“我可去踏马的学习。”宁和也不来他们山头玩了。
顾星尧却恍若未觉几个同辈弟子对他的疏远,凌霄子指导什么,他就练什么,十分刻苦。
格非观察了他很久,发现顾星尧是真的想来学本事的。两人就渐渐开始有了沟通。因为都是家族继承人(虽然格非这个继承人前面要加个曾经的定语),两人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微妙共鸣。
顾星尧对顾家目前膨胀的状态不满已久,但他没掌权之前说了不算,所以经常住在紫霄山不回顾家。知非和宁和不爱和他玩,只有格非偶尔能和他聊两句,也会被知非有意无意的破坏掉。
就像是现在这样,知非对着顾星尧龇牙咧嘴,后者熟练的自动屏蔽了他,转而对格非道:“凌霄师父在山上吗?”
格非摇摇头:“还没回去,怎么了?”
顾星尧:“顾家准备送两个人上山。”
格非挑眉:“还送人?”
顾星尧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焦躁:“一个是凌霄师父的弟弟。另一个是旁系一个女孩。”
“女孩?”格非看着顾星尧微微抬高了声音。
顾星尧沉默了两秒,纠正了自己:“女人。年轻女人。”
“哦。”格非转头看树,见柳树已经成功装车,便向那里走去,边走便道:“人在哪里?别告诉我你们想直接送上紫霄山。”
顾星尧:“在镇上。家里的意思是让他们和我们一起上山,管事跟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格非:“我不能保证知非、宁和会做些什么,当然,我也不会阻止他们。”
顾家的管事叫顾建忠,在顾家做了大半辈子,平时出门人家也都是笑脸相迎。见少爷和格非正在说话,就自己走向了知非、宁和这边想要搭话。
谁知道两个年轻人只是看了他一眼,随便扯了个什么借口就离开了。
顾星尧走到装柳树的卡车边,格非转着头正找知非、宁和在哪里,顾建忠走了过来,请示道:“少爷,我们现在就走?”
格非:“等等,知非和宁和哪儿去了?”
顾建忠皮笑肉不笑地道:“两位小道长说要给小长老带礼物,自己离开买礼物去了。”
顾星尧问:“知道他们去哪里买礼物吗?”
顾建忠摊手:“不知道,两位小道长似乎走的很急。”
格非这时拨通了知非的电话:“你人在哪?”语气显得有点凶。
电话另一条知非满不在乎道:“在城里,我和宁和先逛逛,火车站见。”接着不等格非再说点什么,就把电话挂了。气的格非恨不得揍他一顿。看了一眼顾建忠,格非没再给知非打电话,而是点开短信,发了条信息给他。
“顾家送人上山,亲弟、年轻女人,火车站同去。”
短短十几个字,看的知非差点没把手机摔了。“卧槽,想干嘛呢?当我脾气好是吧?”
宁和木着脸,冷冷道:“知非,你想搞点大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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