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时值五月,槐花如雪,幽香阵阵,沁人心脾!市委组织部楼前的老槐树,槐花盛开,一朵朵、一串串、一簇簇,整个院内,阵阵清香随风飘散,令人心旷神怡。
穆干生每天都从老槐树下经过,却从没有赏花的心情。这天上午,穆干生刚进办公室的门,电话就响起来了,他拿起话筒。
请问是穆干生同志吗?我是中纪委的。电话里传来了陌生人的声音。
穆干生愣住了,电话里陌生人的声音是并不标准的普通话,但却带着几分京腔,虽然对他直呼其名,却又很客气。可当他听到纪委这几个字时,还是让他有些震惊的。
中纪委?找我?
对,是我们找你。
有什么事吗?穆干生多少还是有些感到意外的。
请你马上到中南宾馆318房间来一下,我们找你有点事!
穆干生突然想到民间流传的段子里有一句话,叫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纪委打电话!现在不仅纪委打电话找他,而且是中纪委。中纪委找他干什么?按说,在一个地级市,市委书记、市长也只不过才是正地市厅级,也用不着中纪委呀!而他只是一个市委组织部正处级副部长,更用不着杀鸡用牛刀。在这一刹那,穆干生又有点怀疑这个电话的真实性。
虽然不知道是否真的是中纪委找他,他还是不敢迟疑,提上公文包,到了走廊里,又回过头,推开韩娟的门,说:我去中南宾馆一趟,北京来人找我有事。
穆干生没有直接说中纪委来人,只是含糊地说北京来人,既让人觉得是上面来人汇报工作,又不那么敏感。
一路上,穆干生思来想去,从刚才打电话人的口气判断,确实像办案人的口气。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是谁的案件,这个案件又与他有什么关系?穆干生一边走一边想,挖空心思也想不明白中纪委找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到了中南宾馆,找到318房间,穆干生轻轻按了按门铃,接着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年轻人。
请问是穆干生同志吧?
是,我是穆干生。
请进。年轻人说,我们是中纪委的。
穆干生进了屋,室内另一位五十岁上下头顶微秃的中年人迎了上来。
年轻人说:这位是我们毛副司长,我姓朱,你就叫我小朱吧!
穆干生握着毛副司长的手说:毛司长,我是穆干生。
大家坐定之后,毛副司长说:穆干生同志,我们这次来中南,是了解一下关于市委组织部副部长高德建的问题。按照纪委办案程序,高德建只是一个正处级干部,并不属于中纪委管理,但领导让我们来了解一下案情。毛副司长微微一笑,重复着刚才说过的话,只是了解一下情况。
哦!
高德建同志在市委组织部和你同事不少年,我们想听听你对他的看法。毛副司长慢条斯理地说。
穆干生并不感到惊讶,突然间倒是有些恍然大悟,中纪委真的是为高德建的案件而来。其实那天晚上吴志美和他儿子高远来过之后,穆干生就似乎想到了什么。特别是高远的那一番话,他要为他父亲申诉,而且传说高远的岳父是****的高级领导干部。而中纪委一名副司长一杆子插到一个地级市,这是前所未有的,也是打破常规的,如果说高德建那些问题真的全部存在,中纪委岂能管得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处级干部!看来中纪委对高德建的案件真的认真了。
穆干生看看中纪委这两位钦差,没有过多的思索,便把高德建的情况,包括他在任县委书记时和当时的市委书记骆明祥之间的矛盾,以及在市委组织部这么多年的工作表现都毫无保留地倒了出来。
毛副司长对于高德建办公室被偷的过程,了解得十分详细,并且让穆干生介绍了当时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士奇到现场的每一个细节。
谈话结束后,毛副司长说:穆干生同志,你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希望对我们今天的谈话不要对任何人讲,包括你们市委领导,这是纪委的一条纪律。
毛副司长,你们放心,穆干生说,我穆干生虽然职务不高,但是也担任过市、县委组织部的领导,组织上的纪律我心中有数。
穆干生同志,请你马上帮我们通知一下市公安局的李士奇同志,请他马上到我们这里来一趟。毛副司长说,这个人现在是公安局的一把手吗?
省公安厅党组已经和市委进行过多次沟通,意见已经基本统一,只是等局长陆明前的市人大副主任选举后,李士奇接任市公安局长。
毛副司长笑笑:那就请穆副部长跑一趟,我们等着他。
穆干生出了宾馆大厅,给司机小蔡打电话,小蔡已经回办公室了,穆干生便让他直接去市公安局等他,正好一辆出租车下了客,他便上了出租车,十来分钟后,便到了市公安局。
穆干生上了二楼,迎面碰上陆明前,穆干生一边握着陆明前的手一边说:陆局长,你们在开会?
今天上午召开局党组会。陆明前看着穆干生说,穆副部长有事?
不好意思,陆局长,有位领导请李士奇副局长。
能不能下午?我们的党组要研究几项重要工作。
穆干生摇摇头,说:陆局长,还是你们改时间吧,领导正在等着呢,你看他们都没用电话通知,而是让我专程来通知他的。
那好吧!陆明前大步向会议室走去,到了会议室门口,陆明前站在门外,叫了一声李局长,李士奇就出来了,一见穆干生,便伸出手。
陆明前说:老李,穆副部长找你有事,局党组会另外改时间吧!
到了楼下,穆干生把李士奇拉到一旁,低声说:李副局长,请你马上去中南宾馆318房间,有两个领导找你了解点情况。
李士奇看着穆干生,一把抓住穆干生的手说:穆副部长,到底是谁?好像很神秘嘛!
穆干生微微一笑,说:去吧,去了就知道了,现在就去,要不坐我的车子?
穆副部长,你搞得我的心里怦怦乱跳,究竟是什么人,咱俩又不是外人,你让我心中多少有点数啊!
穆干生靠近李士奇,低声说:中纪委!
中纪委?李士奇差点惊叫起来,他看看周围,目光在穆干生脸上停留了半天,中纪委办的都是部省级以上官员的案子,他们找我干什么?干生部长,你……你能不能透点风声给我!
穆干生摇摇头:纪委有纪律,我们都不能违反,赶快去吧!
李士奇显得有几分紧张,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
走,穆副部长,你把我带到宾馆吧,我也不叫车了。李士奇说。
穆士生和李士奇坐在轿车后排座位上,两人一句话也不说,直到轿车进了宾馆大门,穆干生才对小蔡说:去主楼。
轿车停在宾馆主楼门厅的大门外,李士奇推开车门,回头向穆干生摆摆手,进了旋转门。
李士奇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想,他实在想不明白,中纪委找他干什么,无论他自己的问题,还是省公厅、市委领导的什么问题,也惊动不了中纪委呀!
到了318房间门口,房间门是敞开着的,李士奇犹豫了一会儿,便走到门当中,卫生间里出来一个中年人,两人相互看了看,李士奇正要说话,中年人笑笑,说:是李士奇同志吧?
是,我是李士奇。
请进,李士奇同志。中年人向前迈了几步,小朱上前握住李士奇的手,介绍着中年男子说:中纪委毛副司长。
在这一瞬间,李士奇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些年来,无论是见省公安厅领导,还是市委主要领导,他从没有如此慌乱过。这些年来,他身在公安这个特殊的岗位上,尤其是当上市公安局副局长以来,总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特别是他的身上几乎时时都带着那支他最心爱的手枪,给他增添了不少勇气和胆量。他虽然听说过: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纪委半夜打电话这个笑话,可他从没想过哪一天纪委会找他谈话。
李士奇同志,这是我们的介绍信。毛副司长不知什么时候拿着那张盖有鲜红大印的印章。
李士奇惊慌得两手有些颤抖,眼睛盯着茶几上的介绍信看了一眼。谁知道他是为什么,他不相信,中纪委的介绍信上会盖着中共*******员会的大印。在这一刹那,李士奇又立即看着毛司长,只觉得自己的背上冒着汗。
毛副司长指指茶几上的香烟,说,李士奇同志,请抽香烟!
不,我不会。
李士奇同志,我看你有些紧张,毛副司长说,这么紧张干什么?放松点,我们请你来,只是了解一些情况。
毛副司长看看坐在他身边的小朱。
李士奇同志,我们找你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市委组织部副部长高德建办公室被偷的事情。小朱说,高德建的办公室被小偷偷了,你带人去了现场!
李士奇一听,是关于高德建办公室被偷一事,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中纪委真是高射炮打蚊子,这点小事,这样一个小人物,哪里需要惊动****!
二位领导,高德建的办公室那天被偷,确实是我带人去了现场。李士奇笑笑,按说,这样一个小小的案子,辖区派出所派个同志去看看就行了,怎么也不会让我这个副局长亲自去现场的。
毛副司长笑笑:那么李副局长又为什么亲自出场呢?
一是因为高副部长和我是熟人、老同志;二是因为案件发生在市委组织部这样的重要部门。
是谁向你报的案呢?小朱问,按说,这么一个小小的案件谁会直接向市公安局领导报案,是吧?
是……是下面吧!李士奇勉强地笑笑,脸颊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两下。
不会吧?下面是哪一级,派出所接到这么一个小小的案件会报告市公安局领导?那你们市公安局岂不要配上几百、几千个局长?小朱说。
嘿嘿,毛副司长,这与你们办案有关系吗?李士奇认真地说。
我们没办过案,现在可以向李副局长学习啊!小朱说,那么请李副局长给多指点指点,哪些是与办案有关的,哪些是我们不该过问的。
不不不!李士奇立即满脸堆笑,说,朱同志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天我正在派出所有事情,他们接到电话报案,说市委组织部的办公室被小偷偷了,我问是怎么回事,便打了电话,因为是高副部长的办公室,我感到问题不一般,就带上几个同志亲自去了。
哦,高德建办公室都被偷了些什么东西?毛副司长问。
现金不多,主要是两张银行卡。李士奇说。
那两张银行卡是怎么发现的?
当然是小偷交代的。
是你亲自审的小偷?
不是。
是谁?
派出所的一个同志。
请你现在就把派出所那个同志的姓名、联系电话给我们,我们要进行核实。
没带在身上,我马上回去拿。
不必了,李士奇同志,你是公安局副局长,办案的老手。毛副司长说,可是你知道吗?每一个人都是有自作聪明的一面,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
毛副司长,你是中纪委领导,我们在基层,大事小事都听领导的,绝不敢自作主张。
李副局长,你们当时办案应该有材料吧?
应该有吧!
什么叫应该有吧?毛副司长说,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有,就把材料拿出来,没有必须说明为什么没有。
李士奇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尴尬得有些不知所措。
李士奇拍了一下大腿,说:有材料,肯定有,材料全部转到市纪委去了!
高德建本人说他并没有什么银行卡,这怎么解释?毛副司长说,你有什么理由、什么根据说这两张银行卡就是高德建受贿得来的呢?毛副司长说。
现在的银行卡都是实名制,这两张银行卡,是不是高德建本人的?小朱说,李副局长,你见过这两张银行卡吗?
李士奇摇摇头,说:银行卡我见过,卡上也见不到名字,那要通过银行才能知道卡上姓名的。
小朱,给市纪委贾书记打电话,让他带着高德建的卷宗,包括那两张银行卡,马上到我们这里来。毛副司长说。
李士奇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往日公安局副局长的威风已经不复存在了。
李士奇同志,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吧!毛副司长说,你今天没给我们说几句实话,你不想说实话,我们也不会勉强你,不过我相信,这个案子并不复杂,你不愿意对自己负责,你心里应该想到会是什么后果。好吧,你可以走了!
毛副司长,高德建的案子不是我们公安局办的,我们无权对高德建怎么样。李士奇说,市纪委怎么认定的,我们公安局不了解。
但是,高德建的办公室被偷是你带人赶到现场的,假如,毛副司长说,我说的是假如,高德建的办公室被偷是有人故意制造的,或者说市公安局故意认定高德建的办公室就是被偷的,而且,那个小偷也是假的,责任由谁负?李副局长能不能告诉我们?
李士奇笑笑,佯作镇静,说:毛副司长真会开玩笑,办案不能用一个假设的命题来分析,行话叫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
感谢李副局长的教诲,我们应该聘请李副局长为中纪委的顾问了!小朱说。
出了门,李士奇做了一个深呼吸,匆匆下到一楼,大步进了洗手间,刚站到小便池前,又觉得直肠下坠,急忙拉开旁边的那扇白色的门,刚坐到马桶上,就感到哗哗地一阵响,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是大便还是小便,站起来时,觉得短裤湿了一片。
李士奇站在洗手池前,突然发现自己脸色苍白如纸,心跳如奔马,一向很注重形象的他,发型什么时候已乱如鸡毛。
出了宾馆大厅,李士奇没有立即叫车,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取出手机。
喂,方部长吗?我是市公安局李士奇啊!
士奇同志啊,什么事?方之路说,我现在有事,待会儿吧!
别,方部长,我真的有急事。
说,什么事?
中纪委来人了,李士奇压低声音说,他们在调查高德建的案子!
中纪委?方之路说,高德建什么时候属中纪委管了,你不是在说梦话吧?
真的,方部长!李士奇更加慌张起来,我刚才亲眼看到他们盖有中纪委鲜红大印的介绍信了,他们也找我了解情况了。
你怎么说的?
我当然不能说实话,可是……李士奇说,他们已经在调高德建的卷宗了!
市纪委怎么说?
我哪里知道!李士奇说,看样子他们没让市纪委参与,自己直接办案了。
士奇同志,方之路说,你在哪儿,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不,咱们另外约个地方,见面细说。
那……李士奇说,我开个宾馆,我们在宾馆见面,我把宾馆的房号发到你手机上。
穆干生又接到毛副司长的电话,他匆匆来到宾馆,在主楼门前下车后,站在旋转玻璃门外,就在这时,见主楼大厅左前方的草坪上的一个青年正看着他。穆干生的头脑里产生几分警觉,犹豫了片刻,朝右边的广场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想,那个年轻人一直在盯着他,他觉得这个人有些反常,便多了个心眼,决定避开他的视线。
穆干生已经来到主楼右边那幢旧楼前,宾馆称为三号楼,正巧碰上副总经理薄新民,他便拉着薄新民进了门。
中南宾馆其实也是市政府第一招待所,曾经是市级机关事务管理局下属的副处级事业单位,而且历届的招待所所长都挂着市级机关事务管理局副局长的职位。后来,招待所改为中南宾馆,但市政府第一招待所的名称仍然存在。眼看着总经理年龄渐大,两位副总经理都在努力争取总经理这个位置。这位薄新民副总经理不仅多次托人找过穆干生,而且上门找过他,虽然没有直接谈到总经理的事,但穆干生心里是清楚的。
在这一瞬间,穆干生当然不能对薄新民讲出实情,那样说不定薄新民会把事情闹大了,于是谎称自己的西服弄脏了。正好薄新民的办公室挂着一件灰色风衣,穆干生说他要见一个重要客人,借风衣用一会儿。
穆干生从三号楼出来时,变了模样,不仅穿着灰色风衣,还戴着眼镜。进了旋转玻璃门,大厅里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个人一边谈话一边注视着大门。穆干生觉得今天的情况总有些不对劲,这几个陌生人都显得那么警惕。
穆干生既没有乘电梯,也没有爬楼梯,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卖部。他在小卖部里转了一圈,见大厅里进来一群人,看样子像开会报到的人,他便加快脚步,来到人群里,然后随着人群,进了电梯。
在三楼下了电梯,走廊里静静的,穆干生走出电梯通道,站在走廊里朝两边看着,见一个女人身穿紫红色的工作服,从走廊的一头走了过来。到了318房间门口,回头看了看,穆干生干脆向右拐去,向318房间的相反方向走去。到了楼梯口,穆干生朝二楼走去,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接电话,正是毛副司长。
毛副司长,我是穆干生,穆干生说,我现在在二楼,毛副司长,我觉得今天有些反常现象。
怎么啦?
好像有人在监视,宾馆主楼的门外、大厅,甚至走廊里都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所以我已经上了三楼又下来了。
没事,毛司长笑笑,我们已经知道了,没关系,你就放心地来吧,让他们表演。
穆干生挂掉手机,上三楼,到了318房间门口,房间的门敞开着,穆干生回头向走廊里看了看,那个身穿紫色工作服的女服务员正向318房间的方向走来。
这时,小朱已经出了门,站在走廊中间,面对着向他走来的女服务员。快到小朱面前时,那个女服务员突然转过身。
小朱向前迈了几步,大声说:对不起,请留步。
服务员继续往前走,小朱快步走到她前面,拦在她面前,说:对不起,麻烦你了,我们的被子脏了,请你看看!
女服务员一愣,显得有些慌张,说:好的,我马上给你找人。
请问你是哪个楼层的服务员?
我?我是整个楼层的服务员。
小朱摇摇头:真的?
这时穆干生走了过来,一边打手机一边说:姑娘,请等等,我给你们薄总打电话。
正在穆干生打电话时,女服务员突然兔子一样地跑了。小朱刚追了几步,毛副司长站在门口,喊道:算了,小朱,我们不是执法部门,无权扣留人的。
穆干生的电话打通了,过了一会儿,薄新民来了,听了穆干生的介绍,薄新民说:这个女人肯定不是我们宾馆的服务员,可惜让她跑了,否则,我们宾馆的安全保卫部门有权向她了解情况。
回到房间,毛副司长说:干生同志,其实我们已经来了几天,高德建的大致情况我们掌握得差不多了。我只是没有想到,有人胆敢对我们进行监视。我想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掌握哪些人和我们接触过。
穆干生点点头,说:其实这些人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干生同志,你恐怕已经成为他们最大的目标,我们抬腿可以走人,他们拿我们没办法,我们真的有点担心你了。
没事,他们总不至于把我像老高一样,抓起来吧!
我们会向相关部门打招呼的。
你们也要注意安全,穆干生说,特别是你们离开中南之后,狗急了会跳墙的。
放心吧,真的是那样,反而让我们省了好多事。毛副司长说,我不相信他们有那么大的胆子。
中南有些工作很复杂,穆干生说,毛副司长,你们中南之行虽然没有公开,可是说不传出去是不可能的,你们一走,不仅消息会不胫而走,而且一定会谣言四起的。
穆干生同志,请你来,我们原来准备去市委组织部,实地看一看高德建同志的办公室的,听你刚才这么一说,我们改变了主张,如果由你带我们去组织部,不太妥当。
穆干生匆匆把衣服还给薄新民,刚出了三号楼,就接到方之路的电话。
干生啊,你在哪里?方之路问。
方部长,我正在去办公室的路上。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方之路说,我等你。
穆干生赶到办公室,直接去见方之路。
穆干生一进门,方之路便站了起来,和穆干生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干生,我先给你透个消息,方之路说,市委组织部可能要来一个副部长,老高出了事,老薛住院,只有你一个人,整天忙得火烧眉毛。
好啊!穆干生说,什么时候到位?
尽快吧!市委常委会虽然议论过,但还没有正式形成决议。
按照通常情况,组织部的正副部长谈话已经说到这个分儿上了,即便部长不主动说,副部长也会问来人是谁的。可穆干生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还是吞了回去,其实,在市委组织部调整中层干部之前,穆干生不仅听到风声,说市委组织部要调来副部长,而且传闻穆干生也将调出市委组织部,只是对于他们去向的说法不一致。
方部长,市委是不是准备把我调出组织部?
方之路笑了笑,目光在穆干生的脸上停留了半天,说:一个干部不会总在一个岗位上干下去的,比如我,不是从省委组织部来到全省这个最边远的市了吗?
穆干生的心里很不舒服,他觉得方之路总是和他打官腔,其实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想找机会和方之路谈谈,他想离开市委组织部,像尚生强那样,那怕到一个后进的县去,当一届县委书记,然而,方之路总是不给他这样的机会,只要谈话进入实质性问题时,方之路总是把他拒之于千里之外。
干生,这两天你忙些什么?方之路问。
穆干生虽然不知道方之路想说什么,但他已经意识到,李士奇一定会把中纪委来人的事告诉他,而且李士奇一定会告诉他,中纪委的人已经和穆干生接触过了。
没有什么特殊的事,都是方部长布置的工作。
北京来了朋友?方之路笑笑说。
北京来朋友?没有!穆干生装作几分意外,方部长,老实说,我这个人哪有北京的朋友,不像方部长中央也有关系!
听说你在中南宾馆会朋友了?
那不是朋友。穆干生犹豫片刻,说:陌生人,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不会吧?
穆干生笑笑,说:真的,我这个人您还不了解!
我听说是中纪委的两个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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