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那拉氏很满意自己的话带来的震慑,此时眸光得意,说道:“钱嬷嬷有一个侄子,那孩子我也见过是个本分的,又在外院里做活,今后就算是嫁人了,也会留在府中,岂不正好?”钱嬷嬷的侄子当然本分,小时候烧坏了脑子,如同七八岁的孩童,因为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力气也大,留在后院做些杂活。这只是名义上的,因为钱嬷嬷是乌拉那拉氏面前的第一得意之人,她的侄子也是鸡犬升天,旁人不敢给他太多活去做,以免累着了。
苏木眼睛瞪大了,看着李筠婷一颗心狂跳,勉强按捺住自己,弘盼站在了苏木的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对她摇摇头。苏木看着弘盼的样子,心中反而安定下来,就连小主子都是如此聪慧之人,侧福晋又如何会让她去做了傻子媳妇。这样一想,对着弘盼点点头,露出一个浅笑。
李筠婷一愣说道:“我答应这丫头,让她守节一辈子了。”
众人皆是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筠婷,接着看着苏木的眼神有些怜悯,若是答应了福晋是嫁给傻子,若是李筠婷开口则是让她一辈子不肯嫁人。
苏木虽然心中有数,此时听到李筠婷的回答仍然是心中一松,微微舒了一口气,弘盼就站在苏木的身边,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此时眉头挑起,只听着额娘继续说道:“原本替她订了亲,还没有过门时候就发生了变故,这丫头在我面前发誓跟着我一辈子。”
乌拉那拉氏对着苏木说道:“你可以一阵子跟着你主子,难道一辈子跟着她不成?”略一沉吟说道:“就算是不喜欢我说的这个,也可以另寻个好人家。”钱嬷嬷的脸颊一抽,苏木的性子温和,并不难拿捏,若是私下里同苏木威逼利诱,这桩事成了也就可以断李筠婷的一支臂膀,自己的侄子后半生也有人照顾了。现在闹到了人前,李筠婷这般说辞,只怕是无法了,福晋这次行事冲动了。
苏木对着乌拉那拉氏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谢福晋好意,奴婢曾在侧福晋面前起誓终身不嫁,愿跟着侧福晋一辈子伺候她,侧福晋也应承过奴婢。”
乌拉那拉氏一时也分不清苏木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心中觉得苏木是出自真心,又对自己这个想法觉得不可思议,哪里有女人不愿意嫁人?就当是假意好了,此时叹了一声,“果真是个好丫头,也是个傻丫头,起来吧。”越想越觉得说不准是李氏自私,想多留着苏木才编排如此,心中更是怜悯这个丫头。
这样的眼神让弘盼嫌恶地皱了皱眉,此时知道可怜苏木了,若是她说的事情成了,苏木同一个傻子成亲岂不是更可悲可怜?
苏木垂手站在了李筠婷的身侧,乌拉那拉氏说道:“馨竹院已经收拾好了,刚刚从庄子上送来的东西都在院子里,等会让丫头们理顺就好。”
乌拉那拉氏在李筠婷还没有到来的时候,早早就醒了,还在脑子中预设了怎样的反应,现在这样一出李筠婷始终镇静自若又觉得有些无趣,早早打发了她了,今后还有机会再次交锋。回去见着了钱嬷嬷,乌拉那拉氏又有些心虚。
钱嬷嬷叹了一口气,“福晋,您还是说的有些早了。”
“我看她的那个样子气不过。”乌拉那拉氏说道,“可惜了那个丫头,我真是瞧着不错。”
“福晋的好心,奴婢心领了。”钱嬷嬷的表情有些僵硬,孩子是长到七八岁,忽然发烧烧坏了脑子,之前是最伶俐不过的,钱嬷嬷很是喜欢他,就连现在懵懂的侄子也对她十分亲近。故而钱嬷嬷也总是真心为她的这个侄子做盘算。
“嬷嬷别着急。”乌拉那拉氏说道,“再相看一个丫头便是。”
“哪里这么容易了。”钱嬷嬷说道。
两个人绕着钱嬷嬷侄子说了一会儿话,乌拉那拉氏心中庆幸把钱嬷嬷哄了过去,原本断李氏的臂膀,应当在开春了之后,到时候正好府中要采买新的丫鬟,今天是她急切了。
胤禛回来了知道这个消息,眉头蹙起而后松开,手中翻开的书卷阖上,指尖成节律性轻敲桌面,乌拉那拉氏刚开始也罢了,自从得了弘晖之后,行事便有失偏颇。
“今晚上歇在馨竹院,让侧福晋去准备。”胤禛再次展开手中的书卷,说道。丫鬟应声退下。
晚上宿在馨竹院,餍足之后胤禛说道:“你那个丫头苏木,这段时间留意是否有合适的人选,爷替你做主,不会亏了她的。”把侧福晋得意的丫头嫁给一个傻子?加上之前的事情,乌拉那拉氏已经碰触到了胤禛的底线。
“爷多虑了。”李筠婷说道,“妾身同福晋实言相待,苏木丫头一直跟着我,只有守节之意。”
胤禛看着李筠婷,“你是说真的?”
“若是苏木真的有意嫁人,有了爷此番话,妾也就顺水推舟了。”李筠婷说道,抬手撩起碎发,“爷也早些休息。”
李氏同之前相比憔悴了些,这也让胤禛心中起了怜惜,此时语气温和,说道:“想同你说说话,你这段时间也憔悴了,在庄子上过得不好?”
李筠婷摇摇头,“并不曾。”
胤禛伸手捏着李筠婷的下颌,“茜儿也对我说谎了。”伸手拉着李筠婷一个滚身,覆压在她身上,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眼睑,薄如蝉翼的睫毛扫过他的唇,“无论是上一次还是今天的事情,她都做得过了,我会同她说的。”
“她是福晋。”李筠婷说道。
胤禛喜欢她的与世无争,有时候又觉得李筠婷太过于泰然处之,万事都不在她眼中一般一样,“在床上还是不要提到她人的好,就算她是我的福晋,茜儿笑一个。”
见着李筠婷的唇角微微上扬,胤禛细密的吻从她的嘴角一直向下滑落,又是一场风花雪月夜。
第二日一早,乌拉那拉氏正泛酸地看着被滋润过的李筠婷,小太监托着匣子,轻快地走入,“这是爷让奴才送来的。”
乌拉那拉氏结果匣子心中一喜,正欲掀开匣子的时候,看着小太监面色苍白双腿颤颤,心中一突,说道:“钱嬷嬷,给赏。”同时把匣子给了钱嬷嬷让她收好。心不在焉早早打发人离开了,对钱嬷嬷说道:“看看是什么?”
福晋分明就要打开匣子,最后关口硬生生止住了动作,加上小太监的脸色不大好看,众女虽然好奇匣子中之物,谁也不敢碰触福晋的眉头。
最后在钱嬷嬷打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凑上前,蓝色封扉上的《女戒》两字触目惊心,让钱嬷嬷手一松差点摔了檀木匣子,再看看乌拉那拉氏一瞬间唇瓣失去了血色,慌忙合上了匣子,扶住了乌拉那拉氏。
“我又错了吗?”乌拉那拉氏喃喃地说道,双目失神。
除了送来了《女戒》《女则》,整个腊月都不曾来过明月院,就连按照规定的十五也不曾来过,其他人虽然不知道胤禛还给福晋送了大礼,一时也不敢动作,瓜尔佳氏更是高看了李筠婷一眼,觉得侧福晋离开了半年之久一回来就牢牢抓住了雍亲王,果然是个有手段的,自个儿还是轻看了她,行为举止也是收敛。
乌拉那拉氏不再试探,瓜尔佳氏也是规规矩矩,这个年并不难过。弘盼心中有了主意,出现在人前总是吵吵嚷嚷,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胤禛只当是在庄子上的半年的生活让弘盼的性子便野,这笔账也算到了乌拉那拉氏头上,让乌拉那拉氏哭笑不得。
二月二龙抬头之后,弘盼进学,身边少了叽叽喳喳的弘盼,李筠婷一时也觉得有些不大适应,闭门不出,享受春日里的微风暖阳,化用暖阳中的那点日之精华。宫中弘盼过得如何,弘盼很少同李筠婷说起,李筠婷也并不大问起。李筠婷不关注不代表乌拉那拉氏不关注,李筠婷时常教弘盼念书却读得平平,只有一手字过得去,让乌拉那拉氏窃喜,钱嬷嬷也是喜开颜笑,“果然是从侧福晋肚子里钻出来的,每次到馨竹院都看着让大阿哥念书,书却念成这般。”
乌拉那拉氏浅笑着说道:“我也是为我的晖哥儿放下心来。”
“之前虽然没有算计上李氏,让大阿哥的性子变得野也算是意外所得了。”钱嬷嬷说道,“李氏又是个性子软和的,在庄子上让大阿哥跟着村子里的顽童一块儿玩耍,还给他买了马,性子能不浮躁吗?”
“这点你不如孙嬷嬷。”乌拉那拉氏想到了孙嬷嬷,浅声说道:“润物细无声,恐怕她也是做了不少努力。”
钱嬷嬷表情一僵,大概那个糟糕透顶的主意还被乌拉那拉氏记挂着。
此时小丫头拉着弘晖小手,弘晖摇摇晃晃冲着自己走过来,乌拉那拉氏半蹲下身子接住了弘晖,晖哥儿脸上带着笑,见到了晖哥儿,自然顾不上李筠婷或者是弘盼之流,“若是再重些,我也就抱不动咱们晖哥儿了。”
“阿哥正在长个子。”钱嬷嬷笑着说道。
“我的宝贝儿。”乌拉那拉氏亲了亲儿子娇嫩的脸面,“额娘可都指着您呢。”胤禛那《女戒》《女则》让福晋伤了心,一时还没有缓过来。弘晖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额娘,初春的阳光照在身上不甚温暖,此时却觉得务必熨帖。
弘盼没那么有出息,更有胤禛的警告,乌拉那拉氏就放了这一节,每日里对着李筠婷笑得甜蜜,赏赐了不少吃穿的物件,定是让李筠婷用上的。
李筠婷尚可,安然收下了福晋送来的物件,在胤禛眼中乌拉那拉氏便是油盐不进的表现,对苏培盛发作了一番,因着乌拉那拉氏到底没有做出些什么,也并没有当面在乌拉那拉氏那里发作,只是对李筠婷越发亲近了些。
胤禛应当是开始了更多为自己夺嫡做了动作,从两人交合之中所得真龙之气便有体现,原本因为精血亏损的气色也稍稍红润。乌拉那拉氏看在眼里,气得在明月院里发作了一番,摔了不少瓷器,李筠婷早晨过去请安的时候便发觉了,虽然淡青色缠枝莲的杯盏和之前的相似,却被她发现了不同。指腹摸索光滑的瓷胎,目光沉稳,弘盼为了让柳儿进府已经做了谋划,李筠婷便和福晋言明谷雨的时候,预备带着弘盼出府。
“也好。”乌拉那拉氏面上带着笑容,仿佛真的为李筠婷开心一般,“难得他休息一日,想来在宫中也是憋得久了。”
李筠婷自从上次乌拉那拉氏应承了让她自称我,便一直是用这个自称,说道:“越大越淘气,今个儿要出去,我也是拗不过他的。”
乌拉那拉氏心中舒坦,想着今后自个儿教育弘晖万万不能如此,说道:“弘盼的性子活泼,毕竟年纪小,你也别太拘着他了。”
这次回来就多了一个柳儿,李筠婷按照弘盼的安排,求到了乌拉那拉氏这里,面色为难地说道:“原本我是想着拒绝,弘盼同我闹得紧。”
“我当是什么事情?”乌拉那拉氏面上带着笑容,“既然孩子喜欢,带回来就是,丫头的身世查过了没有?”
李筠婷说了编造好的柳儿的身世,描述了弘盼如何在舅舅家撒泼,“若是福晋能劝劝弘盼便好了,这丫头……”
福晋见着李筠婷如此,越发想要让柳儿进来了,笑着说道:“不过是一个丫头,小孩子玩性大,喜欢了就留下,刚刚听你说的,也是个身家清白的丫头,进入到王府也是她的造化了。”
最后反而是乌拉那拉氏劝说着李筠婷留下柳儿。
等到李筠婷离开之后,乌拉那拉氏对着钱嬷嬷得意说道:“瞧瞧看,自个儿子管不住,便想着用我的名头来压一压弘盼,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钱嬷嬷笑着说道:“弘盼阿哥现在就这般,恐怕越到大,越和侧福晋离心背德呢。”
“可不是?”乌拉那拉氏挑挑眉,“真是好笑,最近听说他功课认真了些,圣上都有夸奖。结果仔细一打听,解文说字是一团糟,反而西洋文学得好。当时爷的脸色我想想便觉得好笑。”
“那是因为李氏不会教孩子呢。”
“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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