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之后,南周百姓又为了生计开始奔波。
江执从初十便开始去军营上值了,每日回来的很晚,有时甚至不会回来,不过每次都会请回城的林山过来报个信儿。
等到元宵后,小宝也开始去书院念书,白日里便知剩下沈小婉和闹闹两人在家,但因着染坊已经开始动工,沈小婉也时不时的要出门见供货的客商,闹闹也因此难得的耍起了小脾气,抱着她不愿撒手,哭着极其伤心。
“娘很快就回来,你在家玩儿好不好?”沈小婉将拿着手绢给他擦着眼泪和鼻涕,“再哭就不好看了。”
闹闹哭得不管不顾的,小脸都哭得通红,还是不愿意送沈小婉的怀里离开,哭着打起了嗝儿,“呜呜呜呜......”
沈小婉听着他哭得撕心裂肺,心疼得不行,抱着他来回走动着,轻轻的晃悠着,不停的哄着他:“闹闹乖、不哭不哭......”
叶氏也是急得不行,“夫人,二公子是不是撞见什么了?要不要和点香灰......”
“胡说什么!”沈小婉微愠,大中午的见什么鬼。
叶氏讪讪的点头,“夫人,可二公子......”
“都让你不准瞎说了!听不懂话吗?”沈小婉沉下脸,“母子连心,他知晓我要出门哭闹也是正常。”
叶氏脸色难看了两分,“是,奴婢明白。”
杜鹃进屋禀报,“夫人,已经未时了。”
沈小婉与青州刘家布坊的东家约了未时三刻在茶馆见面,再不过去就来不及了,可一放下闹闹他就哭。
“夫人,要不带上二公子?”周厨娘很喜欢闹闹,听得他哭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二公子乖巧,到时让叶氏抱着二公子坐在隔壁,只要离夫人近一些闻着您的气息他也不会哭的。”
沈小婉想想也只能这样了,吩咐叶氏去把闹闹的小箱笼提上,小箱笼类似于现代的妈咪包,里面放着闹闹的尿布、替换的衣物、帕子、还有玩具。
等沈小婉抱着闹闹坐上马车,马车缓缓动起来之后,闹闹左右看了眼,然后就不哭了,便乖乖巧巧的窝在沈小婉的怀里,睁着一双泪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二公子不哭了。”坐在车辕上的杜鹃和江海对视一笑。
“你倒是个机灵的,知道娘带着你一起出门就不哭了?”沈小婉拿着手绢给闹闹擦了擦还挂在脸上的眼泪,“看你,哭成小花猫了。”
闹闹伸手抓着沈小婉的手指,“咿呀咿呀。”
“看你声音都哭哑了。”沈小婉微微蹙眉,吩咐叶氏倒了些水,然后拿着小勺舀着水喂给闹闹喝,闹闹哭了好久也哭渴了,水一沾到嘴唇便大口大口的喝着,也不用像以前一样追着催着喝了。
“你也哭渴了啊?”沈小婉心疼的亲了亲闹闹的额头,“以后可不能这样做撵脚狗。”
喝了水,闹闹估计哭得累了,也没像往日一样闹腾,就趴在沈小婉的怀里,从她掀开的窗帷处看着外间喧嚣的街道,一直盯着眼睛都不眨。
等到了约定的茶楼,叶氏抱着闹闹和江海坐在靠窗的茶桌处,沈小婉则和杜鹃去了隔了不到一丈距离的雅间。
之前与几家布坊的东家都谈过,再加之江执请人打听的还是刘家布坊的布最好,品类多样,棉布丝绸绢丝均有,虽然价格贵上一点,但出现残次火瑕疵品可退换货,售后服务还不错,而且刘家布坊的东家为人正直,行事坦荡磊落。
所以考虑之后,沈小婉还是决定与刘家布坊签订协议。
沈小婉轻轻撩着袖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刘东家,请坐。”
“多谢夫人。”刘东家拱手道谢,而后坐到了沈小婉侧手方的位置处,自那日与这位江夫人见过之后,他便去打听了一番,得知江夫人身后站着的是武官,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再则江夫人言语紧密,他也不敢轻视。
沈小婉做了个手势,杜鹃便上前倒了茶。
刘东家道了声多谢,“不知上次送到夫人府上的布片觉得如何?”
沈小婉抿了口茶,:“东家上次送来的样品很不错。不愧是青州第一布坊。”
“夫人谬赞。”刘东家谦恭的笑道:“不瞒夫人说,在下的布坊的品类在青州那地算是最多的,布坊的织娘成百上千,无论夫人想要多少白布、白坯绸,或是想要不同的花色,我们布坊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来,而其他布坊则是不能的。”
沈小婉听着他自夸的话,忍不住道:“但你们布坊也没有云锦。”
刘东家也不生气,爽朗的笑道:“夫人说笑了,像云锦苏锦这类高级锦缎都是这些织锦世家秘法,在下不过区区商客,怎有他们的秘法?若是有,夫人您也不敢用。”
沈小婉淡笑着点头。
“夫人尽管放心,我们刘家布坊百年老字号,能走到今天并非是靠虚假蒙骗,我们的布料、素绸都是上等,夫人您看过在下送去府上的布片也应当知晓。”刘东家道。
沈小婉颔首,也知这是现下最好的选择,“我亦是认为刘家布坊的布较之其他布坊更甚一筹,只是我开染坊也是长久买卖,这价格是否还有商谈的余地?”
刘东家已得知沈小婉修建的染坊甚大,若是经营妥善,那以后刘家制出的白布便不愁卖了,但前提是经营妥善,虽说沈小婉背靠官府,但毕竟不像其余染坊在燕京扎根稳打多年,能不能做起来还是个问题。
但刘东家也确实不能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思忖片刻后道:“夫人您看这样可好,按我们之前说好的价格算作九五?若是夫人以后加大定量,再折一层如何?”
嫌她订得少?怕她做不大?沈小婉微微蹙眉,略有不喜,“刘东家这是不看好我的染坊?”
这一瞬,沈小婉官家气派尽显,气势十足,刘东家浸淫商场数十年,虽不至于被吓到,但心底却也是转了几道弯儿,一个小户夫人竟有如此气势,这也足以不容他小觑,遂道:“在下不敢。”
沈小婉嗤笑一声,“我的染坊还未建起,刘东家不信也是正常。”
刘东家不自在的摸了下胡子,懊悔适才不该小看了人,宁愿多一朋友也不多一敌人。
“刘东家,你有心卖,我有心买,咱们说过实诚价可行?据我所知,城中刘氏染坊可比你给我的价格低不少。”沈小婉查过,刘东家和刘氏染坊并非是亲戚关系,只是恰巧都姓刘罢了。
刘东家也的确是有心做成这笔生意,他思忖片刻,手指比划了一个数,“夫人,再低我便赔本了,整个刘氏布坊可就得喝西北风去了。”
沈小婉颔首,“刘东家是爽快之人。”
约定妥当之后,便立下文书。
刘东家将写好的文书递给沈小婉,“夫人请看,这都是咱们之前商谈妥当的,现皆在文书之中,若是夫人觉得无虞,咱们便签下这文书。”
沈小婉从头看到尾,又添加了两条约束,除不可抗力因素违法约定,她都将向刘东家讨要赔偿,乃是货品价值的两倍。
“这是我们合作的总协议,我们再签一份关于订货的文书,上面有货品名字、数量、价格、总价、交货日期、付款方式、运送方式等,每次订货前我们都必须签一份。”
“如此麻烦?”刘东家蹙眉。
“虽说有点麻烦,但这也是为了咱们彼此好,彼此留个存证,以便点货和盘查。”沈小婉快速的写了一份新的订货文书递给刘东家,“刘东家看看可有异议?若是没有我便请京兆伊大人过来做个见证,咱们将着两份文书都签下,如何?”
刘东家看着订货文书上的货量,眼睛下意识的睁大了,第一次就定这么多?
“有问题吗?”沈小婉问。
“夫人您的染坊刚建,第一次还是暂时不要订太多。”作为卖方,自然是希望沈小婉买的越多越好,可刘东家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可能看着沈小婉压货。
其实沈小婉也没定多少,只是种类繁多,看起来便多了,她订那么多货其实是为了实验罢了,初期肯定会浪费许多布料的,但不能因为浪费就不买白布来做吧?
但依着沈小婉的想法,应当也浪费不了多少,她是记得每一种染法和染料的制作的,只是染制的过程需要有经验的染匠把控才行,可能会浪费十多二十匹,到时候低价卖出保本就行了,也不会太亏。
“多谢东家提醒,但是还请东家就按这个数量准备便成,如果有问题下次订货时我会再同东家说。”
既然如此,刘东家也不再劝阻,心底暗想,江夫人的染坊一定要长久开下去,等一切上了正轨肯定不止这个订货量,以后紧靠着江夫人的染坊也能将刘氏布坊撑下去了。
茶楼离衙门不远,适才沈小婉看见京兆伊在楼上茶楼见客,所以便将人请了过来,而且京兆伊与江执时有往来,也乐意顺手推舟送个人情。
等签订文书盖下见证人印章之后,京兆伊便以公务繁忙为由离开了,刘东家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开罪沈小婉,微微拱手,“江夫人,以后订货文书可也要请京兆伊大人见证?”
“这倒不必了,京兆伊大人知晓这份文书的内容便可了。”沈小婉拿着协议轻轻晃了晃,“我今日便按照约定先付三成定金,等送货上门时再结剩下的七成。”
刘东家点了点银票,数目是对的,“夫人可要在下介绍几家供染料的商客?”
“不必了。”沈小婉已经选定了几个染料供应商,采买了她所需的染料,“第一次的交货期很宽松,不过烦请刘东家尽快送来。”
刘东家点头,“那在下现在便立即派人回去通知工坊尽早做出夫人要得货。”
“可。”沈小婉目送刘东家离开后,起身出了雅间,轻轻走到靠窗的茶桌旁。
午后的日光温暖和煦,透过茶楼的窗户斜斜的洒在闹闹肤如凝脂的脸颊上,反射出奶白的光。
他的睫毛很长很翘,在阳光的映衬下映出一片阴影,嘴巴绯红,不时的动两下,昭示着闹闹睡得并不安稳。
“睡了多久了?”沈小婉看着闹闹睡着的模样,乖巧极了,轻哼了一声。
“夫人进雅间没多久便睡着了。”叶氏回答。
“闹腾那么久,还以为他能闹到天黑呢。”沈小婉伸手将闹闹抱过来,亲了亲浑身奶香的小娃子,“江海去把马车牵过来过来,咱们回去了。”
马车沿着宽阔的街道前行着,行的很平稳,生怕惊扰了睡得正香的江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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