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五月,天气愈加炎热了。
沈小婉坐在绘染阁隔壁的茶楼,抿了口微烫的茶水便放放在桌上了,在它放凉之前不打算再喝一口,她神色淡然地看着坐在茶桌令一侧的中年男人,他是荣泰布行的老板符老板,来寻她是为了他染坊的布料而来。
荣泰布行主要是经营全南周范围内的染布,从贵到廉价,针对每一种布坊和人群的都有,十分全面。
符老板找到自己是想从她的染坊买各种质量的蓝印花布,他打算将蓝印花布售卖到全南周各地去。
这些日不少布行老板想从沈小婉这处拿香云纱、渐变染等货品,沈小婉觉得那些人脑子有病,她怎么可能把这种招牌染品拿去别的布坊卖?她难道是蠢的不会自己卖?
被拒绝后的布行老板心有不满,但得知她身后有官家做靠山,也都不敢打主意了,只能眼红的看着绘染阁的生意越来越好。也有识趣的,比如锦绣坊和金缕阁,他们都有自家布坊特色的布匹,像云雾绡、云锦、软烟罗、青蝉翼、凤凰火等珍贵布料,所以不屑与绘染阁争生意。
而且绘染阁没有绣娘,客人们买了香云纱也会拿到金缕阁等地方做衣裳,是以他们仍旧是赚钱的。
这么久终于有个稍微懂事一些的人了,沈小婉脸上了有了两分笑意,“符老板是想买蓝印花布?”
符老板颔首,“江夫人布坊中的蓝花布的花色和风格极受百姓喜欢,在下以为可将其贩卖至南周各地,让所有普通百姓都能穿上江夫人您的染坊制出的花布。”
马屁拍的不错,沈小婉微微挑眉。
符老板接着又道:“但南周百姓大多以贫苦人家为主,多穿粗布或是粗棉,鲜少能置办细棉、精棉等衣服,江夫人若是要染制蓝花布还是应当以粗面为主,更能被大众所喜欢。”
微顿,抿了口茶润了润喉又道:“江夫人放心,我荣泰布行经营数十年,店铺不下数百,合作的布坊不下数千,从夫人这处订货再卖出去只需一月,必定不会令夫人您亏本压货。”
沈小婉淡笑问他:“你为何会以为我会同意供货与你?”
符老板道:“江夫人开设染坊与绘染阁,主要经营的是绝无仅有的香云纱与颜色极美的渐变之染,针对的都是燕京城的权贵夫人,至于花布则更适合于普通百姓,江夫人身处官宦之家,必定不会长久与普通百姓打交道,是以在下以为夫人您会同意将花布供货于别家布行。”
沈小婉抿了口茶,不太感兴趣的说道:“制作花布工艺繁复,用粗布制作很可能无法赚钱,我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做赔本买卖?”
符老板略有一丝着急,沉吟片刻后又道:“夫人此话差矣,虽说粗布价格便宜,几百文一匹,但南周百姓众多,数千万余人,一户购置一匹也近上百万匹,如此算下来便多了。”
“符老板可有体验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沈小婉淡笑一声:“哪户普通百姓会买布一次买一匹?许多贫苦人家一年最多只买一丈回家给孩子做身新衣裳,有的几年也不会买扯二尺。”
符老板怔了一下,“即便如此,还有半数百姓会买布做衣,积少成多,一年也有数万两银收入。”
沈小婉自然知这个道理。
符老板看着沈小婉,“蓝花布极受百姓喜爱,夫人为何不愿意做这种布料?可是已与其他布行谈妥了?”
沈小婉抿了抿唇,“一匹粗面花布你定多少价?”
符老板道:“布行粗棉布一匹五百文,若是花布会增加一百文。”
沈小婉飞快的算了成本,向布坊订白坯粗棉布也要一二百文一匹,加工制作成本费用一百文,还得再有一百到二百文的利钱,相当于给符老板货源定价就不得低于五百文。
“若是按这个价你会亏本的。”
符老板说这个价也是想打探一下沈小婉的底线,看来她的底线最低也在五百文左右,“那夫人您以为呢?”
“染制工艺和染料成本便在三百文左右,我就算不赚钱也得卖你五百文一匹。”关键是我还要赚钱,沈小婉在心底默了默,“六百文一匹可做。”
六百文一匹若是再加上运费和其余费用,至少得卖八百文一匹才有得赚,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还不如花同样的银钱买较好的细白棉。
符老板摇了摇头,“江夫人,您这个价着实有些高了。”
“这还高?你可知绘染阁里上等棉布蓝花布多少钱一匹?”沈小婉淡笑了一声,“符老板若是觉得高了可以再等一等,我打算办一个招商大会,到时候让布行老板们同来竞价。”
符老板心中立即升起一股紧迫感,别家布行若是同来争夺,那他还能拿到这样的价格?而且一家分利和多家分利自然是一家独大为好,他不再多做思考,“夫人,五百五十文可行?不必你们染坊送货,我们亲自去取货。”
沈小婉靠着圈椅,透过窗扉看着楼下走过的行人,似在考虑着符老板适才提出的价格。
符老板略有些担忧,若是这个价格拿不下来,那他们便没得赚了。
沈小婉见过许多家布行老板,也打听过他们的背景,得知符老板的荣泰布行的价格是最为公道的,对比之下,哪怕他给的价格不算高,但她也是愿意选择一个人品较好的人合作。
是以,她没有犹豫多久便点了头,“可以。”
符老板顿时万分欣喜,“多谢江夫人。”
“合作愉快。”沈小婉回以一笑。
又细谈了其余几种粗布和中等细棉的价格,谈妥后与符老板签订文书,同样请了京兆尹做证人,然后符老板先预定了五千匹蓝花布,并预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
沈小婉拿了银钱之后便去刘氏布坊在燕京的铺子寻了刘东家,与东加定下了一千匹粗麻布、三千匹粗棉布,一千匹细棉布,预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因定的多,都是耐用的麻布棉布,价格也极为便宜,几乎没有多赚沈小婉多少银子。
铺子这处正巧有不少粗的白坯麻布,先凑够了几百匹运送到染坊,其余的等刘东家送信回青州再赶制运送过来。
刘东家得知沈小婉又与布行签订了蓝花布专卖普通百姓,也是大为高兴,这下订货量又大增了。同时也羡慕荣泰伤害的符老板,若是他也做熟布匹的话也早就和江夫人签订文书了,还能轮到姓符的?可惜谁让他只做生布匹呢?
又拿了五千匹蓝花布订单的蓝印花布区域又重新动工了,在进入五月时而下大雨的夏日后,时张足青整日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一有空就盯着晒在草场上的香云纱以及阴晴变幻的天,生怕下雨沾湿了布料。
沈小婉让张足青减少每日染制的染品,这样原本的染工也就够了,将其余的人召集起来继续做蓝印花布。
沈小婉又做了不少花版,尝尝的一块,可以一下子刮涂一丈远,比起小块小块的刮涂容易多了。而这次制作的颜色也多了起来,红花白底、青花蓝底,都是比较适合普通百姓穿的颜色,质朴又大方。
只是粗布制成的蓝印花布就没有上等棉布制成的蓝印花布那么有质感和典雅。
但整日在地里干活的老百姓谁有没有质感呢?只要耐脏耐磨就是好布料。
继续开工的花布区变得热火朝天,晾晒干上挂着的各色花布随风飘舞,像蓝误入人间的精灵,极为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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