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秋风萧瑟，枯叶簌簌落了满地。
马车轱辘轻轻从枯黄的叶子上碾过，顺着清幽的巷子驶向长安大街，再顺着大街穿越半座城，往朱雀大街驶去。
沈小婉端坐在马车里的绣凳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被秋风吹拂着卷起的帷幔，隐在绣着云纹的袖口下的双手紧紧的掐在了一起，无人知道她此时整个精神是多么紧绷。
前几日收到瑞王妃下的帖子，邀她前去王府看戏，说是王府中养的戏班子新排了几出戏，王妃一人看戏着实冷清，是以宴请众位夫人同看。
接到帖子的时候沈小婉是抗拒的，担心王妃是秋后算账，打听一圈之后知晓李夫人也会过去，悬着的心这才往下放了放，只是在宴请的众多之中，唯她一人地位较低，是以还是极为担忧。
坐在一旁的杜鹃也十分紧张，整个身子都抖得厉害，她是第一次陪夫人去参加宴会，第一次就去王府那种大地方，她好害怕。
“别抖。”沈小婉看着一脸紧张的杜鹃，“咱们是去王府，又不是去断头台，别怕。”
杜鹃虽然一直以来做事很是沉稳，但毕竟只十二岁，尚未经历过事儿，害怕也是自然的，沈小婉带她出来一是需要一个丫头伺候，另外也是想锻炼锻炼她。
她需要一个得力助手，而不是一个只会干活的小丫头，沈小婉抿了抿唇，“深呼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回几次便好了。”
说完之后自己也跟着做了几个深呼吸，轻轻按了按心口的位置，等不那么紧张了这才收回手，等了片刻便到了朱雀大街。
满街的青瓦红砖，犹如彩霞一般耀眼，近看庄严气派，颇具皇家气派。
马车听到王府的侧门，下了马车跟着领路的婢女进入王府之中，走过青砖铺成的石道进入一道院门，穿过蜿蜒曲折的游廊，游廊两侧香树几株，清溪环绕，清幽雅致。
穿过游廊之后再经过一道院门便是内院范围，但婢女并未将她们领去内院，而是到了游廊另一侧的一处见客的花厅，尚未进门便隐约听到了说话声。
婢女领着沈小婉进了花厅，里间已经坐着几位夫人了，只是她都不认识。
唯一认识的便是坐在后方的李夫人了，许是怕独坐尴尬，便唤她：“小婉来这里坐。”
别的夫人都不认识，沈小婉自然是应下了，缓步走到李夫人身侧靠窗的位置坐下，小声唤了声李夫人。
屋内又恢复了说话声，李夫人小声同沈小婉说道：“这些都是文官夫人，你不曾见过也是正常，待会儿还有许多夫人要来，你少说多听。”
沈小婉点头应着，这种地方话说不好就得把官职给弄掉，不能多说话。
见着沈小婉小心翼翼的，李夫人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幸好没有像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妇一般东张西望，也没看着小叶紫檀的茶桌眼底就露出期盼羡慕之色。
沈小婉哪知道李夫人的想法啊，她眼拙，压根儿就不懂这些木料，只是瞧着木料极好，也未曾多深想。只是偶尔往窗外的一片浅白泛紫的小花儿，秋风吹拂，清香顺着风飘进了屋里，满室花香，闻着感觉不那么紧张了，脑子也清明了许多。
“看什么呢？”李夫人看她一直往窗外看去。
沈小婉指了指外间一片的花，“看外间的花。”
“这花香闻着挺醒神的。”李夫人道。
沈小婉颔首，“应当是迷迭香，镇静安神且醒脑。”
“江夫人猜的不错。”瑞王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小婉立即回头，与众人一道起身向瑞王妃请安。
“免礼，都坐吧。”瑞王妃领着一群极为气派的夫人小姐们从外间走了进来，“这花是我从域外商人手中买来的，南周并无这种花，江夫人怎么知道它叫迷迭香？”
瑞王妃话落，众位夫人都纷纷朝沈小婉看来，都透着几分打量，沈小婉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好好的说什么迷迭香啊，这下好了，要被误会是奸细了。
沈小婉正了正色，佯作镇定的说道：“妾身听家中以前的厨娘说的，她精通药膳，自己也种了一些比较难买的药材，妾身有幸见到一次，只是那时并未开花，是以不敢确定。”
“那这迷迭香有何功效？”问话的是一位侯府夫人。
沈小婉小声回答：“闻着有安抚心神、醒脑的作用，泡水或是加在膳食里可治疗心悸、头痛等病症。”
“都是你家厨娘说的？”问话的是苏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也是瑞王妃的娘家嫂子。
反正李厨娘已经被处斩，就什么都推给她好了，沈小婉点了点头：“是的。”
“难怪自从在此处种下这一片之后，每日我在此处理事务便觉得精神极好，原来是迷迭香的缘故。”瑞王妃笑着抿了口茶，而后又道：“当初那位商人只说有安神的作用，却未说还能醒脑治病。”
“江夫人家的厨娘倒是有几分本事。”有几位夫人挺心动的，想打听打听可还有治疗身子的偏方没有，“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功效？”
沈小婉微微摇头：“妾身也只是偶然听她说起，其余便不得而知了。”
武安侯府的侯夫人也道：“那便将那位厨娘请来，我们也听她说说。”
沈小婉面露为难。
“怎么，还舍不得？”
沈小婉忙朝这位武安侯夫人歉意的说道：“妾身并非是舍不得，而是......”
“而是什么？”
沈小婉道：“妾身怕污了夫人们的耳。”
瑞王妃摆摆手，“无妨，你说便是。”
“是。”沈小婉将李厨娘所犯下的事都说了出来。
众夫人唏嘘不已，“竟然以药理相克之缘由杀人，心思如此恶毒。”
瑞王妃道：“若非她丈夫对她非打即骂，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只能说所嫁非人、造化弄人。”
“王妃说的是。”苏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表示赞同，“这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异变，所以这嫁人还是应当好好挑挑，得细细观察过品性才行，可不能只看重样貌。”
“世子夫人说的是。”
几声附和之后，瑞王妃瞧着差不多时辰了，便请众人前往戏园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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