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依旧晴朗，烈阳炙烤着大地。
李村长坐在田埂上，眺望着已经干裂的稻田，沟壑纵横的脸上浮现出沧桑和绝望。
一路寻来的李老大看着老爹这些日愁白的头发，心底也难受极了，看着老爹已经灭掉了的烟杆开口道：“爹，烟灭了。”
李村长这才回过神，拿起烟杆看了看果然灭了，丧气的在干裂的地面上敲了敲，将灰烬给倒了个干净。
沉默了一会儿，李老大劝道：“爹，回去吧。”
李村长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和草屑慢悠悠的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身后那一片焦黄的土地，叹了一口气，“寻到水了？”
村里水井的水越来越水，家家户户从大半桶水变成了小半桶水，再这般下去，恐怕连一瓢水都没有了。
“没。”李老大回答，“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我和老四他们几个就把水潭挖了挖，等澄清了估计能供村里人用上些日子，只是里面的水土腥很重。”
“能用就成。”李村长点点头，“明日起就让大家去山里挑吧，勤快点总不至于渴死饿死。”
李老大点头，“如果路平坦一些还能拉着牛车去运水。”
李村长背着手没说话，缓步往村子里走回去。
李老大又说：“西坡那边估计有水，但被隔壁几个村子的给拦住了，我们就没机会上去。”
村子之间都有界限，村子后面的山也是有界限的，槐树村后面的山就后山，隔壁几个村子的山叫西坡、东坡，大家都把后山当成村子私有的东西，不会让外村人踏足的。
槐树村和隔壁村子一年到头为了村外田地的用水可没少吵架，而且现在年景不好正是缺水的时候，人家哪会让你去人家后山找水？
李老大见自家老爹没说话，便知爹不满自己的作为了，他立即改口说起其他事儿：“爹，张四叔他们现下都揭不开锅了，正到处借粮呢，可现下村里大家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没人借出去。”
李老大顿了顿，又道：“爹，今儿老四他们和我商量着要不要去山里打猎，到时候拿去换些粮食回来度日也好。”
李村长不赞同，当即骂道：“你忘记了我和你说过的事儿了？早些年村里的有人不听劝进了深山，结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这事儿都说多少年了，可从没有人见过。”李老大小声说道。
“没见过，叶全以前不还打死过老虎吗？”李村长说道：“前阵子老三进山背野猪弄得浑身是伤，你还不长记性？”
“那不是没事嘛。”李老大说道。
李村长气得拿起烟杆就朝儿子头上打去，“什么叫没事？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爹，现在村里好多人家都揭不开锅了，总不能都饿死了吧？”李老大想不明白爹为啥一直不同意，“而且村里的男人们结伴而去，叶大哥也会一同去，到时候人多力量大，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李村长皱着眉，“官府不会让我们饿死的。”
“他们才不会管我们呢，要不然还能收那了几倍的税？”李老大越说越气，“爹，咱不能指望着了，再不想想法子，咱们村就真的没活路了。”
李村长张了张嘴，最后哑然了。
晌午时分，家里的院门被敲响了，沈小婉打开门一看发现是村里爱占便宜的刘三娘，满脸的疏离戒备，“有事儿？”
刘三娘腆着脸笑了起来，“小婉要去山里摘野菜不？我知道一处有野菜，还没被人摘过的，我带你去吧。”
沈小婉被她这笑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已经摘了回来了。”
“那你速度还挺快的。”刘三娘趁着说话的空隙就要往院子里钻，沈小婉忙把她给拦住，沉着脸看着她：“你干什么呢？”
被拦住了，刘三娘很不高兴，“我就看看，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沈小婉将院门阖上，彻底隔绝了刘三娘的视线，不让她看到院子里晒着南瓜和干菜，“我要去找张大嫂了，你要是没事儿就走吧。”
原本想着这么直白了，刘三娘脸皮再厚也该走了，可哪想的她是钛合金的脸皮，根本不为所动，把沈小婉给拦住了，“别急呀，我同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沈小婉抄着手，戒备的望着她。
刘三娘低着头，柔弱的说道：“我……家里快揭不开锅了，家里老的小的十几口，再没吃的怕是活不下去了，我想同你借几十斤粗粮，等九月地里的红薯长成了我再还你几十斤。”
几十斤粟米苞米，拿几十斤红薯来还？当我脑子是傻的？沈小婉冷着脸看着她，虽说同是面黄肌瘦的色儿，可远还不到饿死的程度，“揭不开锅快饿死了？”
刘三娘心下一喜，忙点头，“是啊。”
“那你怎么说话还这么中气十足？从村头走到村尾来可得费不少力气，我看你面不红气不喘的，一看就没少吃呀！”沈小婉冷笑，“瞧着比谁的日子过得都好，还好意思跑出来借粮？要不要脸？”
刘三娘脸色变了有变，“我不能先借点回去放着？等没了再吃就是了。”
沈小婉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给气笑了，“没有！不借！”
刘三娘：“你这人怎么这样？心可真恶毒！大家都是村里邻居，借点粮怎么了？是不是要看着我们饿死你才甘心？你吃地这么胖好意思吗你？”
“我凭本事吃胖关你什么事儿？又没吃你家大米。”沈小婉嗤了一声，“再说了，你饿不饿死和我有关吗？我又不是你娘，我凭什么给你啊，你当你是谁呀？多大的脸？”
“你这人的心怎么这么歹毒呀！”刘三娘指着沈小婉的鼻子骂道：“大伙儿连锅都揭不开了，你还好意思在家里躲起来吃鸡蛋？你的心可真是够黑的！江老三怎么娶了你这样的婆娘！江老三呢？让他出来，我倒是要问问他，是不是不把表婶娘放在眼里了！”
刘三娘的丈夫一家和江家是拐了好几道弯儿的亲戚关系，但刘三娘的婆婆和江婆子不对付，平日里从不攀扯亲戚关系，今日为了粮食把这隔得老远的亲戚关系都给扯出来了。
沈小婉冷笑，她吃个鸡蛋也能被人给盯上，真他妈的倒霉！
“我吃鸡蛋怎么了？我吃的我家鸡下的又不是你家下的，碍着你什么事儿了？是不是别人家的蛋要香一些？”沈小婉哼了一声，“要是这样的话，那正好你家养了好几只母鸡，我也想尝尝问道。”
刘三娘梗着脖子喊道：“我家的鸡凭什么给你吃？你脸皮可真够厚的！”
“那我家的粮食凭什么给你吃？你脸皮也是够厚的！整个槐树村就你的脸皮最厚了！”沈小婉也不甘示弱的回道。
“你……吃你点粮食怎么了？你又不是没有！”
沈小婉嗤了一声，“吃你家鸡怎么了？你家又不是没养！”
“你……”刘三娘气得跳脚，都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你什么你？你前几天跑我菜地来偷菜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今日正好，一起都算了！”沈小婉将院门推开了大半，“小黑，咬她！”
小黑立即跑了出来，“汪汪……”
“哎哟妈呀！”刘三娘看着长得贼壮实的小黑朝自己冲了过来，吓得黝黑的脸都白了一度，拔腿就跑了。
“汪汪汪！”小黑望着吓得跑得飞快的刘三娘，立即围着沈小婉讨好的叫唤着。
沈小婉莞尔一笑，“干得不错，晚上给你煮块肉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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