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晚上六点钟,正是宾馆吃晚饭时,穆干生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实在不想去应酬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饭局,可是他却又找不出借口逃离这个不尴不尬的场合。
穆干生刚出了二号楼的门,忽然听到二道门门口传来了吵闹声,他只当没听到一样,心不在焉地绕到一、二号楼中间的走道,刚走了两步,迎面碰上了束华。
干生,你看,老高这个人,束华慌慌张张地说,偏偏在这个时候跑来胡闹!
谁?
高德建!束华一边大步走一边说,闹着要见盛部长!
真的?
你没听到他在二道门正和武警卫兵吵了起来。
二道门的吵闹声越来越大,穆干生刚才出二号楼的大门时就听到吵闹有声,如果是在往常,他一定会去过问一下的,可是现在,他根本没那个心情,自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但是当他听说是高德建要见盛部长,不知怎么的,束华没让他去处理,穆干生反而犹豫起来了。但他只是转过身,并没有往二道门走过去。穆干生站在两幢楼中间的过道,望着二道门。这里距离二道门只不过二十来米,虽然听到有人在大声吵闹,既听不清吵的什么内容,又看不见人,估计高德建被挡在二道门外。
穆干生从内心既同情高德建,又有些埋怨他,这种办法,多少会让盛国华和彭成仁产生反感的,说不定还会给他扣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帽子。
正在这时,彭成仁从一号楼里出来了,一眼看到穆干生,拉长了脸说:穆干生,怎么回事?
穆干生一见彭成仁的脸气得如同灌过水的肚肺,知道二道门的事已经有人报告他了,便迎了过去。
彭书记,我刚出门,不知道怎么回事。穆干生不想说出他已经知道是高德建在吵着要见盛部长的事。
怎么没有人管?彭成仁虽然不是在吼叫,但语气重得有些要骂娘,无组织无纪律!
彭成仁虽然有些怒不可遏,但却始终站在一号楼大厅的门内,自动关闭的玻璃门由于彭成仁的感应,始终敞开着。穆干生不明白,彭成仁为什么既不亲自去处理,也不安排适合的人去制止。
正在这时,束华和高德建从二道门进了院子。高德建边走边大声说:凭什么不让我进来?我多少还是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必须问问彭成仁和盛部长。
束华边走边说:高副部长,盛部长这次来中南是有重要工作的,市委主要怕个别人乘机干扰省委领导工作,请你理解。
我理解什么?高德建大声说,把我关起来半年多,就这样算了?方之路躲着不见我,不分配我工作,我找盛部长评评理,为什么不让我见?
彭成仁站在感应玻璃门内,看着高德建,当然,高德建的话他也一字不漏地听到了,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按照他的个性,早该骂娘了,甚至会大声吼叫着要立即免掉他的职务。可是此刻,他却一声不吭,他当然害怕高德建在中纪委那里再搞他。虽然中纪委不直接管着他,但是中纪委真的要盯上了他,那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看着束华和高德建越来越近了,彭成仁向外面走去。虽然太阳早已落山,但是空气仍然酷热难当,让人透不过气来。高德建摇着手中的芭蕉扇,脸上的汗水如同淋了雨似的。
快到高德建面前时,彭成仁换了一副笑脸,说:老高啊,干吗生这么大的火气?来来来,快进屋,看你脸上的汗。说着又对束华说:束秘书长,给老高安排个房间,先洗个澡,马上吃饭。
高德建看着彭成仁,说:彭书记,不是我不讲道理,方之路这个人你真的不了解!高德建气愤地摇摇头,彭书记,你听听中南的干部群众都是怎么议论的!
束华向二号楼走去,彭成仁慢慢移动着脚步,高德建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这时,一号楼的大厅里传来了盛国华的声音:老彭,什么事?
盛部长,是我,高德建,高德建说,我作为中南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来看看你,却受到百般的刁难。
高德建说着,大步向一号楼大厅走去。彭成仁看着高德建的背影,一时没了主张。
高德建进了感应玻璃门,远远地伸出手,说:盛部长啊,我真的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我真的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你说,我也是受党教育培养了三十多年的干部,难道我不懂纪律吗?
老高啊!我知道,责任在我,不怪他们。盛国华说,这样,你先洗把脸,你看,天气那么热,让一个老同志热成这样子。老高,洗完了,然后陪我吃晚饭,晚饭后,我单独听听你的意见,你有话尽管说。
这时彭成仁和束华过来了,盛国华说:给老高安排个房间,先让他洗一洗。随后又转过脸对高德建说:老高,我等你一块儿吃晚饭,咱俩喝两杯酒。
彭成仁看看盛国华,纳闷盛国华怎么对高德建如此热情,还要让他一块儿吃饭。然而,盛国华已经说了,他自然不能反对。
盛国华的到来,打破了宾馆的所有程序,一号楼的一楼腾出了一个大套间,临时改为餐厅,外间为作息室,里间摆着一张圆桌,饭菜从厨房送过来。
高德建在束华的陪同下,进了一号楼的临时包间,室内只有方之路一个人,在这一瞬间,方之路显得有几分不知所措,目光在高德建身上停留了几秒钟,立即伸出手,笑着说:高副部长,你别生气,二道门设岗的规定不是针对你的。
高德建没理会方之路,只当没听到他的话,回头看着束华,说:束秘书长,我知道我今天陪盛部长的级别不够,但盛部长让我过来,我又不得不过来。
这时彭成仁和张正民陪同盛国华进了餐厅,一见高德建,盛国华说:老高,来,今天你坐我身边!盛国华走到正中那个位置,拍拍左边的椅子说,来,老高,坐这儿。
不不不,盛部长,我可不敢,那是市委书记的位置。高德建摆着手说。
我说让你坐,你就坐,盛国华说,不因为坐一下这个位置就成为市委书记了,改革嘛!
既然盛国华这样安排,谁也不可能提出不同的意见,当然省里陪同盛国华的随行人员管不了这些,心中难受的只有彭成仁和方之路。
大家坐定之后,晚宴便正式开始了。应该说晚宴的规格是中南多年来之最,接到省里通知后,市委专门安排市政府一位负责接待的副主任四处采购,远至大连秦皇岛,近到周围特色佳肴,应有尽有。
彭成仁虽然因为高德建这个不速之客,心中多有不快,可是当着盛国华的面,他只能显得极有风度和涵养,自然从容地讲了早已准备好了的祝酒词。
三杯过后,盛国华端着酒杯,看着高德建,说:老高啊,你是老同志,当过多年县长、县委书记,对党的事业作出过不少贡献,来,我敬你两杯酒。
高德建端起酒杯,说:当年我当县委书记时顶撞过市委领导,这是我的不对,但我毕竟没有犯错误,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现在个别领导为什么如此对待我,诬陷我不说,还把我当成腐败分子关了半年多,真的让我寒心啊!
来,喝酒,老高同志,酒桌上不讲别的,只讲喝酒,等会儿我给你说话的机会。盛国华把自己的杯子在高德建的杯子上碰了一下。
高德建一口喝干了杯子,说:盛部长,像您这样的领导,对待下级干部平易近人,我敬重您,我喝干了,您上上嘴!
别人的酒我可以不喝,但老高的酒我一定得喝。
本来,在这种场合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高德建这样一个市委组织部副部长说话的,可是盛国华却偏偏盯住了高德建,不要说方之路了,就连彭成仁也干瞪着眼。
彭成仁毕竟是市委书记,找了个机会开始给盛部长敬酒,盛国华也只是应酬而已。
盛国华喜欢喝竹叶青酒,省委组织部的人差不多都知道盛国华的爱好。幸好在接到通知后,方之路提醒了彭成仁,彭成仁便让希尔顿酒店的老总去省城,专门弄了一箱杏花村竹叶青。从中午开始,桌上便有三种酒,竹叶青、茅台、五粮液。其实彭成仁平时的应酬很少喝酒,除非省里领导下来,他最爱喝的是五粮液,可今天,他却陪着盛国华喝竹叶青。有人说,喝酒也是与情绪有关的,彭成仁感到自己有些不适应竹叶青,平时他是不可能把酒喝成这个样子的,虽然觉得头有些重,但是却竭力敬着众人的酒。
方之路今天尤其受冷落,好像在盛国华的眼里,这个桌上根本就没他这个人似的。这让他突然间有一种危机感,尤其是盛国华公然说晚上专门接待高德建,他自然知道,高德建是不会说他一句好话的。方之路正琢磨着怎么当着盛国华的面去给高德建敬酒,让盛国华感觉到他和高德建之间并没有什么个人恩怨,他还想在盛国华和高德建谈话之前找机会说几句悄悄话。
就在这时,卜秘书急急忙忙地进来了,手里握着手机,到了盛国华的身边,在盛国华的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盛国华便立即站了起来,连声招呼都没打,还是卜秘书边走边回过头,望着彭成仁说:盛部长接个电话!
酒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一起望着盛国华的背影,觉得盛国华的步履很是急促。
不知是不是因为盛国华离开的原因,彭成仁说话的声音突然大起来了,喝酒的高潮再度掀起,这回方之路跟着活跃起来,自然冷落了高德建。正当席间热闹非凡的时候,盛国华在卜秘书的陪同下——岂止是陪同,卜秘书双手扶着盛国华——进来了。只见盛国华脸色苍黄,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走到彭成仁身边,彭成仁立即站了起来,没容他说话,卜秘书便低声说:彭书记,请你出来一下,盛部长找你有事。
彭成仁莫名其妙地跟在他们身后,到了外间,彭成仁让盛国华坐下来,盛国华摆摆手,卜秘书已经退了出去。
老彭,刚才省委打来电话,我必须马上赶回去。盛国华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而且有些沙哑。
彭成仁从盛国华的表情和言语中感觉到,省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与盛国华有一定的关系,否则,已经官至省委常委、组织部长的政治家是不会有如此表情的。自然,彭成仁也不便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彭成仁平静了几秒钟,他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心脏还是怦怦乱跳了起来,急忙说:好吧,别惊动他们,我带着警车护送您。
彭书记,省里的其他同志在这儿住一宿,明天回去,这由小卜通知他们,我只带着小卜回去。盛国华的声音极其低沉,你是市委书记,你就不必了,留下来,千万不要让大家误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好,盛部长,我马上通知警车。彭成仁说,盛部长,你注意保重,有事随时让卜秘书给我打电话。
就这样,盛国华星夜匆匆地离开了中南。想想下午来时的隆重场面,现在却悄悄地走了,真的是两重天,甚至让人感到几分凄凉。
彭成仁回到席间,草草地结束了刚才还很热闹的宴会。方之路不见盛国华,忽然觉得头重脚轻,他努力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连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他今天根本就没喝几杯酒,怎么就晕晕糊糊的了,两耳不时地响着忽近忽远还伴有呼啦呼啦的响声,有点像飞在空中的鸽哨。虽然方之路觉得自己的头脑还是清醒的,但总有些不由自主地摇晃着的感觉,这是他过去从没有过的现象。
也不知道卜秘书是用什么办法,省里的同志已经知道盛国华星夜返回,他们只待明天一早便无事而归,此次中南之行只喝了一顿酒,便打道回府了。到底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
盛国华不辞而别的事,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方之路,一个是高德建。
其实高德建在卜秘书突然手握着手机来到盛国华身边时,他和盛国华靠得最近,虽然不知道卜秘书和盛国华说了什么,但他从盛国华回来后连坐都没坐,就直接去见彭成仁的这些微妙变化中,感觉到盛国华情绪的反常。更主要的是他发现盛国华那张兴奋的脸突然间变得苍黄起来,接着就不告而退了,凭他的政治敏感和嗅觉,他知道,省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高德建早已把盛国华今晚单独和他见面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一直在琢磨着省里到底发生什么与盛国华有着密切关系的事。
方之路此刻的心情比任何人都复杂,他一直在猜测盛国华去了哪里,可是他又不敢贸然打听。盛国华不在了,也就失去了中心,散了席的人们,三三两两出了餐厅。方之路有点像没头苍蝇,在一号楼大厅里坐立不安地晃悠着,直到彭成仁从楼上下来了,才告诉他,盛部长有事先回去了。彭成仁佯装轻松,但方之路觉得这其中不那么简单。
吃饭之前,穆干生看着束华领着高德建进了二道门,又看着彭成仁突然间热情地接待了高德建,虽然他不知道彭成仁和高德建说些什么话,更不知道盛国华不仅亲自接待了老高,还让高德建陪他一起吃饭。穆干生暗自好笑,也许他们心里恨高德建,可又害怕高德建在中纪委的来头。
穆干生虽然被列在接待盛国华的副册中,可他却比方之路他们先知道盛国华被紧急招回这个消息。当时席间喝酒的气氛正浓,那些工作人员、司机们闹成一团,突然卜秘书匆匆进屋,拉着盛国华的司机就往外走。旋即,司机小林返回,抓起面前的打火机和香烟,神色十分慌张,随后又在省里来的另一个司机耳边说了几句话,就向大家挥了挥手,说:各位,抱歉了,我得先走一步!
小林走后,那位司机说:不管他们,盛部长有急事必须赶回去,咱们继续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穆干生一想,作为省委常委、组织部长到市里工作,这都是经过省委同意的,刚到市里才几个小时,就星夜赶回,说明省里绝不是一般的会议,就是省委常委会,那也是提前通知的,并且还会通报会议议题的,现在突然招回盛国华,说明省里必然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反复猜想着,省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般的突发事件,比如天灾人祸,一般都有主管部门、政府分管省长,重大事情还有省长、省委书记,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是不会紧急招回一个普通省委常委、组织部长的。除非……除非是干部上出了事。穆干生胡思乱想着,心里总有些不踏实。酒席散了之后,穆干生没有回二号楼,一个人在楼前的广场上站着,抬头望着天空,天上的星星似乎都在眨着眼嘲笑他。想到儿时的夏天,晚间常常躺在院子里,望着满天星星的夜空,听父母讲述天上那些离奇的故事,穆干生觉得那时真是天真单纯,而此刻,他却心事重重。
穆干生一个人慢慢晃悠着,宾馆宁静极了,两幢大楼的客人都被请走了,大部分的客房都空着,不知不觉又到了二道门,发现下午的武警战士不见了。
是干生吧?
听到声音,穆干生忙回头,原来是高德建。
高副部长,去哪里?
回家,高德建说,盛国华答应我今晚和我谈谈的,可他连人影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穆干生说。
我才知道,省委紧急把他叫回去了。高德建说,省里一定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穆干生显得平静而从容。
高德建向穆干生靠近一步,低声说:你说咱省既没发生什么安全事故,除了人还能有什么事!
不会吧?
干生,不信你等着瞧!高德建说,凭我的分析,凭我对政治的嗅觉。
穆干生没吭声,两人继续往前走。
干生,你当心点,我的耳朵里刮到了一点风,你可能要被贬出市委组织部!
随便吧!
咱们三个副部长都不会有好下场!高德建说着,突然站住了,不,老薛可能要起用了!
真的?谁说的?
他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高德建说,听说省政府调来一位常务副省长,一位只有四十刚出头的常务副省长。
你说的是薛孟昭?
对,就是他。高德建说,据说这个薛副省长是薛涛的同乡,而且这个薛和薛涛的那个薛还没出五服。
不是说薛孟昭是从青海调来的吗?
这个人原来是国务院的司局级干部,到西部干了两年省长助理,工作干得很出色,提拔副省长仅一年多又当上了常务,这不又调咱们省了!高德建说,真的有了这样的关系,你说方之路还敢把他晾在医院里。
噢!
回家吧!还待在宾馆干啥!高德建说,你没看到,盛国华一走,宾馆的武警战士立马撤走了,你还留下干什么?
穆干生回到家里,见邓平予坐在客厅里,邓楠予愣愣地看着穆干生,说:嗯?奇怪了,你不在宾馆陪省委领导,怎么跑回来了?
我连省委领导的脑袋都见不着,在那里干什么!
怎么会呢,发生什么事了?邓楠予看着穆干生那心事重重的样子说。
走了!
走了?怎么刚来就走了?
不关咱们的事,他们走了,我还留在那儿干什么!穆干生站在客厅里,看着邓平予,平予,怎么啦?
邓平予低着头,样子十分沮丧。
舒必勤这家伙不是个东西!邓楠予说。
怎么回事?穆干生把目光落在邓平予身上。
邓平予抬起头,微微一笑,说:这很正常,只是我们都没想到。
到底怎么回事?
舒必勤一上任,就调走了两个副局长,王副局长和刘副局长都调出了,调来的两个副局长都是舒必勤的难兄难弟。邓平予说,我们几个人都下岗了。
是吗?
你说,市里调整副局长,连你这个分管干部的副部长都一点消息没透露,这算什么事?邓楠予气愤地说。
不奇怪,穆干生说,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平予啊,如果当初你稍微透点风给我,我会劝你不要参与那场举报的,你还当真的有包公啊?算了,官这个东西又不是自家田里种的,自家收的,飞就飞了吧!
干生,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邓楠予说,你到底怎么了?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平予,你记住我的话,千万要冷静。穆干生说,文革有多少人想不通,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能熬就熬过来了,在这关键时刻,千万要沉住气,不要再做傻事了!
他们几个不服气,一定要申诉!
申诉?他们都太书生气了。穆干生说,我在组织部那么多年,深知官这个东西让你当,就有千条万条理由,不让你当,也有千条万条理由,有什么标准说谁能当什么官,谁不能当什么官?像我这样的干部,让我去当副市厅级,自然有理由,像尚生强,从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下去当县委书记,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如果叫我去哪个局当副局长,给一个正县处级,你有什么意见,有意见只能去厕所提。
不会吧?邓平予说,哪有这样使用干部的?
那你们几个都是名正言顺的正科长、主任,怎么下岗了?
我们算什么?小爬虫一个,只是那个混账局长一句话罢了!
那还不是同样的道理,有什么两样!
干生,你说平予的对象怎么办?邓楠予说,王正军一直希望能够调到中南来,平予也一直认为,你是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从外市调一个科级干部总是没问题的吧?
平予,这事目前我还真的帮不了,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穆干生说,要是以前……
那时我们只是一般的交往,连关系都没确定,还谈不上调动工作的事。
要不你干脆调到他那儿去?
我不愿意离开家,也不想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无依无靠,孤零零的。邓平予说,况且王正军说我调去进不了民政局,他感到很为难。
平予,再等等看,看看市里的人事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算了,不行就分手吧,谁也别耽误了谁!邓平予显得十分忧伤的样子,低着头。
平予,爱情就是爱情,你都三十出头了,两人相处了几年了,相互又比较了解,我看王正军这人不错,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
邓平予不吭声,靠到沙发上,长长叹了口气。
舒必勤整我们,我知道并不是他的主意,舒必勤是一个傀儡,他是被人当枪使了。邓平予站了起来,咬了咬牙说,看着吧,非有人对他不客气,真的把他的那些事抖了出去,我看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邓平予说得含糊其辞,让人听起来莫名其妙,邓楠予说:死丫头,你发什么疯啊!又在说胡话,千万不要胡来、蛮干!
穆干生多少听出其中的深刻含意,但他毕竟不了解邓平予的真实意图,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和方之路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可他却又无法刨根问底。
穆干生再三劝说了邓平予一番,此刻已经夜里十一点钟了,邓楠予不想让她一个人回去,让平予睡书房,或者和珊珊一起睡,邓平予不肯,还是一个人走了。
穆干生这个晚上一秒钟也没睡着,先是想着高德建说他的事,他相信高德建的话。高德建这个人平时不是随便乱说话的人,只是受了这次冤枉之后,似乎有点像祥林嫂似的,但是,他毕竟当过县委书记,说话还是句句在理的,而且从不盲目胡说。但是穆干生很快又安慰自己,想想****身居那样的位置,三落三起,都能正确对待,自己又算什么呢!又想到邓平予,他由过去觉得小姨子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到后来同情她的身世,现在又面临着事业、爱情的考验,他确实动了不少脑筋,想帮她成全了他们的婚姻,可终究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他知道邓平予和楠予不同,性格倔犟,又是烈性子,一时头脑钻了牛角尖,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最后又想到盛国华此次中南之行,突然星夜返回省里,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按照高德建的分析,可能性最大的是干部上出了事,越想心里越乱,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巴不得一下子天亮,突然想到,等到上班后,给顾恒山打个电话,也许他能知道省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到天蒙蒙亮,穆干生便起床了,惊醒了妻子。邓楠予没好气地说:折腾了一夜,起那么早,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可是,天一亮,穆干生的头脑完全清醒了,他立即打消了给顾恒山打电话的念头,觉得自己那样做太不成熟了,即便省里发生了什么事,与他这个小小的中南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又有何关系呢?反让顾恒山觉得他都当了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了,还像个毛头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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